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庶民是一位公务员,而且是一位科级干部。
庶民个子不高,偏胖,性格随和,与同事很合得来。有时下属工作上出了点差错,他就不声不响地“补火”,从来不责备下属。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最近却惹出了大麻烦,成了大伙议论中心。
事情的起因在他竞争一个副处级职位。
经过笔试、面试,答辩和群众测评,庶民一直都稳操胜券。后来,根据群众的提议,对“新晋”干部要进行孝德方面的考评。这一考评,庶民就栽了个大跟头。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庶民的爹早年已去世,只有一个70多岁的娘独居在离城30多公里的乡下。庶民每个星期六都开着一部雪铁龙轿车回去探望老母亲,只有节日时才将妻子小乔和5岁的儿子一起带去。开始时,他的这一做法很得村民赞赏。但慢慢地,传出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原来,庶民每次回去,都带回一捆捆的旧报纸,让老母亲裁开糊纸袋,而庶民在带旧报纸回去的同时,将糊好的纸袋带走。据老母亲对街坊说,每糊一斤纸袋,可以得到5元的工钱。
村民对这事,有议论,有非议,更多的是责备。他们认为,一个买得起楼和车,享受着不菲薪水的人,却为什么还要让老母亲如此操劳,去挣那少得可怜的钱?
于是,村民都好奇地去探视庶民的老母亲。只见她从早到晚,不停地裁纸、糊纸袋,甚至晚上也还在忙。为了省电,她只愿安一盏15瓦的小电灯。微弱的灯光伴着沙沙沙的刷浆糊声,情景显得非常凄清。
组织部门的人对村里不同性别、不同年龄层次的乡邻进行了访问,得到的答案高度一致:大家对傅庶民在孝德方面的表现很不认可。
于是,庶民竞岗的事便被搁置下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庶民因为孝德考评不过关而竞岗失败的事,终于传到了妻子小乔耳里。村里有句俗语:“儿好不如儿媳乖。”儿子有无孝心,往往很大程度上被妻子的德行所左右,因此小乔在听到这些说法之后,心中非常之不安。
小乔明白,是村民们误解了庶民的做法。
最初,庶民和小乔要接娘进城一起生活,但娘顶死不干。她说,在老屋生活了几十年,难舍难离;况且,到了城里,每天儿子儿媳大老早去了上班,孙子也上幼儿园,剩下自己对着四面墙壁,岂不无异于坐牢?在村里多好,左邻右舍经常走动,东家长西家短的新闻叨个没完,何必舍弃神仙般的日子而去度日如年?
但是问题又来了,老娘身体不好,看个病抓个药都没有人侍候在侧,有个三长两短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有一次周末,庶民照例回去陪老娘,闲谈中听娘说,娘老了,不中用了,成了个只会吃饭的废物,一个这样的废物要那么长寿干什么?
庶民听出娘的言外之意,是有点厌世。于是庶民就想,如果找一样娘力所能及的事让她干干,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精神有所寄托,或许就会好得多。经过反复考量,他决定让娘干糊纸袋的事,并骗她每糊一斤纸袋就能获得商家5元的报酬。其实,庶民每月给娘的生活费是非常充裕的。
不出所料,娘自从有了这“工”可做,身体真的一天天健旺起来,更可喜的是脑筋也灵活起来,记忆力有了明显改善。庶民明白,这是娘的手指天天活动的结果。
但是这样一来,庶民明显感受到村民的误解。以往,他的车在快进村时就将窗玻璃摇下来,遇见的每位村民都会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但时至今日,遇见他的村民都将头一偏,懒得理他。他不能将这件事的真相说出来,否则迟早会传到娘耳朵里,到时就前功尽弃了。
小乔将自己听到的对庶民讲了,庶民平静地说:“我也早就听到了。”
小乔执意要向组织部门反映这件事的真相,请组织部门的人来看看堆放在杂物房里的一捆捆纸袋。那是准备在一定时候送去回炉化浆的。
小乔的打算被庶民制止了。庶民说,算了吧,这世上,不被人误解的人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