那天之后,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他再相遇:六年过去了,薄惟祈已经结婚,并有了自己儿子——那个孩子成为了自己的马术学生。
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就算只是孽缘也罢。
这六年以来,苏荷对薄惟祈一直怀着深深的负罪感,不知道该要如何面对他的出现。她对他的感情固然是真实的,但同时也是不真实的。
已经逝去的回忆确实美好,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化为一把枷锁,紧紧地扣在苏荷的脖颈上,令她不敢想,不敢触碰那一段充满悲伤的过往。
偶有想起,却已只剩下深深的切肤之痛。
六年了,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也发生了很多改变。
苏荷依旧忠实地走在属于自己的马术道路上,依靠自己的双手供养起自己的母亲与姐姐,成为了一名优秀的马术教练。
谁也不知道,对于她来说,马术其实是她怀念薄惟祈的一种方式。只有在马背上驰骋跳跃的时候,苏荷才能暂时沉浸于关于过去的美好回忆之中,而不是痛苦……
夜已深了,苏荷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树影、听着缝隙中传来的阵阵风声,心中反复思念着那一段不可触碰的往事,偶然间瞥见了薄惟祈那张正在熟睡的脸庞。
薄惟祈,这个曾与她热恋过的男人,这个如今是自己丈夫的男人,由始至终没有放弃过自己,这就是所谓的真爱吧?
她心念一动,禁不住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薄惟祈白皙的脸庞上仔细抚摸。男人温热的皮肤触感传递到了她的眼角处——不知不觉中,苏荷也红了眼眶。
六年过去了,自己还配不配拥有这个男人?值不值得拥有这一切?
“苏荷……”也许是被苏荷的手上动作所惊醒了,薄惟祈喃喃自语着从睡梦中醒来,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苏荷不放。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仿佛在向苏荷提出疑问。“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苏荷咬着嘴唇,有些担心地问道。
“嗯,似乎是呢……”薄惟祈打了个哈欠,伸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他下意识地望向苏荷的双眸,却被她轻巧地躲了过去。
“睡不着吗?”薄惟祈一眼看穿了苏荷的心事,却选择了更加委婉的关心体贴方式。苏荷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早些的时候,俩人一直在病房里回忆过往,关于当年的许多事情也被一一拾起并再次呈现在他们的脑海中。苏荷哭了,薄惟祈却没有。
患难见真情,俩人找回了当年那份熟悉而又美好的温存,感情流露变得更加自然了。诚然,他们都已经意识到彼此之间都是密不可分的存在了。
感慨之余,苏荷也不禁问薄惟祈:“薄惟祈,你恨我吗?”
薄惟祈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忽然间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端起原本放在床底下的一只水盆,到卫生间接了半盆子的热水。
苏荷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水盆放在病床床头,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生气了吗?”苏荷小心翼翼地问道。
薄惟祈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拿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将毛巾浸在热水里。等待了片刻,他将水拧干,用半湿的热毛巾给苏荷擦拭脸蛋。
毛巾暖暖的,苏荷感觉到脸上的毛孔都打开了,被这温柔的触感所折服,心中一阵舒坦,仿佛身上的伤痛也减轻了不少。
“舒服吗?”薄惟祈冷不丁地问道。苏荷满脸受用的表情,用力点了点头。
“还记得当年在英国吗……那时候我们才刚刚认识没多久,我自以为身体健壮没把发烧感冒当一回事,结果因为水土不服真的中招了。”
听到这里,苏荷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想起来的确有那么一回事。
当时还是自己负责照顾的他,那时候的薄惟祈就像是一个孩子,就连生病时也显得特别可爱。
“那时候是你第一次给我擦拭身体,那害羞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得……”薄惟祈自顾自地说着,却没注意到苏荷已经红透了脸。
“呸呸,谁给你擦拭身体了?我只是见你难受,给你敷热毛巾而已!”苏荷一脸嫌弃地解释道。
薄惟祈丝毫不在乎苏荷的反应,笑了笑继续说道:“之前我说过,我和你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你训练的马术场里,当时我就爱上了你……”
听到这里,苏荷屏住了呼吸,禁不住吞咽下一口口水,直直地盯着薄惟祈不放。
“但实际上,我说谎了,现在想来,我真正爱上你应该是在你用热毛巾帮我擦拭身体的时候……”薄惟祈微笑着,嘴角的弧度充满了魅惑与满意。
“你……”苏荷无话可说,表情急速变化着,最终还是笑了起来。
“我说你啊,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她原本只是想要开个玩笑,没想到薄惟祈却表现得异常认真起来。他紧闭着双唇,显得异常严肃。
“怎么了?”苏荷不由得担心地问道,眼睛却依旧微微弯曲着。
“没什么……”薄惟祈摇头否认,然后又一脸认真地问道:“现在,轮到我给你擦身体了,你有没有真正爱上我呢?”
苏荷的笑容凝住了,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答道:“惟祈,我一直都爱着你,从来没有假装爱上你,真的……如果我当年的离开让你感到不安,请原谅我并接受我最真诚的道歉……”苏荷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但更多的是坚决。
薄惟祈看着苏荷,双眼中仿佛有一只时钟在滴答作响。他像是怔愣了一下,终于紧紧抱住了苏荷,一滴泪水悄然滑过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