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大师望着虔诚的袁世忠说:“袁老爷面青唇紫,目黄无光,此为异兆。近日定头晕目眩,日喜暴怒,夜生盗汗,心悸力乏,噩梦不断,嗜渴难忍。”
袁世忠惊叹道:“哎呀!大师真是活神仙啦!说得一点就不错。特别是近日,常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并且还有快要死的幻觉。大师一定要帮我化解呀!”
灯影大师说:“这个事要从两个方面来配合。一是做法,这个我自会为你解决,无须袁老爷费神。二是请袁老爷自解。”听到这里,袁世忠连连点头表示一定按大师指点办。停顿下话题的灯影大师再次望过袁世忠两眼后,才又接着说,“先是要避谷。从现在起,应少吃辛辣油腻酒食之物,尤其饭不能过量,酒不可贪杯,欲不能过度。多动于山川,吸纳天地之灵气以壮精神。再跟着辅之以药物调节气血,不日定有其功效。”
周先生笑着说:“你这哪里是看相呢?分明是郎中在给别人看病哩!”
灯影大师说:“人是立世行为之根本,精气神出了岔子,犹如堤生蚁穴,厦朽支柱,岂不危险?”
周先生说:“我见过多少面相卜爻的,大都是对未来的事说得玄之又玄,并不像你这样从根子上去断人事理,你真还是个不多见的活神仙哩!”
听过恭维话灯影大师爽心地笑着说:“‘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鱼鳖之藏。’天地万物,皆有规可循,谁都跳不出这个圈圈,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难理断。”
在周先生点头的时候,对他们开论大道听得云里雾里的袁世忠又对灯影大师说:“我的事就按大师说的办。现在还请大师看看我的运程和我儿子的前程。”
灯影大师满饮下一杯说:“普天之下,盐之有味,餐餐必用,是个历久不衰的营生。只要中庸守信,袁老爷财源广进的运程无须理论。只是这仁贵。”灯影大师没再往下说,若无其事地夹上菜直往嘴里送。
袁世忠急不可耐地催问:“大师?仁贵的前程怎样呢?”
灯影大师向台柱师傅望了一眼,然后就对袁世忠说:“你问台柱师傅吧!”
袁世忠忙叫袁仁贵同他一齐向台柱师傅敬酒,恭请他指点迷津。
受敬的台柱师傅放下酒杯说:“既然大师点名了,我就献一回丑。”他专注地望着袁仁贵,似乎已有什么东西让他成竹在胸,他又接着说,“从袁少爷的气色上看,突显喜中带忧,定凶险不断,笃绊甚多,得千般提防。”
周生先接嘴说:“仁贵几个月前才订上亲事,现正还生着喜气哩!”
袁世忠接着说:“是的是的。”
台柱师傅说:“我说的就是这个姻亲之喜。”
袁世忠说:“这亲事有什么问题吗?”
台柱师傅显出深不可测的样子说:“这个就不敢妄断了。”
袁世忠说:“请师傅直言,我绝对不得怪你。”
周先生也跟着说:“台柱师傅就好好给袁仁贵看一下吧!”
台柱师傅看到袁世忠极有诚意,就对袁仁贵说:“来我两个划三拳,你心里想着这个事,每拳任由你出几个指拇。”
三拳过后,台柱师傅说得到了一个卦。他推断出的卦辞是:“上下不合同,劳而又无功。从此埋积怨,人财两路空。”
听这么凶险的一说,袁世忠忙问:“那这门亲事是不吉啰?”
台柱师傅说:“岂止是不吉,简直就是大凶。”
急躁起来的袁世忠对袁仁贵嚷道:“这事该找人去合个八字,早知不吉,就不该去提亲。”若有所悟的袁世忠接着就对台柱师傅说,“自订婚不久,无缘无故的袁仁贵就生了场大病,差点没有好过来。在与张家商量接张永蓉过门冲喜后,张家又差点闹出人命。要不是他们家一闹接去灾祸风头,多半袁仁贵的命就没有了。”
袁世忠认为他的断定是确切无误的,但关键的是接下去该怎么办?他不得不向台柱师傅问明白。他向台柱师傅添酒的时候,便又笑嘻嘻地问:“台柱师傅说得点滴不差。如要避除大凶,我们该怎么办呢?”
台柱师傅没有卖官子,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退婚”二字。
袁世忠再没想用联姻办法去图张家的产业,如不避祸,定将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于是,他干脆利落地表态一定要退婚。
听说要退婚,袁仁贵急着还嘴说:“我喜欢张永蓉,我就不退婚。”
袁世忠一脸不高兴地说:“你不同意退婚,想家破人亡人财两空吗?”
“不退就是不退,反正我不退。”话一说完,袁仁贵起身就冲出去了。
见此情形,袁世忠忙赔礼说:“这娃儿不懂事,还请大师和师傅别介意。”
台柱师傅微笑着说:“本来吗,‘宁撤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看到袁老爷这么虔诚,我们只得实话实说,至于信不信,就得袁老爷自己去拿主意了。”
袁世忠深信不疑地说:“这事我信,我回去就找媒人去说退婚的事。”
灯影大师掐指一算说:“这事不能急,从情形上看,即将引火烧身,必成大凶之相。我看不出半月,吉人天相,自有解困之机,你可得抓住。在处理好这事后,忙给少爷圆房一个媳妇,其灾自消,颠簸自平,并获利自甚,心想事成。”
袁世忠千恩万谢后,就回家去等那即将出现的解困之机了。
半个月时间真是度日如年的才到来,袁世忠正把灯影大师说的时机等得心急火燎的时候,媒婆就急匆匆地跑来找他。说:“袁老爷,出事了,张永蓉清早要我来说,他不愿和少爷成亲,如袁老爷一定要让她和袁少爷成亲,她就自寻短路,并要我三天后给她回话。”
袁世忠在心头的暗喜中,就叫佣人去喊袁仁贵过来商量咋办。正在佣人回话到处找不到人时,袁仁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就从外面要死要活的小跑进来。袁老爷忙问他为何弄成这般模样?袁仁贵却说是张永蓉刚找到他,说坚决不嫁给他,要他死了这条心。因为她与他不是一个笼子里的鸟,要他另选名门闺秀。如果执意要娶她,过门之日,就是袁家出丧之时。同时还说既然袁仁贵死心要娶她,她就拉上袁仁贵同她一起去向鬼门关,并说先要把两副棺材准备好。
听这么一说,袁世忠就怒发冲冠了。他说:“老子袁家高门大户的,娶她又哪点配不上呢?居然说要备好棺材,简直就是对我袁家的不敬,这样没家教的东西我袁家瞧不起。”他把茶杯猛地砸在地上,接着一巴掌拍在桌上又说,“她要我袁家准备好棺材,那好!媒婆你去告诉她,三天后我们就去娶她过来,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一句话,生是袁家的人!死是袁家的鬼!”
看到袁世忠生这么大的气,媒婆哪敢怠慢,忙应声快步了出去。
本来,在媒婆来告诉他说张永蓉不愿和袁仁贵成亲时,他本想借此就去向张克贤提出退婚,理亏的张克贤定无言可辩,表面上也伤不了和气。当听到袁仁贵说张永蓉与他不是一个笼子里的鸟时,他认为袁家受到了侮辱,还说要娶就准备好棺材,简直把袁家藐视得无法去接受。由此他就在心头咬牙切齿地想:既然你张永蓉喜欢死,那好!就把你往死里送一程。那一死什么都可以不了了之,免得还让自己去为退婚操心劳神。如三天后赖着不死,娶亲不成再持此理去向张克贤退婚也不迟。他极想利用往后的三天时间去逼张永蓉自行了断,以让张家人亡家破。如能达此目的,他的心头别说有多高兴。主意经打定,他就带着袁仁贵去县城谎说置办婚庆用品,以便把蒙在鼓里且充满期盼的袁仁贵的三天时光消磨掉再说。
得到媒婆的传信,张永蓉傻眼了。她忙去找周先生拿主意。周先生对袁世忠的这个决定感到非常意外,他在想是不是袁世忠看出了什么破绽才有这个反常之举?但他料定袁世忠没这个智慧。那他为什么又会这样呢?思索过一会的周先生终于明白了,是张永蓉说的要娶就准备好棺材的过头话激怒了他。稍有智力的人都想得到,既然你张永蓉要死,他为什么要去费力费神费唇舌去退婚呢?周先生只是叹息袁世忠的心太狠了点,居然把一条人命当儿戏。同时周先生还感到,袁世忠此回的醉翁之意,切忌莫小看,心里装的东西真还不简单。
弄清“一镬之味”的周先生对张永蓉责怪说:“永蓉啊!你怎么去说那么没有退路的过头话呢?人家就等你三天后去死。你真去死吗?你为什么要在交代之外去画蛇添足耍小聪明呢?你看这回,差点因为你就前功尽弃了哇!”看过满面愧色的张永蓉,周先生叹了口气又说,“明天你就跑到舅舅家去玩几天,待事情转机后,我就叫人来通知你。”同时他再次又叮嘱张永蓉今后说话切不要那么绝,应留有余地。否则,许多事情就不可能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张永蓉挂着自惹的不可舒展的愁眉,悻悻地朝门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