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终于此刻
即使我的生命在此刻突然终结,我也能骄傲地说,我经历了许许多多值得留恋的精彩,也用我喜欢的生活方式收获了我所热爱的生活,在一个天命决定的时长里,我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很好,没有什么好去遗憾的了。
如果我的生命终于此刻,我应该比大多数同龄人要过得有意思一些。
基本上可以从初中算起,我的想法就与其他人稍微有点不一样。尽管才十岁出头,我就已经相当坚持自己的意见,为了坚信正确的事情和父母顶嘴。父母告诉班主任,班主任就把我叫到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斥责我。我委屈得都快哭了,但所有同学却哈哈大笑,因为他们还不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中,因为意外,也因为自己的坚持,我念了三次“高三”。第一年我闷在家里完全靠自律和自学努力了半年,提高了一百多分,但最后还是与梦想的大学失之交臂。第二年我在国外,第三年环游中国,去所有我感兴趣的城市,也在一些地方干活儿,然后我回来再次参加了高考,带着清晰的目标去念了大学。
应该说,早上两年学给了我不小折腾的空间。该去一板一眼做许多事情的年纪,我却做出了许多“错误”的选择。不过怎么说呢,我总觉得我这样一个想法和问题此起彼伏的人,多经历和折腾正好有利于自我沉淀,生活本身也会显得不虚此行许多。
17岁那年,我顶着很大的压力去了印度,并待了一年的时间,在班加罗尔加冕了我的成人礼,完成了人生中许多个第一次,并回国把流浪进行到底。
19岁开始,我花了很长的时间远离人群,用阅读和写作贯穿我的整个大学,在北京靠近居庸关的一个被遗忘的小山村里,求索一些我自己都描述不清的问题的答案。
毕业,工作,依然在跳跃的尝试中。我进过国企、上市公司、创业公司、工作室,做过文案、记者、编辑、行政、营销策划,涉足汽车、教育、互联网、电影。工作其实也是一场互相提问与求索的过程,有时我问不到答案,有时我也回答不出别人的问题。
如此以往,二十多年,倏地就这么过去了。有趣的是,当身边循规蹈矩的同学面临选择的踌躇越来越多,后悔也越来越多时,我却越来越明白自己要什么,而且从未后悔。
很多经历过的事情,讲出来并不是为了表述或证明什么,只是一直以来,从小开始,我就真正知道,人只有过自己真正喜欢的生活,才能收获真正的快乐。我不仅愿意和所有人这么说,更愿意为之付出代价,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付出了很多很多的代价,只是为了能一直走在自己认定的路上。
而在那般坚持许久之后,有一段时间,我突然开始真正明白,不管一个人的想法在别人看来有多么不伦不类,经历在别人看来有多么乱七八糟,只要他一直在坚持、一直在思考和探索,最终就不会白费。于我而言,曾经那么多此消彼长、直教人心神不定的想法,最终竟然真的一个个平静下来,暗淡下去,只留下最清晰的那个想法。
经历了那么多有趣、无趣,喜悦、悲抑,激情、无力,坚强、放弃,徘徊、前行,我终于令人“满意”地找到了值得为之付出也愿意为之付出的事情。
2014年,我开始尝试做一个专职写作者,发生了那么多故事,记述了那么多故事,也付出了那么多与文字有关的生命,我确信我已经走上了一条我真正热爱而且能赖以为生的道路。
专栏、约稿、公众号,远期排上了出书的计划;书评、乐评、影评,在从未接触到的领域不断去突破,现在的我每天都感觉自己充实而美好,点点滴滴都看得见令人愉悦的进步。
这就是我为之付出过的人生给我的回馈吧,我想。即使我的生命在此刻突然终结,我也能骄傲地说,我经历了许许多多值得留恋的精彩,也用我喜欢的生活方式收获了我所热爱的生活。在一个天命决定的时长里,我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很好,没有什么好去遗憾的了。
(文/小海)
独立而不偏执,坚定又不狭隘
坚持自己的想法而不为凡世所动的人只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都太在意他人的意见和观点,甚至日复一日不断经受各种不同声音的影响。不断改变方向和目的,不断陷入自我否定、自我怀疑、自暴自弃的人,他们的想法就像一窝同在网中但只想各回各家的鸟儿一样,最终只能从空中坠落,哪里也去不了。如果一个人太过被俗世的声音所累,最终的下场也只能是这样。
在我人生的前十几年里,我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遇事我总是太在乎别人的意见,并因此变得唯唯诺诺。这大概与我上学太早有关系,我太习惯去当一个小弟,我的自卑是根植于我的性格里的。久而久之,我变得十分没有主见,几乎没有自信。受此影响,我的口才也十分糟糕,直到上大学,我都很难说清楚一整段话,往往说了一两句,就因为太紧张,太自卑,太在乎别人的反馈而卡壳了。口才差对于一个人来说是致命的缺陷,由此我仿佛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我长到十七岁时,这一劣势终于彻底地影响了我的人生轨迹。那一年,父母将我送到了海外留学。虽然是一个说出来令很多人都难以理解的国家,但其出色的教育水平还是能确保我获得比国内好得多的教育。起初三个月,我学得很努力,从来不缺课,课后还会在图书馆继续学习。那时候我和一个韩国女生打得火热,因为我们每天都会去图书馆,这在几乎塞满了本地学生的阅览室是难得一见的。
但一段时间以后,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一个有点像“杀手47“的男人。他当时远处于比我优越和高端的环境里,他将他世界里的事物像通过虫洞一样地传输给我,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他看美剧,那时候不像现在,美剧只有极少数人在看。他懂艺术,有时给我滔滔不绝地传授,一讲就是一晚上。他喜欢足球,足球踢得比我棒很多。他跟我讲世界上很多更发达国家的事情,向我传递着那种向往和将来一定要去的宏伟志向。那一年我才十七岁,我是一个普通省会城市的下层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虽然我并不想逃脱自己身上的责任,可我还是要说,我身上是有很强的阶级局限性的。他带给我的那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场革命——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从一个微妙而不可捉摸的时刻起,我的某些想法开始改变了。一些虚妄的幻念开始发展,并逐渐泛滥成灾。对于一个处于底层和下层的、进步很慢的、受限于封闭环境中的人来说,此时的我心中充满了匆忙,充满了焦躁,充满了急不可待。我期望我能瞬间将这些差距远远抛在脑后,并为此无视现实的不确定性和需要努力的长期性。事实上,有许多人在瞬间被指明方向,打开一个世界,或展示一种可能之后,都会产生类似的情绪,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人能通过自己的努力逐渐校正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而我不能,当时的我,只会放纵自己的情绪,一天比一天汹涌。
不理智让我陷入虚妄的情绪中,而性格中近乎天生的无主见,则将我推入了错误的深渊。一个自卑的人,往往会极度自负。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有时会极度武断。同样的,长期的毫无主见,让我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我执意要回国,执意要“重新开始”,执意要现在就去美国,就去北欧,就去更发达的国家。那一刻我不懂的是,我其实是一个没有退路的人,我本来就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但当时我已经癫狂了,对这些事情根本无法理智思考。
回国以后,当然,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我不得不咽下自己种下的苦果,等待我的是重新走上别人已经走了两年的人生轨道,而且我走得还很烂。人生的残酷之处在于,有些事情发生前和发生时,你还不知道其中道理。而且,有些事即使已经发生了,苦果已经酿成了,一个人却仍然不能及时总结出来什么,以至于未来仍然可能再犯。我以前一直坚信,一个人经历得越多,就会越理智,越成熟。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不成立的。一个人的智慧程度和一个人的经历有关系,但并无直接关系,这其中还要加上许多的思索和许多的机缘,才能转换为智慧本身。如果单单经历的多少就能决定一个人的智慧程度,那么那些终生受尽苦难的人都将变成智慧的象征,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于是,尽管那件事已经发生了,尽管一些种子已经在我心中种下,但改变却没有立即发生。或者说,我自以为发生了,事实上却没有。上了大学以后,我仍然不太自信,仍然不习惯当领袖,不习惯做一个拿主意的人。但终究,我脑海中永远都在运转的那个思考的核心会推着我前进,终有一天,我会迎来改变。于是当一个冬日的晚上,我漫步在王府井大街上时,我终于向自己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我究竟是应该处处参考别人的意见,还是只要聆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然后,我找到了答案。我发现我人生前二十年的许多悲剧,就来源于我太在乎别人的意见,而忽略了我内心的声音。不要觉得我问的这个问题太苛刻,就好像一个坚持自己的人,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而参考别人意见的人,又都无法坚持自己内心的声音。事实上,这看似可以调和,却往往在复杂的现实世界里难以调和。即使真的可以调和,也需要更高等的智慧和更丰富的阅历。
那一天,当我真的向自己问清这个问题以后,我开始真切地感觉到,我人生中有些东西开始改变了。
我开始更多地向自己求索,一遍又一遍地,我仔细向自己推敲事物的合理性、科学性、逻辑性,当我做出决定,我就会开始坚决地执行。我不会再一边小心翼翼地做,一边试探性地关注着别人的反应和目光。我开始懂得坚持自我的高度重要性,我明白一个人如果坚持不住自己的立场,任何人都支撑不了他。我开始变得强势、坚定,明白自己选择的东西,哪怕过于强硬,有时候也要选择直接将反对的声音顶回去。我开始练习口才,我开始一点点地尝试表达。我能流利表达的内容从一两句变成一两段,然后逐渐变成长篇大论。我从只能谈论一些简单的事物到可以表达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有深度的事物。我从脑中一片空白,说一句只能装一句,到脑海里已经能装下一整个系统。前段时间,居然有人开始说我口才好了,这在以前绝对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前进的路是永远不会走到头的,人的思想必然还是要继续前进的。在我的人生中从未见过我在一个问题上的观点从未变化,它们总在螺旋前进的调整中。倒是前后完全相反的结论,在思考的过程中并不罕见。一个人坚持自己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一个人并不可能擅长所有的事情,他总需要了解他不知道的东西。应该如何倾听和吸取别人的意见,才能在不影响自己思考的情况下坚持进步呢?毕竟过于独立,难免走向偏执,过于坚持,难免走向狭隘。这种平衡该如何保持?
这又是一个全新的问题了,一个我之前已经提到的,需要更高等的智慧和更丰富的阅历的问题。当然,这一次,由于已经更加丰富的经历和业已形成的思维体系,这个问题以更快的速度被解决了。我发现,正如设计出一个革命性的产品需要彻底从头开始一样,一个人要想在思想层面有更大的突破,也需要打破现有的规则,重新开始。
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个人每天都是活在无数意见中的,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意见。你活在现实中,父母亲戚、朋友同事、上司老师,还有途经的路人,几乎都在跃跃欲试地给你提建议。你活在网上,通常你会发现,无论你熟知还是不熟知的人,都变本加厉地想要来评判、干涉乃至改变你的生活。你登录门户、网站,到处都是意见,到处都是方法论。归根结底,问题在于,意见实在太多了,发表的人也太多了。同样一件事情,无数人站在无数不同的方向,自然也得出无数不同的结果。甚至有些你崇敬的拥有更丰富阅历和更高智慧的人,也不见得能真正提出有用的建议,更不要说每次都提出正确的建议,即使他倾尽全力,也不可能办到这一点,因为一千个人永远都会拥有一千个角度,别人永远不可能真正完全精确地站在你的角度替你思考。更不要说,给人提意见的人,往往都不会倾尽全力。
所以,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人,倾听建议似乎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似乎一个人要具备很高的智慧,才能真正理性地选择自己需要听从的声音。可当他拥有这一智慧时,他已经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而已经无须去选择了——这似乎是一个悖论。
后来,我的疑问被一句话巧妙地解决了。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你把每天听人闲言碎语的精力放在阅读上,很快,困扰你的许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这句话的精妙之处在于他点出了一个要点:很多人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乃至情绪放在一些并不重要也不精辟的言论上,太在乎其他人的言语,而没有将更多的精力集中在真正有意义的汲取和学习上。怎么样,这么说是不是有些残酷?可这的确是事实。即使那些爱你的人,也往往不能保证在所有乃至大部分的事情上给你真正有用的引导,更不要提还有那么多七零八碎的无心之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