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重阳节，一大早，闫永祥带着几名战士来到敬老院，不仅带来重阳糕，还从居委会借来轮椅，推着老阿婆到街上走走看看。南京路上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人流，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老人们一路上笑得嘴都合不拢。逛完南京路，在前往淮海路的地铁站台时，碰到了一些由子女推着逛街的老人。敬老院的孤老和那些老人们开心地交流着，走过的一名中年男子，不禁感叹起来：“**又复活了！**又复活了！”
“今天我们必须逆袭成功！”
初夏，“砺刃—2013”海上狙击行动火热上演，砺刃考验，必将残酷到底。这是我军特种部队组建以来，首次海上比武竞赛，来自全军的特战精兵，汇集于海南某海域，一时高手如云，波涛如怒，啸傲蓝海。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淬火铸剑，磨砺出一柄柄无畏的利刃，将在此完成一次巅峰对决。
一路残酷砺刃，一路艰辛备尝。八连副连长李旭走过了从替补到主力的历程。现在，他作为军区海上狙击行动组组长带队参赛，眺望眼前的大海，风云翻涌，气息浓烈有如硝烟。海鸥似乎也嗅到异常的气息，远飞匿迹。
李旭是革命老区山东沂蒙人，这名外表粗犷的山东大汉，膀大腰圆，身高肩阔，说起话来声若洪钟，生来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初到八连时，为了练肌肉力量，李旭每天晚上都要把杠铃、哑铃从头到尾练一遍，别人练半小时，他就练一小时；自己弹跳力不好，他把杠铃加重到200斤，背着杠铃绕着操场跑步，和战友们一起比着练、比着训。参加团里的运动会，他一人就报名400米接力跑、扛轮胎、搬弹药箱等五个项目，以四个亚军近100分的成绩，帮助八连以710分的总成绩夺得第一名，李旭自己也成为全团屈指可数的“得分王”。
2008年6月，当时还是一班长的李旭，以步兵身份参加了军区特种兵“猎人”集训。那次集训对象主要是侦察兵，将进行车辆特种驾驶、攀登、特种射击、战场救护等侦察兵训练课目，一直以来，团里都是从侦察分队挑选精兵强将参加。4月中旬，团里挑选集训骨干的消息传来，李旭和几位训练尖子找到连长张道广：“凭什么不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去试试？”
八连向团党委提出了参加“猎人”选拔的请求，得到批准后，选出李旭参加团里选拔。15公里武装越野、特种射击、应用攀登……激烈的角逐中，李旭一路过关斩将，入选上海警备区参加军区“猎人”集训的九人代表组。
猎人集训的每一个课目都充满危险，在李旭眼里，越有“不要命”的拼劲，越能咬下硬骨头。水中逃生是猎人集训中的一个高难度高风险课目，一天凌晨，教官把手脚完全捆绑的队员扔进两米深的水中，让他们想办法挣脱绳索逃生。凌晨的池水冰冷刺骨，下水后不到5分钟，一些战友难以忍受，中途放弃。李旭全身麻木，呛水不止，在沉沉浮浮中咬着牙、憋着劲坚持，在踩水的过程中试着解脱绳索的束缚，20分钟后，李旭成功逃生，是这批学员完成此项训练课目的第一人。
潜水训练又是“猎人”集训中一个巨大的挑战，国外特种兵曾创下下潜45米的纪录，国内极限是40米。起初，李旭只能下潜10米左右。这天，集训队开展12米潜水训练，教官一再叮嘱：千万不要硬撑，自我感觉不好的可以免训。李旭却第一个站出来：“我先上！”10米、11米，水下的压强越来越大，挤得耳膜剧痛，头像要炸裂，眼珠往外鼓。李旭一点一点往下潜，到达12米时，教官示意李旭立即上浮，他却打了一个“继续向下”的手势，直到13.5米才停。
“不要命了！”待他浮出水面，教官厉声呵斥。
他却笑笑：“训练不玩命，战时要丢命。”
此后的训练中，李旭不断尝试增加下潜深度，在急速增加的水压下，胸闷异常难受，有时甚至口腔出血。即便如此，李旭如一把闪光的尖刀，又一次超越了自己的极限，照亮深邃的水花。
特种射击是李旭的强项，他不满足于此，在40摄氏度的高温下，一次又一次练习出枪动作，并把固定靶改为移动靶，最终刷新了特种兵1.8秒内出枪到射击3发3中的纪录，练就了一枪毙命的特种技能。四个月后，李旭把名字刻在了象征荣誉与尊严的“猎人”勋章上。
八连转换为特种分队后，李旭作为全连唯一一名军区“猎人”，处处冲在前面，率先引领。在一次实兵对抗演习中，“蓝军”派出的一支狙击小分队，让“红军”接连损失十多人。“红军”指挥员叫来李旭：“你带两个人给我干掉这几个家伙！”李旭带着狙击手选择一条臭水沟作为潜伏地点。时值盛夏，沟里臭气熏天。李旭静静地趴在水沟里，任蚊虫叮咬、蚂蟥爬身，从午后一直潜伏到傍晚，这时“蓝军”狙击手小分队钻了出来，李旭和两名狙击手瞅准机会，果断击发。4声枪响，4个“蓝军”狙击手应声倒地。钉子拔除，战局随即扭转，“红军”大获全胜。演习结束，大家才发现，李旭三人的手脚因蚊虫叮咬和臭水浸泡，已肿得有如面团。
“无论环境如何艰苦，形势如何艰险，军人都要做一颗上膛的子弹，随时准备脱膛而出。”这是李旭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训练中，战友都说李旭“就像玩命一样”，一点星火，顿成燎原，全连脱胎换骨，实现了步兵分队向特种分队的艰辛转身。
2013年3月，李旭正在山东老家休假，突然接到返营命令。第二天，他直奔军区组织的“猛士”特种兵集训营。这次集训是为了选拔队员参加全军特种兵大比武，有血性的军人，浑身血液都会为之沸腾。李旭既期待又担心，自己毕竟不是特种兵出身，前进道路上，等待着自己的无疑只有考验。
来到基地后，李旭被分到海上狙击行动组。
第二天，马不停蹄进行了选拔考核，器械、负重越野、抓绳上等项目，李旭轻易完成，但26米软梯攀爬时，还没爬到10米，他已气喘吁吁、四肢酸痛，好不容易拿下软梯，成绩定格在2分20秒，离第一名的50秒落后了一分多钟。
李旭擦一擦手上的血迹，再次奔到软梯前，向上攀爬。只有突破自己的极限，才能迎来荣耀。世界上最可怕的词叫执着，执着的人改变命运，所以说执着永远是人生最无敌的装备。
考核组中有人劝他，30多人只能留7个，这么残酷的选拔，淘汰很正常，“再说你都提干了，何必再受这个罪呢”？李旭却说：“我是八连的干部，如果我被淘汰了，那就对不起八连。”
李旭一遍遍练习，训练过后，反复观看录像改进动作。一个月后，攀爬软梯达到了42秒。层层淘汰，留下来7人小组，李旭虽然艰难突出重围，却只是一名替补，未能成为主力。
5月中旬，七人小组转场海南，李旭作为替补队员，除了为主力队员做好后勤保障，每天依然坚持“魔鬼”式训练。
山不转水转，机遇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
比武的日子临近，划舟水平滞步不前，带队领导和教练组私下打探，南京军区代表队的划舟成绩落后兄弟代表队近两分钟。
此次全军海上狙击行动大比武，包括海上渗透和海上狙击项目，渗透讲究的是划舟渗透，进行水下破障、实施突然袭击；海上狙击讲究战斗划舟、船艇攀爬，然后完全精准的狙击点杀，一击致命。
“划舟成绩不提高，射击再好也白搭。”带队领导和教练组反复试验，行动组的划舟成绩提高不明显。5月27日下午，七名队员、带队领导和教练围坐一起，经开会研究决定，优化人员配备，让力量优势明显的李旭担当主力，并担任组长。
现代战争中，往往没有独胆英雄，没有冷兵器时代所向披靡的战神，有的只是长期团队协作凝成的战斗力。荣辱与共、生死相依，队友就是最可靠、最强大的武器，相互掩护、携手共进，所以，只有把队友之间的组合优势发挥到极致，才有可能凯旋，才有可能打造成为最尖锐的军中王牌。
人员的优化，立竿见影，随后进行的2000米划舟渗透，成绩快了一分多钟，但跟其他队还有差距，队员们士气依然低落。
“比武就是打仗，我们改变不了敌人，只能提高自己。”训练之余，李旭和队友们琢磨开了，终于大家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原来海上风浪大，控制方向远比使用力量更为重要。
距离比武只有八天了，代表队决定变阵，因为军人毕竟不是专业运动员，专业的两边划舟方式不适合他们，行动组决定改用船头一人、左右各两人的划船方式，让前面的队员控制方向，后面的队员专注划舟。这一阵法中船头位置的舵手，不仅要控制好方向，还要一直双膝跪着划桨，李旭主动把这个战位揽了下来。
临战变阵，乃兵家大忌，但是勇者无畏，换阵当天，代表队划出了优异成绩。此后的8天里，南京军区代表队每天划出12公里以上，李旭跪在船头，用力划桨，胸膛在橡皮舟铁圈上磕碰出道道血口，李旭每次要跪上一个多小时，浑然不知腿脚全麻、血染上衣。
军人不惜死，军人拼意志，军人就必须对自己狠一点，军人这个名字的背后，往往就意味着千锤百炼，意味着常人看不到的汗水、泪水，甚至是血水。长时间的水上浸泡，李旭受伤的左手食指受到感染，肿得比大拇指还粗，一碰就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李旭用纱布一裹，咬着牙上舟训练。训练归来，再解开纱布，用消过毒的匕首在手指上划一道口子，用力往外挤出脓血。三天里，手指划了三道口子，丝毫不见好转，带队领导把李旭送到医院，利用中午休息时间打点滴。李旭常常趁军医不注意，悄悄调快吊水速度，希望快点回到训练场。一个月的突击训练，李旭身上不知被划了多少道伤口，背上不知晒脱了多少层皮，连橡皮舟都划坏了两艘……这一切，无非就是为了胜利，胜利是军人的最高荣誉，胜利是对军人流血流汗的最好奖赏。
“南京军区第一个出场！”主裁正宣布第二个比武项目的次序。想起昨天屈居第二的2000米划舟渗透，李旭对4名队员坚定地说：“今天我们必须逆袭成功！”
誓言一出，所有队员血脉偾张。
剑拔弩张之处，寒芒点点。
海滩上，李旭打开仪器：风向西南，四级风，浪高两米。
李旭虽然块头大，其实心细如发。2007年2月，中央军委委员、总政治部主任李继耐上将来八连视察，李旭回答问题简明扼要，被李继耐称赞道：“你这个班长很称职，我给你打100分！”凭着几个月来在海上的搏击经验，李旭开始布置战术，“今天风向东南，我们如果直线划，出港到海面后，橡皮舟肯定要往西偏，这时再逆风往东修正，将非常困难。”
在柔软的沙子间，李旭画出了一条设想中的路线：“我们出发时先斜着往东划，出了海港，风力将自动为我们修正，这样既省力又节约时间。”
狭路相逢，唯有出奇制胜。
“砰！”发令枪一响，李旭带领四名队员抬舟、下水、划桨，手臂上青筋膨胀，橡皮舟如离弦之箭，朝着远处海面上的目标舰艇划去，上舰后，他们将进行海上狙击……
“转弯桨频，加大力量！”李旭在前面指挥。
“力量！”后边的队员跟着喊道。
海面上风浪很大，橡皮舟却如同李旭事先设想的一样，在队友一致的划桨动作中，在风力的协助下，如有神助一般，快速抵达舰艇！
“迅速上舰！”李旭指挥队员将厚重装具吊上舰。
“3号报告！我们已到达指定地域，准备射击！”一上舰，李旭立即向考核组报告。观察员迅速测出风速、风力、温度、湿度、目标距离，狙击手迅速组装、上弹，调整射击诸元。
12个待狙击的目标，散布在100到600米距离之间的海面和岸滩上。海上狙击，舰艇就是射击场，它在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之上颠簸，海上的目标，在水中起伏不定，岸滩上的目标，时隐时现，因此射击难度极高，被国外同行称为“最难完成的战斗射击课目”，全世界组织开展此项目训练的国家屈指可数。
“别着急，调整好再打，一颗子弹消灭一个目标。”
“嘭嘭嘭！”枪声在海风的吹拂下，显得细脆而清亮。
离规定的射击完成时间还有2分多钟，就剩下最远的一个600米胸环靶了，狙击手正在瞄准，突然李旭和观察员发出指令：“停！停！风向改变！”
再次测量，修正。一分钟后，狙击手击发。
“3号报告！我们已完成全部行动！”
最后，综合2000米划舟渗透第二名和海上狙击行动两项射击第一名的成绩，南京军区代表队技压群雄，获得了此次海上狙击行动总分第一名。这是一次从替补到冠军的精彩逆袭，这是一次见证“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军威展现。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天地，谁主沉浮？”在近代以来一百多年的民族危难中，中国人一直在追寻着这个答案。历史最终告诉我们，在苍茫天地之间，决定国家命运的中流砥柱，缺不了这样一群充满血性、始终艰苦奋斗的人民解放军军人！
“军事好，如霹雳。”“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在壮阔的砺刃之路上，只要祖国一声召唤，他们将会发出一阵阵令敌胆寒的霹雳！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中国幸甚，民族幸甚，人民幸甚。
60多年了，艰苦奋斗的精神之光依然闪耀在我们的视野，闪耀在民族崛起的地平线上，它没有变小，也没有变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汇成中华民族强大的精神图腾，汇成“万岁连”永恒不变的魅力！
成绩公布那一刻，李旭和所有队员激动得失声痛哭！
节选自《永不褪色：南京路上好八连纪实》，解放军出版社，2015年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