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生日,离我十岁整十三年。
但我仍旧,忘不了十岁那个春日的沙滩。
蒋蔚然拉着我,他的表情坏笑灿烂。
“我帮你化妆?我会!”他特别坚持,也有些霸道。
我沉闷,但也让他随意。
“随你。”我皱紧眉头,“蒋蔚然,你一直不肯去医院,为什么?”
他给我擦口红的手一抖,口红掉到地上。
口红断了。
江汓送给我的三百六十五支口红,现在已经有一支断掉一半。
好啊,老天爷都不觉得这个精贵么?所以轻而易举毁了它。
“你故意的?”我挑眉,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
蒋蔚然张嘴,本来要说什么,可我见话在他嘴里打转,然后说出来的的时候却咬牙切齿。
他说:“对啊,我就是不爽他这么深情,谁没深情过啊?嗯?我也情深情痴,然后呢?还不是没有然后了。如果你不是为了江津帆,你会回来?呵呵,江荼靡你别这么傻,你知道的,我爱你,特别爱,都进了骨头。你问我为什么不去医院,你都回来了,我还去什么医院,吃过什么药……”
我无话可说。
当初我一心想要回到江汓身边,想要逃离蒋蔚然。
可是上天让我心想事成的时候,我觉得事实和我心里所期盼的不变。
所以,我再也不切盼什么,因为我知道,盼望也没用。
终归,老天爷不会让我真的心想事成。
“好,断了就断了吧,还有三百六十四支,没关系,我一年当中,总有一天用不着化妆。”
蒋蔚然拉着我出去,终于又像个大男孩。
他仍然是骑机车,带我去到一处地。
满眼都是荼靡花。
我已经很久没没有看到过,难得他还记得。
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是薄荷糖,第二件东西是荼靡花吊坠的项链。
第三件礼物,是当年他走之前,带我看的人工种植的荼靡花。
跟我名字一样的花。
“我给你买了礼物。”蒋蔚然的话唤醒我记忆。
然后上方,垂落一根项链在我眼前。
坠子仍然是荼靡花,花芯是一颗钻石。
闪闪夺目。
我偏头,并不感兴趣可是他已经把项链挂在我脖子上,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这日阳光不错,荼靡花正是盛放的季节,不再是人工种植。
“这块地,我早就买了,本来打算用来修楼,但后来还是种了花,如果没有你,那我赚再多钱也没有意义啊!”
蒋蔚然表情严肃,看起来并不是傅瑶当时说的那样,他疯了。
“你和你姐姐合起伙来骗我是吗?”我瞪着眼,觉得可笑,“是啊,用我儿子一颗乳牙就可以骗我回来还骗我一整个月都不得安宁,蒋蔚然,你真好,你真爱我!”
他猛地眨眼,抓住我的手摸到他后脑勺上。
那里,明显有一块比旁边要凸起一些。
“这里,是当天江汓救你走,打了我,你知不知道,昏迷了大半个月才醒来,差点醒不来!”
我惊得往后大退一步。
“江荼靡,你只知道我为了得到想要的人,不择手段,那你知不知道我也吃了很多苦,差点死了!生命的代价,你知道吗!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帮我杀了江汓,报仇吗?”
诚惶诚恐。
一个人爱没有错,但是因为爱变了心性,就错了。
偏离了轨道。
“小荼靡,小荼靡,你不懂我就算了,但是我说给你听了,你就要体谅我。我这辈子,就爱过你一个,所以我无论用什么方法,你都不应该介意,你必须接受,必须接受!”
我被他晃得脑袋晕眩。
“小荼靡,我没有装疯卖傻,我没有。”
我看向他,他双眼中没有丝毫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我相信你!”
其实相信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蒋蔚然比江汓要死心塌地。
虽然这两个人我都不想选择,但是我宁愿待在我儿子身边。
蒋蔚然突然拿出一把匕首:“你要不要杀死我?来,你来,你杀死我!”
他把匕首塞进我手里,然后抓住我的手,往他自己脖子上抹。
我吓得尖叫。
他却突然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我以为你胆大不少,没想到你还是特别胆小,哈哈哈哈,小荼靡,你……”
匕首掉在地上。
他眼中有红,猩红。
“生日快乐,我的小荼靡。给我抱一下可以吗?”
疯,他终究是时好时坏。
“蒋蔚然,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就去一下吧!嗯?”
他抿嘴,很认真问我:“那这就是你的生日愿望吗?是吗?”
我哪里有资格有生日愿望,有也没用。
如果能让他去医院,也算是做了好事一桩。
呵呵。
所以,我点了头。
“哈哈哈哈……”
蒋蔚然突然把我抱起来转圈,然后哈哈大笑。
“小荼靡对我真好,对我真好,对我真好……”
————
第二天,我跟蒋蔚然去了医院,检查他的神经和精神。
报告是下午出来的,蒋蔚然懒得去,说本来没什么事,不需要检查,所以是我和包子一起去拿的报告。
检查结果,他的精神和神经并没有病,只是……
只是他现在,头部有淤血,还没有散干净,所以他的情绪时不时暴躁,时不时又平静。
他的淤血压迫到了神经。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
生日的时候,他抓着我的手摸到他头上,那个地方,是江汓……
呵……
江汓当时有拿什么工具吗?当时房间没有的灯,黑暗无比。
可是,蒋蔚然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不要告诉蒋蔚然,不然以他的脾气,他一定会很火大,然后说我们胡言乱语,他现在……烦心事多,就不要再给他添烦恼了。”
包子把报告单捏成一团,然后扔到了垃圾桶。
回到红馆,我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去了江津帆房间里。
没想到蒋蔚然刚好在。
“怎么了,是不是没什么毛病?说了我不用看心理医生,都是姐姐胡闹,你现在放心了?”
我点点头,看了看他后脑勺,没说话。
这下,他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了。
“说话。”他喊了一声。
我抖了一下:“哦哦,没什么,没死的,之后白医生过来,我也不劝你了,没事,你没事!”
我跟包子商量过了。把蒋蔚然平时要吃的药混在他杯子里……
不然,明目张胆要他吃药,一定会让他反感。
好在,药不多。
还都是活血化瘀的服用药。
我让厨房多熬粥,也把他的药混在粥里。
包子在外面抽烟看我脸上表情不好,笑起来。
“大嫂,你对然哥也是用心良苦。你不知道,你走的这段日子。他也苦,经常抱着江津帆,问他想不想妈妈,其实兄弟们都知道,当时楚楚也走了,他孤立无援,我那会儿也神志不清……一度有人以为,红馆就这么散了,甚至有的兄弟都准备走人。还好,有傅瑶,傅瑶出面主持大局,才稳定人心。可以说,红馆也是傅瑶力挽狂澜才有今天的局面,才没有倒闭。所以,然哥现在才这么听傅瑶的话,你知道吗?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永远都这样……你永远摘不清楚,永远都没有办法做一个局外人,永远,不能客观。”
我点头,是命运,也是报应。
报应我们这群人太贪心也太自私。
“包子,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希望我们的下一辈好好的,不要再像我们这样了。”
我唯一的心愿。
冬末夏初,蝉鸣至初秋。
第一阵秋风吹来的时候,蒋蔚然喝得酩酊大醉就回来了。
他把几张报告单拍在桌上,然后勃然大怒。
我手上拿着水烟烟杆,正吞云吐雾。
他笑得邪恶,他说:“我的好女人,我的好兄弟,找了一群庸医,呵呵……找了庸医,瞒着我说我没病,说我没病!这是什么!”
他拧着眉毛,目光凶狠。
我心跳怦然,偷偷看了包子一眼,刚好和包子视线相撞。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想让我死?嗯?我没病的时候,你们偏偏塞医生给我,我生了病,偏偏瞒着我。你们要我怎样?”
心下都是难受。
蒋蔚然变得多疑,变得易怒,变得可怕。
现在他觉得世界没有爱,所以就谁也不相信。
我把烟杆放下,过去到他面前。
“蒋蔚然,你不要多疑,也不要多想。现在,你既然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就好好吃药,把身体养好。”
“你……”蒋蔚然抬手要朝我打过来。
包子及时把他手抓住。
“呵呵,你们两个也要混在一起了吗!”蒋蔚然偏头,嘴角讥讽,“哦,包子,我忘了,你喜欢我身边的女人嘛!”
我瞪大眼睛:“蒋蔚然,你现在是不是脑子已经坏到胡言乱语了!”
蒋蔚然挑起眉毛:“是吗?我说他,你心疼了?那你不也一样,一个男人不够,两个也不够,现在勾搭第三个吗?”
他已经神志不清。
刚要反驳,看到他脖子已经红了,便知道不适合争执。
“然哥,你记不记得,我跟你那年,我还没到十八!”包子松开蒋蔚然的手,笑了,“我把你当亲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