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心说完，接着开口：“我不要没有意义的婚礼，我也不要嫁给一个陌生人！”
林若宣眼角抽动，扬起的手几乎就要落下，可看到江一心水雾迷茫的眼睛，在空中僵持片刻，终于还是放了下去。
她苦笑一声，无力的道：“阿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婚礼，愿不愿意都由不了你了。”
“为什么？”
林若宣神情苦涩：“阿心，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没受过什么苦，可是，无忧无虑的日子，是需要钱来支撑的，离开乔家，我们怎么办？”
单单是江一心的疗养费，她就没办法负荷，更何况，还会有生活的成本。
江一心没想过这些，现在听林若宣提起来，也不免陷入了沉思。
林若宣苦笑一声：“现在家振已经被牵扯进来，他的身份随时会被识破，你再不保住乔太太这个位置，咱们就得去流浪街头，你懂吗？”
前尘往事，她可以不去追究，那乔家呢？
虽然她也明白，林家振的身份瞒不了多久，但现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她也只能……
让林家振彻底取代乔斯言。
林若宣眼睛微眯，一套不成型的计划忽然在脑海中闪现出来。
…………
天越来越冷，转眼就到了深冬。
就要嫁给封子墨了，楼羽心里却如同这数九寒天，冰冰凉凉的，没有任何温度。
她坐在新娘化妆间，任由那些人在自己脸上抹抹画画，她自己却如同一个木偶，呆呆的，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
画到一半，那些人小心翼翼的问：“楼小姐，您是不是觉得我们画的不好？哪儿不满意，我们可以调整的。”
楼羽回过神，勉强笑了一声：“没，挺好的，你们看着来就好。”
反正只是一个形式，如果不是怕太丢封子墨的脸，她甚至想素面朝天。
快画完的时候，江芷兰从外面进来，略带不忿的把两封请帖拍在桌上：“真是不要脸，选同一天结婚就算了，我今天才知道，他们连场地都选在了你隔壁！”
楼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隔壁？”
江芷兰把请帖往她跟前一放：“喏，看到了吗？你们的婚礼，都在这家酒店，还都在同一层！”
“这下倒好了，都收到请帖的也不用纠结去哪个场了，在他们的婚礼上随完份子，还能到你们这边来送个祝福。”
楼羽忽略掉江芷兰的后半句话，视线落在了那两封请帖上。
地址一栏清清楚楚的写着，桐溪酒店，二十五层大厅。
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在左边，而江一心他们选在了右边。
楼羽眉头微拧，场地的事情都是封子墨负责的，跟酒店商定的时候，应该会知道这个情况，那为什么……
她下意识的就要给封子墨打电话，可号码还没拨出去，楼羽却忽然想通了，这样安排也挺好，至少能让她彻底死心。
楼羽放下手机，脸上扬起了一抹明晃晃的笑：“麻烦你们把我画的漂亮一些。”
一个场地，两个新娘，她更加不能给封子墨丢脸。
江芷兰看她这么淡定的样子，疑惑的问：“他们要跟你一起哎，你就真的不介意？”
楼羽把那两封喜帖拿起来：“他都这样选择了，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说完，楼羽接着道：“芷兰，淼淼跟念舒还在外面，你帮我去照顾一下他们，还有，把这件事跟我爸妈说说，别让他们激动。”
“那……好吧。”
江芷兰没再多说，直接出去了。
化妆间里，楼羽像是终于活了过来，努力配合着化妆师。
最后一个步骤完成，化妆师惊叹：“楼小姐，您真漂亮，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子！”
楼羽笑笑，她从椅子上站气起来，淡淡的道：“麻烦你们出去告诉封先生，我好了，婚礼随时可以开始。”
化妆师点头，出去时依旧意犹未尽。
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楼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消减下去。
镜子里，她妆容精致，长发微卷，饶是没有笑容，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她这才明白，原来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不是嫁给心爱的男人，而是，看着心爱的男人娶别人。
她深深的感觉到，一朵名为嫉妒的花儿在她心里狂野生长，并且迅速蔓延到她的眼睛。
楼羽一双眸子灼亮，饶是她一直安慰自己，她这样精心打扮，是为了不给封子墨丢脸，可她也明白，她根本是要让乔斯言后悔，她要让他知道她比江一心，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贱，可却控制不住。
楼羽紧紧握着拳头，心跳也渐渐快了。
江芷兰推门，一边注意着外面，一边跟她开口：“阿羽，时间差不多，可以出去了。”
楼羽笑着问：“芷兰，我漂亮吗？”
江芷兰随意转过头来，看到楼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睛都直了：“阿羽，我都要流口水了！”
她知道楼羽漂亮，却没见过这样明艳夺目的她！
宛如开到极致的花朵，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楼羽唇角微弯，一个浅浅的小酒窝随着她说话时隐时现：“那走吧。”
他们要走一下红毯，江芷兰是伴娘。
虽然，她本来觉得这些繁琐的东西都可以不要，但封子墨格外认真，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江芷兰扶着她，在外面等封子墨的时候，江一心和乔斯言站在了另外一头。
江一心穿着浅粉色的婚纱，头发高高挽起，头纱一直拖到了地上，看起来娇俏可人，身边的乔斯言，身着一身淡粉色的西装，高大笔挺，侧脸紧绷着，似乎还有一些紧张。
他也会紧张么？
楼羽嗤笑。
江芷兰伸手遮住了她的视线，淡淡的道：“看他们干什么，不堵心？”
她板正了她的脸，还是气不过，对着他们啐了一口：“不要脸！”
江一心没动静，乔斯言却转过了脸，他眉头微蹙的看着他们，虽然没说话，但眼睛在看到楼羽的那一刻，瞬间有些发亮。
楼羽心头猛地一跳，她以为，乔斯言会跟她说些什么，可等了好久，他却什么都没说，甚至，轻描淡写的转过了头，很自然的拉起江一心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臂弯里。
楼羽眼睛刺痛，暗骂自己自作多情，都到了这么地步，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收回视线，楼羽正要进去，江芷兰拉她：“你干什么？封子墨还没来呢！”
楼羽步子一顿，眼底划过一抹尴尬，但很快就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抬起了头。
封子墨从那边过来，笑着问：“等着急了？”
“没有。”
江芷兰催促他们：“快进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封子墨点头，微微弯起了胳膊。
楼羽一怔，犹豫片刻，才抬起胳膊，静静的搭在了封子墨的臂弯里。
婚礼进行曲同时响起，楼羽挽着封子墨，眼角的余光却总是忍不住往另外一边瞥，好在场地够大，他们隔的也足够远，没有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牧师在上面主持，念着那些千篇一律的前言时，楼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边，她暗暗握紧拳头，视线放在了淼淼身上。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公主裙，乖乖的坐在念舒跟前，本来他们是要当小花童的，可念舒有些感冒，身体不舒服，就没安排他们。
淼淼乖乖的，看到自己在看她，小脸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还太小，很多事情转瞬就忘。
她都能因为一个玩具，一场游戏，忘掉她在火星上的爸爸，又怎么会想起，其实在不久之前，她是喊乔斯言爸爸的呢？
楼羽微笑，心底却涌起一抹不可言说的悲怆。
她暗暗咬唇，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婚礼进行曲播放完了，接下来，该念誓词了吧？
可似乎是为了不让两对绕在一起，乔斯言那边的牧师先开始了。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可乔斯言那句：“我愿意”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她的耳朵。
楼羽怔怔的，手心微凉，却忽然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整个手都包了起来，封子墨微微偏头，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开口：“楼羽，什么也不要想，记住，今天是你跟我，我封子墨的婚礼，好么？”
楼羽看他一眼，沉默着点头：“嗯。”
那边完了，这边的牧师很快按部就班的来问，可是，还没等到她说我愿意，原本播放着浪漫图片的大屏幕，却忽然黑屏，紧接着，一阵旖旎的声音传了出来。
楼羽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转过了头。
视频不稳定，但却还是可以分辨得出，里头的女人是她。
楼羽的思绪几乎瞬间就被拉回到了温家的那个小房间，几个男人围着她，猥琐而下流的笑着，虽然视频里那些声音是后期加上去的，可丝毫也不违和。
就好像，她真的被那些男人……
楼羽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她脑子里飞，眼前就像是老式黑白电视机一样，满目的雪花。
怎么回事，这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封子墨虽然及时让他们关掉了大屏幕，可大厅却已经沸腾了。
不光是来参加封子墨婚礼的人看到了，连那边的人都纷纷侧目往这边看了过来！
楼羽血往上涌，下意识的就想逃走，封子墨却紧而坚定的抓住了她：“稳住，别怕。”
“封先生，我——”
封子墨温和的看她一眼，接着朗声道：“刚才只是有人在恶作剧，我一定会调查清楚，大家不用理会。”
说是这么说，可视频都出来了，他们会这么轻易的相信？
更何况，里头的女人，根本就是她！
大厅一角，温静仪一脸畅快，她得不到封子墨的爱，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好过！
今天以后，她要所有人都知道，封子墨头上顶了一顶摘都摘不掉的绿帽子！
温静仪冷冷的看着上面面无人色的楼羽，冷笑一声后，飞快的离开了大厅。
大厅里其他人窃窃私语，安慧君死命摁住身边的楼远山：“远山，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别激动。”
楼远山整个都生气的发颤：“丢脸丢到这份上，以后还怎么见人！”
跟昔日的亲家同处在一个大厅里已经够尴尬了，居然还来了这一出！
楼远山说什么也要走，安慧君勉强才把他给稳下，神色焦急的示意台上的两人：你们倒是快点啊，赶紧进行就得了！
封子墨会意，神色自若的跟神父开口：“可以继续了。”
神父点头，念完前面的长词后，问：“封子墨先生，请问您愿意娶楼羽女士为妻吗？”
“我愿意。”
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没有任何停顿。
楼羽勉强镇定下来，好歹也要撑完场子。
“楼羽女士，请问，您愿意嫁给封子墨先生么？”
“我愿——”
“她不愿意！”
大厅正门，一个洪亮的声音盖过了大厅里所有的嘈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去，继而，人群中整齐的发出了“嘘”声。
怎么回事？！
门口站着的，是乔斯言？！
他衣衫不整，面容憔悴，额头上还包着纱布，但是，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那个男人，就是乔斯言！
所有人都愣住了。
如果他是乔斯言，那台上正在跟江一心结婚的男人是谁？
两场婚礼同时同地举行，已经赚足了眼球，没想到双方婚礼上的“惊喜”一浪高过一浪！
台子上，林若宣面色如土，乔斯言怎么会出现？
她明明记得，她绑住了乔斯言的手脚，出门前还特意去看了眼地下室，门是反锁的，他一个病人，还发着烧，是怎么从地下室出来的？
而且，他看起来怎么一点也不像是个发高烧的病人？
震惊中，只见乔斯言一步一步的走到楼羽跟前，双目紧紧的盯着她：“小羽毛，我没有对不起你，阿心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却带着浓重的悲伤。
他的女孩，妆容精致，穿着洁白的婚纱，却要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了。
楼羽彻底愣住，怎么会有两个乔斯言？
她该相信谁？
还没从震惊中回神，乔斯言伸手，习惯性的摸摸她的头发，唇角勉强勾起了一抹微笑：“等我一下好么？先别急着做决定好么？”
说完，乔斯言稳着步子，一步步的往另外一边走去。
台子上，林家振早就开始哆嗦，刚开始是微微发抖，随着乔斯言一步步的过来，他抖动的幅度更大了。
江一心看着他过来，终于忍不住的喊：“斯言哥哥。”
她知道妈妈把斯言哥哥关起来了，却没想到，斯言哥哥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不可抑制的心疼了，下意识的叫了出来。
林若宣快步走过去，拉着江一心的胳膊：“你瞎叫什么？这才是你斯言哥哥。”
她指着旁边的林家振，犹自想垂死挣扎。
乔斯言任由他们演戏，冷漠的问林若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林若宣强撑着，狡辩道：“你是谁？敢整容成斯言的样子？我告诉你，今天是斯言的婚礼，别来搅和！”
乔斯言冷笑一声，就只有这样么？
不拿起花瓶来抡着玩了？
乔斯言脸上苍白，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丝毫不减，连死都唬不住他，更何况只是一句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的威胁。
一直在台下的乔振云，脸上已经挂不住，他站起身来，冷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斯言转过身，沉稳的注视着乔振云：“爷爷，这句话，你应该问林女士。”
乔镇远阴沉着脸，转回身面向在场的来宾，就在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乔振云忽然冲他们鞠了一躬！
人群中一片哗然，紧接着，乔振云抱歉道：“这原本是乔家的家事，很抱歉让大家见笑了，今天的婚礼到此为止，谢谢大家过来捧场，日后，乔家定当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乔振云虽说定居南海，但早年间也是桐溪叱咤风云的人物，他都这么说了，在场的人当然要给他几分面子，纷纷表示没什么之后，很快有序的离开的这儿。
豪门里的爱恨情仇，明争暗斗，本来也不关他们的事。
实在没必要为了好奇心跟着搀和。
乔家这边退场之后，另外一边的来宾也纷纷察言观色，自觉的走了。
一时之间，大厅里只剩下了乔家，楼家，江芷兰还有封子墨等人。
楼远山由刚才的震怒变成了疑惑，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慧君也是怔怔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有楼羽，从乔斯言出现，她的眼神一直都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以前她以为，他是在演戏，可今天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她震惊过后，几乎瞬间就认出了他。
是的，一直以来在自己跟前深情款款的是同一个人，而那些伤害的话，都是另外一个人说的。
她真笨！
明明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为什么不多想想呢！
楼羽甚至想飞奔过去，看看他究竟伤的怎么样了。
她不关心为什么会有两个他，也不关心乔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她放在心尖尖的人，从一而终的是他就好！
楼羽心跳快的要跳出胸膛，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可她只是刚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封子墨的掌心之中。
楼羽回头，封子墨神情平平，但眼底却划过一抹飞速而逝的忧伤，他淡淡的提醒她：“楼羽，今天，是你跟我的婚礼。”
楼羽怔住，是啊，今天，本该是她跟封子墨的婚礼，可她……
一句我爱乔斯言就在嘴边，面对着封子墨的脸，楼羽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乔斯言就在不远处，她却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静静的看着那边。
乔振云拐棍点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后，眸子阴冷的看着他们：“那个小伙子，你过来。”
被点了名，林家振全身颤抖，吓得就差尿裤子，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滚落，林家振迈开腿却不会走路，林若宣站在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斯言，你怎么了？你爷爷叫你呢！”
她想黑白颠倒，可林家振却是个不争气的，在这样的气氛中，心理防线早就溃不成军，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一边摇头一边嚎：“不关我的事，都是林姑姑让我这么做的，不关我的事。”
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林若宣狠狠的剜了林家振一眼，脑子里飞速想着对策，可眼下根本是个死局，眼看事情要暴露无遗，林若宣还不死心，她看着默不作声的乔伯均，急忙开口：“伯均，都是我的错，其实当年，我生的是双胞胎，我——”
“够了！”
乔振云冷冷的盯着她：“你最好是给我实话实说，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他苍老的眼睛精光四射，虽然早就不想管小辈的事情，但没老到被人糊弄的地步。
斯言突然要跟江一心结婚，还是在桐溪，他早就觉得不对，今天算是都知道了！
林若宣看着乔振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终于面色如土。
她费尽心思，居然就这样功亏一篑。
可她怎么也想不通，别墅里早就已经没有佣人，出发之前，她仔细的检查过，乔斯言是昏迷的，他手脚都被傅住，地下室的门也是被反锁的，他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乔斯言紧紧的看着他们，爷爷既然已经插手这件事，那么也不必他再多说什么了。
他转头，静静的看着楼羽，空气中，好像有一根透明的线连起了他们的视线，乔斯言勾唇，薄唇一张一合：“小羽毛，我还是想亲自给你幸福，换了别人，我不放心。”
他说完，整个人却忽然往后倒去。
楼羽再也不管其他，挣脱开封子墨的手后，急急的跑到了乔斯言身边。
他全身滚烫，头上的纱布不断的往外渗血，楼羽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乔斯言，乔斯言？喂！你别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