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和那姑娘余光撞到一起,耳畔有嚓嚓声。
钟楚楚是个明白人,过来勾住我的肩膀:“妞,你是稀客啊,我们楼上说。”
我微笑点头。
到了二楼,蒋蔚然之前的房间空着。
我的那间房也空着。
钟楚楚直接带我去了她的房间。
“说吧,眼巴巴等着我这么久,什么事?”
她又恢复了之前钟楚楚的一贯表情,冷淡,随意。
她身上的气场,就是大姐的气场。
而且,是混社会的气场。
我把事情许叔了一遍,她立马脸色铁青。
“混蛋,蒋老板待他不薄,现在他倒翻脸了。”
其实我知道阿城心里的不甘和痛。
但是我的孩子在他手上,我不得不重视。
虽然,这些事我担心了也没有用,江汓自会有一个交代。
可是,我做梦都没想到,江汓最后给我的交代让我难以接受。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了。
钟楚楚安慰了很久,我总算没有太过难以接受。
晚饭前,我起身告辞。
……
从红馆出去,小枝已经等我很久。
我们一起回去,心里的郁结已经好了很多。
有的时候,并不是想让人解决这件事,而是让想一吐为快。
尽管我这么大岁数了,但还是希望有人能知道我心里的不舒坦。
不过,我等了两三天,等来的却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江汓认了。
他当年,把雷虎废了,当时雷虎的命还在,可是没多久,他人死了。
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我几乎是绝望的。
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半晌都动不了。
宋斯年抽着烟,他的山羊胡子被他抓得有些乱。
这些,是他告诉我的。
“其实阿城那家伙,原本我是能制住的,可是江子不同意,他说,好歹兄弟一场。”
好歹,兄弟一场。
那我们呢?
我,江津帆,江婧。
我们三个人,应该怎么办?
他就那样撒手不管么?
甚至,我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几乎是爬过去抓住宋斯年的裤腿的。
“怎么就成这样了?他不是去和阿城谈判么?”
一朝如此,朝朝暮暮,他何时才能出来。
“间接杀人罪。”宋斯年脸上愁云不沾,“江子性情如此,他自己觉得是亏欠了阿城。”
那他,没有亏欠我们三个么?
我们,才是他最亲的人啊!
宋斯年把我扶起来:“小荼蘼,宁可亏欠自己人,也不亏欠外人!江子的爷爷,就是这种性格。”
我不用管他爷爷是什么性格,我只知道我接受不了他连一声交代都没有,就做了决定。
他心里,压根就没把我和儿女放在眼中。
“我要见他!”
宋斯年为难地摸了摸胡子:“你应该知道,没有人能让他改变决定。”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他铁石心肠。
“我只想亲口听他解释。”
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可是,宋斯年只有一句:“再等等吧,我问问他。”
现在,他应该在看守所。
江汓从来没有身份感。
他也不在意自己是身在何处。
“江子的公司一直处于收益良好的状态,他赚的钱,你们三个人一辈子也花不完。所以,不用担心,公司的高层他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问题。等江津帆长大,十八岁之后,就让他去接触公司。”
一步步的安排,原来他是早就有计算的。
我哭笑不得。
“留这么些钱给我做什么?”我快崩溃了,“我这辈子长这么大,就没有自己赚过一分钱。就连卖出去的画,也是江汓的功劳。”
我仍然接受不了,他要进监狱的事实。
“那,你告诉我,他会待多久?”
小枝在一旁低声啜泣,宋斯年瞪了他一眼,她便收了声,然后不敢造次。
“我已经疏通过了,十年到十五年,具体要等宣判。”
宣判……
“阿城在哪?我要见他!”
我的理智已经完全丧失了,现在我只把阿城当做罪魁祸首。
不然应该怎样,应该在我最没有办法容忍的时候,去容忍一件事么?
孩子的事我无法容忍,丈夫的事就更难容忍。
“阿城被我押起来了。”
江婧还小,离不开我,不然我肯定把一干人等全部毁了,然后自毁。
原本以为好起来了,结果却仍旧支离破碎。
“晚上我会让人把江津帆送学校去,也会找人一直看着,不会再有事,他很勇敢,没受到太大的惊吓,一直很冷静。阿城也没有真正为难他。”
这些在我听来已经很奇怪的话,不足以引起我的兴趣了。
……
江津帆周五回来的时候,他的眼下竟有了眼袋。
这样小的孩子,也不是天生有眼袋的人,看起来像个小老头。
我蹲下去捏了他的脸,然后吻了吻:“儿子,洗手吃饭了。”
他身材不胖不瘦,比同龄人稍许高点。
“好的,母亲。”
他也回吻我一下。
仪式感的一件事,让我们谁都不够亲密。
之后的日子,我没有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神志不清,也没有再脆弱。
反而日日早睡早起,没事抱着江婧出取散步,远的地方去不了,就去猎场走着。
亦或者,把自己关在画室,偶尔画上几笔。
我等着,等着江汓的宣判。
江津帆如常在学校上课,周末会有宋斯年的人送他回来。
每个周末,我都让做饭的阿姨做江津帆喜欢吃的。
如果没有,那我便在这里,一直等着。
现在,我宁愿把自己活得清醒一点,活得干净利落一点。
接受事实,做自己应该做的是,做自己想做的事。
江津帆和江婧就是我的动力和力量。
偶尔,我会去红馆,要么,钟楚楚带着饺子过来。
算了,既然都嫁给了江汓,就要爱他的性子,爱他的一切。
活到我现在这个年纪,也许是前半生都是江汓在付出,所以现在轮到我上。
他给了我那么多年时间,我再付出这点等待,算什么?
况且,我有孩子陪着我等。
————
江汓回来的那天,是周日的夜晚。
江津帆已经回学校了,而我在沙发上打盹。
听到脚步声我以为是进了贼。
猛地一惊,发现是他。
一揉眼睛,意识到真的是他,毫不犹豫跑过去。
可是本来是半躺着,猛地起身,脚下都没适应,一下子窜麻起来。
不敢惊呼,因为我已经梦见他回来好几次。
每次在梦中,都是我一惊呼,他就走了。
我撑着沙发,一步步往他那边走。
可是他很快来到我面前,把我的胳膊扶住。
他受伤的温度告诉我,这不是梦啊!
对,几天奶奶我还没睡觉,怎么会是在梦里。
“你干什么回来?你干什么还回来!”
其实我知道我此刻应该温柔。
可是我忍不住撒气。
没有小脾气的人,现在满是委屈。
“你不是要抛下我们三个么?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江汓身上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又脏又臭,他只是多了胡渣。
“我安排好了一切。”
他总是这样说。
安排好了一切。
“我需要的不是你安排好一切,而是你在我身边。”
他把我抱着,吻着我侧耳的头发。
“要不要离婚?”
五脏俱焚的一个问题。
仿佛半个世纪之后,我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就只跟我说这个?费尽千辛万苦要跟我在一起,现在问我要不要离婚?我们是有儿有女的人。”
已经很久没哭过的人。
但要我现在不哽咽,我做不到。
“那就举行婚礼,好不好?”
我眼泪止住了。
他低头吻我,边吻边说:“我问过你了,你说不离婚,那我……给你个婚礼,好吗?”
其实,从来不敢想婚礼,也没想过。
首先就不是个注重形式的人,其次我也并不是头一次结婚。
虽然之前的事很乌龙,但我终究觉得,此生平淡过完就好。
但,江汓提了。
“我,一去就是好多年,怕你跑,先给你婚礼。”
浑身酥软。
“孩子都这么大了……”
“儿子做花童,不好么?”
这段时间,江汓已经给了我很大的刺激。
他总是轻而易举就安排了很多事,总是鲜少问我的意见。
“所以,你的意思是,和我婚礼过后,就要离开那么多年?”
他没吭声。
“明明你不用的,为什么一定要?宋斯年明明……”
明明可以打点好一切啊!
“不需要。”他摸了摸我的头,“有因有果,责任担当,不用害怕。”
我哪里是害怕,我明明是委屈啊!
委屈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办法让他听我一句。
“这段时间,你过得很好,不需要我。”
谁说不需要?
我只不过,是逼自己不需要。
“老婆……”他眼睛深了些,动情了,“时间不多,你依我。”
明明我才是委屈的那个,他凭什么这么固执。
“拿你没办法!”
爱上的男人就这么个德行,他淡泊随意,名利不争。
要不是遇到我,要不是因为有了家庭,他大概不止于此。
他把手放在我肩膀:“帮我刮胡子。”
“自己动手。”
“以后闺女长大了,你没机会了。”
鼻子莫名酸起来。
等他回来,江婧也应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