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宋，一名军人。
再说透点，我祖祖辈辈都是军人。
他们打下的基业江山，都够我孙子吃喝嫖……哦，是吃喝玩乐！
偏偏我这人爱玩但也不会乱玩。
人生中只正经谈过两次恋爱。
一次是靠近青春期的时候。
我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家里管得严，有姑娘，但是姑娘少，而且家教严。
更没什么机会认识别的姑娘。
直到某次我跟着我父亲的下属出去转悠，遇到一起抢劫案。
那次抢劫令我精神振奋。
从小就渴望当英雄，但大院里全是英雄，也就没我什么事儿。
但这次抢劫，街上有人喊的时候，我父亲的两个便衣下属使命感在身，直接冲上去。
我也跟着跑过去，原以为是什么大动作。
结果，拐进小巷子。
我看到一个小太妹，穿着黑色丝袜，浓妆艳抹用手里的小刀指着一个中学男生。
看了好半天才明白，是小姑娘抢劫了男生。
一早就知道世界上有女犯人，但是现在我亲眼见到，还真有点不适应。
而且，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抢劫。
这丫头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之后，他们把她送去派出所。
我才知道她还小，跟我同龄。
可是她穿着高跟鞋，嚼着口香糖，烟熏妆，黑色丝袜……
当即，我对她有种莫名的感觉。
好奇。
我好奇她为什么会这样，跟军区大院的孩子长得都不一样。
之后，她因为抢劫未遂，又是未成年，还没给对方带去真实伤害，所以，决定教育几天然后放人。
我回到军区大院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她。
就头一次遇到新鲜事儿的那种。
偏偏我爷爷又宠我，就真答应让我自己出去瞎晃悠。
那会儿虽然我小，但是仗着爷爷和爸爸的地位，就也算是有些胡来。
到了派出所就直接去找那姑娘。
那些人不敢违背我，刚好也到了她出来的日子。
见到我她一愣，身上有些脏，妆也是花的。
没忍住笑了一声。
她瞪我一眼就往外走。
高跟鞋还是进来时候的那双，鬼使神差地我就跟着。
跟了她一路，她弯弯绕，绕弯弯，就是没有目的地。
街上的路人全都盯着她。
最后她火了。
“看什么看！”
她突然转身，很愤怒。
军区大院那些姑娘顶多是皮，但不至于会这样野。
我被她吓一跳，更好奇了。
“你不去换衣服？”我自己都不知道表情是怎样的。
她的声音，尖刻：“你管我？神经病啊！”
在军区大院，还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讲话。
但她恰好，敢。
“你好，我是宋……”
“闭嘴！”她皱起眉，脸上很花，“我知道，你就是那几个当兵的人……哦，你是他们家少爷？你爹当官的？”
这丫头很聪明。
她头发有些长，但现在又脏又乱。
我摸出一把钱：“我叫，宋斯年。如果你要钱，你就跟我走！”
这是头一次，我知道女孩子可以用钱来买到。
因为，军区大院那些姑娘，不缺钱。
“你的钱？”她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当然。”我很确定。
她抓了抓头发，把我从头打量到脚：“行，我知道你爹有钱，你也不差钱，那我跟你走！”
她这样随意，反倒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是按照目前的状况，我带她开了房。
她一路上没什么反应，只说自己没有身份证。
我当然也没有，毕竟未成年。
所以我找了家黑旅馆。
进房间之后，我让她洗澡。
她瞥了我一眼，说：“还挺讲究。”
我对她有种莫名的好奇，她一举一动我都不想错过。
等她进了浴室之后，我出去到外面商店给她买了身衣裳。
第一次给女孩子买衣服，总觉得很奇怪，又很兴奋。
尤其，是买内衣的时候，店员问我尺码。
我答不出来，就每个尺码都买了。
顺便，提了黑丝袜。
大包小包回到旅店的时候，她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头发半湿着，正在看电视。
见我进来，她风轻云淡一眼：“有烟么？”
没有。
我摇头进去，衣服给她。
她靠坐在床头上，露出胸脯以上的身子，看着就面红耳赤。
“给你买的，你先穿，我……我下楼给你买烟。”
也不等她回答，我就出去了。
我买了一条女士香烟和一个打火机上楼，她正看着床上的衣服发呆。
刚进去把烟递给她，她就哭了。
放声大哭。
我吓坏了，原来女生哭是这样的。
“你，别哭，我又没欺负你。”
她没理我，我也就坐在床边等她哭完。
直到好长时间过去，她好了，没看我了。
“你走吧！”
我哦了一声，想说什么，怕她又哭，就起身走。
结果刚走到门口，她叫住我。
“宋斯年。”
我停脚，心里怦怦跳。
原来她叫我的名字，这样好听。
“我叫……”她声音还带着哝味吗，“我叫卢月。”
卢月。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是我心头皎洁明月。
“嗯，我记住了。”
“谢谢。”
“不用。”我迈腿要走，“那些钱你留着，我走了。”
刚说完，身后又是一阵哭啼呜咽声。
我实在是被哭没招了，转身看着她。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么？”
她抹了眼泪，把头发拨到耳后。
我这才真正意义上看清楚，她的脸。
她长着一张小脸，没化妆的皮肤很好，还有一颗虎牙。
眼睛干净，不比化了烟熏妆的脏。
耳朵上，没有之前的耳环，耳垂很漂亮。
就这么看着，觉得她干净了，而且，跟那个抢劫小男生的姑娘，天差地别。
看着看着，我发呆了。
“看什么看！”她吸了吸鼻子，“钱我会还你，半个月后的周四，我们就在这间旅店的门口见，听到没。”
“哦，哦哦，听到了。”
回到军区大院，我才想起压根就忘了约定时间是几点。
于是，天还没亮，我就出去了。
买了早餐在哪旅店门口蹲着吃。
从来没有那样狼狈过。
但是，我更紧张，我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万一，她只是随口一说呢？
但我不甘心，就一直等着。
以前都是别人等我，等我起床等我吃饭，等我出门等我回家。
现在，我等别人，还这样狼狈。
从早上等到中午，再到下午。
她没有出现。
我坐在旅店门口，兜里还揣着钱。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会需要。
直到天快黑了，我准备起身走人。
一个身影匆忙跑过来。
她又穿上了高跟鞋，身影小，但动作和形体成熟。
“宋斯年，宋斯年……不好意思，我差点给忘了。”
简单一句，差点给忘了，就让我难受。
可是她出现的时候，我还是开心的。
特别开心。
等了好多天，等来了今天，今天又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她来。
所以……
“没关系。”
“你……”她站到我面前，点了一支烟。
火光把她的脸照出光。
我还是喜欢她干干净净的时候，那模样。
“你去把妆卸了，你……然后我带你吃饭。”
“我不！”卢月退后一步，手里的烟一抖一抖，“妆是保护我的！”
说完头一扭，往刚才来的方向走了。
正要追上去，她背着我朝我勾了勾手指。
鬼使神差的，我跟上去了。
她勾手指的动作，就勾在了我心窝窝上。
跟她去了一家小饭馆，然后她从包里摸出两张钞票往桌上一拍。
“这是我弟弟，老板，你把最好的菜上两个来！”
这次，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她发着光。
第一次见面，她浑身戾气，也给了我心上一击，第二次减慢，她让我看到脆弱的一面。
第三次见面，她就这样，有光。
那天我真没掏钱，让她请我吃饭。
晚上，她带我到地下溜冰场。
这些东西，都是我没接触过的。
那天分别的时候，她吻了我。
她说：“宋斯年，就此别过吧！情我还了，我也知道你心思。但我们……就此别过。”
这话让我很懵。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可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我傻着没有下一步行动。
眼睁睁，看着她走了。
不远处有一群男孩儿，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大。
戴帽子的一个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很久之后都不能忘记。
看我之后，他勾着卢月的肩膀，走了。
那会儿我不知道为什么难受，只知道回去之后没有睡好过。
后来，出大院的机会多了，我也就经常闲逛。
总觉得还能再碰上她。
结果，我被别人碰上了。
就那群小混混。
戴帽子的那个认出我来，奚落我跟他抢女人。
女人？
哦，卢月。
我忘了我怎么回答的。
但……
他们动手了。
长到那么大，我父母不舍得打我，我爷爷奶奶不舍得打我。
所有大院里的人都恭恭敬敬。
他们一动手，就是一群人，拳打脚踢。
我是懵的。
之后，卢月来了。
她喊了一声，挤进来把我护住。
“宋斯年，你就不是个爷们儿！”
这句话，我也记了好久。
我不是爷们儿？
那是因为，她没见过后来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