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樱惊叫连连。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丫头被自己的母亲这样虐待,当然惊恐。
眼泪鼻涕,小脸都被傅瑶的指甲刮花了。
白姨过来把江樱抱走,傅瑶仍然要追过去。
我起不了身,只能看着这一幕。
一个女人,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生孩子的工具,难免会委屈,会愤怒,会抓狂。
尤其,还是被自己喜欢的男人出卖。
我不懂傅瑶,但我明白一个女人遭遇这些,和晴天霹雳有什么区别。
“傅瑶,你再胡闹我就叫人了。”我终于出口了这句话,“江樱暂时就在这里住下,你走吧!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只好打给江汓让他……”
傅瑶的情绪终于因为我这句话稍微停滞瞬间。
然后她慢慢转身,看向我:“用江汓来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提醒,我虽然住在这里,但我并不是这里的主人,你闹事,我自然要告知主人一声。”
我都很惊讶我能这样气定神闲。
因为实际上我的内心已经波涛汹涌,波澜壮阔。
“我的女儿,我必须带走。”傅瑶眼角都湿润了,“这孩子不是江汓的,也不是你的,你有什么资格过问?”
一句话把我打回原形。
我没有反驳和辩解的余地。
“这孩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江汓的女儿,她姓江,也是谢红的孙女,你别乱来,不然到最后糟心的是你,吃亏的也是你,一个江汓你都斗不过,再嫁一个谢红,你觉得你能赢吗?况且,还有孩子的亲生父亲。”
傅瑶表情千变万化,最终成了又哭又笑。
我知道她现在忍着情绪很累,但是我爱莫能助。
感同身受,身为女人。
“你搬出整个江家,搬出阿城,居心叵测,你很得意是不是?我和我弟弟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你很乐意是不是?”
提到蒋蔚然,我心口就一疼。
多少年的情谊,多长的故事,多深的纠缠。
“没有,我希望你和他能过得好,傅瑶姐,尤其是蒋蔚然,我和他已经不是谁亏欠谁,而是希望各自安好。”
遥想当年,他带我去夜色喝酒,那句老子喜欢的姑娘,我惦记了如此之久。
现在物是人非,算了,算了……
“没你走吧,江樱留下。等江汓回来,我再让他处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脱去了稚气,尤其是说话的时候。
我语速慢了很多,而且再没有多的情绪波动。
用眼神示意白姨把正哭的江樱带到楼上去。
且不料,傅瑶冲上去抓住白姨的衣服就把她往下拖。
白姨尖叫一声,整个人顺着楼梯往下滑。
一下子没抱稳江樱,松了手。
小丫头从楼梯上直接往下滚。
而傅瑶傻眼了,呆愣着没动。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从轮椅上往前一扑,扑到地上。
双手撑着,一点点往那边挪。
我知道我的姿势和动作很狼狈,但我看着江樱哭得好惨好伤心难过。
她还往傅瑶那边,嘴里念着妈妈。
她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为什么突然这么对她。
“妈咪,妈咪……”江樱一直嚷嚷。
我过去把她抱着,坐在地上不让她靠近傅瑶。
终于,傅瑶清醒过来,垮了几步过来,要抱走江樱。
白姨摔在地上,表情难看,但我只顾得上江樱。
她还小,更需要保护。
“傅瑶,你给我滚出去!”
“不行,我要带走我的女儿!”
江樱也还是想要自己的母亲,她现在急需要母亲的关怀,也需要母亲给她一个怀抱当做解释。
“让她们走吧!”白姨趴在地上,手撑着,起不来,“太太,莫强求。”
我今天是差点丢了命的人,现在根本就不在乎。
但我能使上力帮助别人,就不会含糊。
最终,江樱还是被傅瑶抱走了。
白姨在地上动弹不了,我爬到她身边,摸出手机拨了号码。
————
阿城赶来把白姨带走送去了医院。
我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哪里都去不了,哪里都走不到。
在家着急。
江汓没回来,儿子也不在。
我独自守着空荡荡的地方,心里愁绪万千。
冬日,永远漫长。
地上仍有血渍和狼藉。
阿城回来的时候,身影有些萧瑟。
他知道是他喜欢的女人和亲女儿来过,大闹了一场。
而且白姨闹到了医院去。
“白姨怎么样了?”我第一句话便开口问白姨的情况。
阿城拢了拢外套,张嘴露出略微泛黄的牙。
他不比江汓,他常年风里雨里,虽然江汓给的钱多也抵不住事儿多。
江汓信任他。
“留院观察。”阿城的脑袋耷拉着,垂头丧气。
坐在我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抽烟。
“江汓什么时候回来?”
也可能他因为被我缠烦了所以不想回来了。
“江先生在忙,他手头上的项目出了差池。”
我知道,这就是上次宋斯年到花园里非要让江汓出山处理的事情。
“我知道了,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虽然,我只会添乱,解决不了麻烦。
阿城微怔,点点头没有口头回应。
“是不是,白姨很严重?”
这是我最担心的。
阿城手里的烟明明灭灭,烟身慢慢缩短,就像生命慢慢枯竭。
“还好,年纪大一点的人,经不起折腾。”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让我心里的底更没了。
所以,白姨这次是伤得很严重是吗?
话我没问出口,怕听到不想听到的回答。
“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换了个方式问出口。
阿城说:“骨折。”
白姨将近五十,骨折?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恨自己没用。
如果我双腿入场,也不至于让傅瑶为所欲为。
……
冬季鲜少下雨,尤其夜里。
阿城一直在客厅待着,我也开不了口让他扶我上楼。
直到咯吱一声,大门开了。
江汓披着夜色进来。
“江汓……”
我万种委屈都包含在这两个字里。
阿城同时起身:“我先回去了,江先生。”
江汓点头。
片刻,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你治好我的腿,行吗?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个废人,求你,求你了……”
江汓脸色不好,可能是累了。
“我连热水都没办法给你倒一杯。”我极其渴望他给我半点回应。
“傅瑶胆子真大。”
他沉默江汓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它。
傅瑶胆子是挺大的。
我垂头。
可是,他江汓难道是良善之辈?
“想让我怎么做?”他问。
我紧盯着他,除了眼中冒着寒气之外,他喜怒不辩。
“不用,她也是受害者,你也是。”
想起江汓,被谢红那样欺负……
那段视频,我是装作没见过,还是应该问起。
江汓也受苦受难过。
“你会原谅吗?如果一个人伤害了你?”我试探。
可他说:“伤害我的人,尚可原谅,但伤害你的人,永不姑息。”
“江汓……”
他突然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谁会伤害我?”
他问住了我。
不知道怎样回答索性敷衍:“我刚刚是说如果,没有的话当然是好的。”
他抿起嘴唇,起身。
那晚在床上,他总算答应我,第二天找医生来给我治腿。
我开心得如同中了大奖,笑出了眼泪。
江汓把我抱着,下巴抵在我头上。
“今年还没下雪。”
“可已经够冷了。”
我扔处在兴奋的状态。
因为我能有机会再次站起来,内心雀跃。
“随意,下雪与否,不要紧,”
“嗯。”
————
医生过来推我治腿,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难熬。
整栋房子开了暖气,而我穿着短裤躺在床上仍由医生检查试探。
“你的腿其实问题不大,只是推延时间久了,就难一些。不过不要紧,你慢慢开始做复健,配合药物,还有中医针灸,三个月,应该能恢复,只是……以后尽量不要跑,不要跳,正常走路。”
我已经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白姨仍旧在医院,我没有机会和条件去看她,但是我会给她打电话询问情况。
每次在电话中,白姨都说自己没事。
没事,没事早回来了。
我叹息。
江汓给我请了个护工,一个肤白貌美讲话温柔的小姑娘。
她倒是也细心,把我照顾得挺好,按摩腿的时候,力道合适,还会讲笑话。
笑起来,她脸上有酒窝。
恍惚间,我想起了那个有酒窝的少年。
“**姐,疼吗?”
我回过神:“不疼。”
“那……”她力道放轻,“那你为什么都快哭了?”
是么?
我惊讶,伸手摸到脸上。
没有眼泪,但眼睛确实是酸涩。
“哦,没有,你放心按。”
日子一点点往前挪,我能慢慢站起来。
虽然站立的时间不会太长,但总比以前好。
再后来,我杵着拐杖能走几步,针灸的时候,也不是那么难熬。
看到了希望,就不想轻易放弃。
我咬着牙挺住,尽量在复健的时候一天比一天时间更长。
然后有一天,下雪了。
我和江汓躺在床上,他告诉我的。
他说:“下雪了。”
“嗯,明天也许外面就银装素裹。”
其实屋内很暖,暖气所致。
他问:“腿好了,还会需要我?”
“永远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