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一脸赧然，不好意思的就要走，江芷兰摁住他，走到了淼淼跟前：“淼淼宝贝，不怕啊，来，过来，芷兰阿姨抱抱你。”
淼淼满脸拒绝，紧紧的黏在楼羽身边，小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楼羽蹲下来，刚要耐心的安慰淼淼几句，江芷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玩意，还有一大把糖果，举到淼淼跟前问：“宝贝儿，想不想吃？”
看到有糖，淼淼一双眼睛瞬间就黏在了那些花花绿绿的糖纸上。
楼羽在这方面对她管的比较严，平时根本不让吃，淼淼吞了口口水，一脸期待的问：“妈妈，我可以吃吗？”
没等楼羽说话，江芷兰在一旁笑呵呵的：“当然可以，江阿姨说了算，你妈听我的。”
淼淼看看江芷兰，视线还是放在了妈妈身上。
楼羽点头：“吃吧。”
得到准许，淼淼立刻开心的从江芷兰手中拿了一颗。
到底是小孩子，几颗糖果就哄住了。
江芷兰抱着她，喋喋不休的在她耳朵边普及：“审美”，唠叨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初见成效，淼淼看到苏凡不害怕了。
楼羽站在一旁，眼看再让芷兰说下去，淼淼的审美观都要变了，她赶紧走过去，打住了江芷兰：“芷兰，够了，够了。”
江芷兰颇为满意的摸摸淼淼的小脑袋，笑着总结：“宝贝儿，残缺的才是美，记住了？”
她这句话，给楼淼淼小朋友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乃至于后来楼淼淼长大，选男朋友的眼光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屋子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顿时变得十分热闹。
芷兰说的没错，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确没有多少时间去想江一心的死，只是，晚上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会忍不住的想到江一心。
楼羽辗转反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复想到江一心死在废墟上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对江一心，她是不是太不善良？
楼羽抓抓头发，干脆起身站在了窗前。
夜色幽深，满屋静谧。
她怔怔的站着，都没听到门开的声音。
乔斯言扯掉领带，脱了外套，缓缓走到她跟前，轻声问：“怎么还不睡？”
楼羽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努力平静道：“回来了。”
几乎在瞬间，乔斯言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儿，这些天，他只顾着处理乔氏的事情，对她有些忽略，是出什么事了么？
乔斯言拉着她在床上坐下，认真的问：“小羽毛，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
“不可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乔斯言目光灼灼，饶是房间里光线昏暗，楼羽依旧觉得乔斯言的目光让她感觉到无处可躲。
她深吸口气，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乔斯言微微挑眉：“怎么忽然这么说？”
楼羽咬唇，说出了连日来的心结：“我明明知道江小姐喜欢你，也知道她快不行了，可我们，却让她那样凄凉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或许，我是该让你陪着她的，对不对？”
虽然，江一心是自己要下车走的，也是她不让他们去梅竺镇，可江一心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江一心的死，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头，楼羽没办法让自己忽略，也没办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乔斯言眉头微蹙，阿心的死，给小羽毛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么？
这些天，他忙的昏天暗地，竟忽视了她的心情变化，仔细想想，这些日子，小羽毛确实比以前话少，他回来的时候，也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乔斯言眼底划过一丝愧疚，思虑片刻，他板正她的身体，认真道：“小羽毛，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路要走，那是阿心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必觉得愧疚，知道么？”
他心疼的摸着她的头发，轻轻的把她抱在了怀中。
两个人靠的这么近，近的似乎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楼羽紧紧抱着他，良久，小心的问：“那你呢？你心里会觉得……”
话到嘴边，楼羽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歉疚还是遗憾呢？
她斟酌着，却听乔斯言声音平静的回答：“不会。”
楼羽一愣，旋即离开他的怀抱，不可思议的盯住了他。
如果不会，为什么这几天，他总是无意识的皱眉，即使在家里，还要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呆着？
可她又知道，乔斯言不会骗她。
似乎是读懂了她眼睛里的诧异和不解，乔斯言无可奈何的拍拍她的小脑袋：“我要处理那么多事情，没有时间伤感好么？”
处理事情？
所以之前，乔斯言只是在想着解决乔家的事，根本就不是因为江一心？
楼羽有些凌乱，难道，这几天都是她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真正因为江一心的死，感到困扰的，只是她自己？
乔斯言捏了捏她的鼻子，倍感头疼：“小羽毛，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我……”
可能面对江一心的死亡，她还不能一下子就轻描淡写的接受吧。
乔斯言抱紧了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别多想，有我在。”
莫名的，楼羽心里的疙瘩，渐渐消散了下去。
连日来她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躺在乔斯言怀中，楼羽竟然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等再次醒来，乔斯言已经走了。
楼羽想想昨天她跟乔斯言的对话，只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放松。
江芷兰在下面招呼她起来吃早饭，楼羽换上衣服，洗漱一番后才打开门出去。
苏凡和江芷兰在餐桌边坐着，就连淼淼也乖巧的坐在儿童座椅上自己吃东西。
楼羽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不是起来的晚了？
江芷兰笑着打趣她：“小羽，新婚燕尔的夫妻晚上比较累，我是能理解啦，可你们也算老夫老妻了吧，还这么干柴烈火，如胶似漆呢？”
“哪有！”
楼羽耳根子一热，脸上瞬间飞上一抹红晕。
大早上的，江芷兰都在说什么？
这儿还有苏凡跟淼淼在呢！
她急忙拿起一片面包塞住了江芷兰的嘴巴。
江芷兰暧昧的挑挑眉，笑道：“哎呀，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
楼羽：“……”
江芷兰这些年是没少在风尘里混，打趣她的时候，都脸不红心不跳的。
楼羽自知不是她的对手，随便吃了块面包，又喝了几口牛奶，拍拍淼淼的小肩膀：“走了，妈妈送你去上学。”
楼淼淼坐着不动地方，小眉头学大人一样皱着，抬头问：“妈妈，什么是干柴烈火，如胶似漆？”
小奶音刚刚落下，坐对面的江芷兰瞬间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楼淼淼，愣了片刻才转头问：“楼羽，这宝贝儿平时都是这么好学的么？你这是怎么教育的？”
楼羽觉得冤枉，刚才说出这些没羞没臊的话的人，可是你江芷兰小姐啊！
还是苏凡比较淡定，笑着跟淼淼解释：“就是在形容，爸爸妈妈感情很好。”
淼淼点头：“哦。”
结果，没过几天，楼淼淼就跑回来，一脸兴奋的跟他们说：“妈妈，我今天跟老师说，我跟我的朋友关系很好，干柴烈火，如胶似漆，老师还夸我会成语呢！”
江芷兰在一旁尴尬的咧嘴，楼羽绷着神经问：“除了夸，老师还说什么了？”
楼淼淼仔细想了想：“老师说，要给我做个家访。”
楼羽：“……”
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她回头瞥了江芷兰一眼，江芷兰一脸求放过的表示：“我再也不乱说了，真的。”
楼羽忐忑不安的等了好几天，老师都没来家访。
她也就没再想这些事，早上，她刚要送淼淼上幼儿园，难得这个时间还没走的乔斯言，一把抱起淼淼，说要跟她一起去送。
爸爸妈妈能一起去送她，楼淼淼开心的不得了，没等楼羽说话，淼淼笑着叫她：“妈妈，走啊。”
“呃，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楼羽心头总有一股子隐隐不详的预感，眼皮子也在一直跳。
到了幼儿园，他们把淼淼送进去，刚要走，老师却叫住了他们：“你们就是楼淼淼小朋友的家长吧？”
“对。”
“那麻烦跟我去办公室一趟，我有些话想跟二位说。”
楼羽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来淼淼口中说的“家访”，她有些尴尬，一边跟着老师往办公室走，一边悄悄的拉乔斯言的衣服：“那个，你不是很忙吗？我跟着老师就行了，你走吧。”
乔斯言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鬼鬼祟祟的样子，笑道：“我今天不怎么忙。”
楼羽脸上的神色一僵，心中暗暗祈祷，希望今天老师说的，不是“干柴烈火，如胶似漆”的事情……
到了办公室，老师先给他们倒了杯水，笑着请他们坐在了会客的沙发上。
简单的寒暄一下，老师舔了舔嘴唇，有些难以启齿道：“呃，可能两位平时在家里比较，比较热情奔放，教育范围相对来说也广了一些，不过，我觉得像淼淼小朋友这个年龄段，有些事情的教育还是含蓄一些比较好，你们说呢？”
楼羽满脸尴尬，瞬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师叫他们，果然是这个事。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乔斯言在一旁，一脸不解的问：“什么事情要含蓄一些？”
楼羽捂脸，眼看着对面老师的脸色都涨成了猪肝。
她心里默念，罪过啊，罪过。
老师顿了顿，勉强镇定的提醒：“就是，就是一些小孩子理解起来，还不太懂的事情啊。”
乔斯言眉头微隆，下一句话，直接让老师崩溃了。
他不耐烦的问：“到底什么事，麻烦你明说。”
乔斯言表情正常的时候，还算和颜悦色，眉头稍微皱皱，压迫性的气场就出来了。
老师看看楼羽，再看看乔斯言，干脆挑明了：“麻烦二位以后再说些夫妻情话的时候，稍微收敛一些，别教孩子什么干柴烈火，如胶似漆之类的词。”
老师话音一落，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
楼羽脸红的要滴血，偏偏乔斯言还若有所思的问她：“你教的？”
楼羽蒙头否认：“不是我。”
乔斯言眼底划过一丝玩味的笑，接着跟老师开口：“好的，我们知道了。”
一次不怎么纯洁的“家访”就这么结束了。
楼羽红着脸跟老师说声谢谢后，匆匆离开了幼儿园。
她蒙头往前走，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在了栏杆上。
还好乔斯言及时拉住了她。
他一直都没问她干柴烈火的事，只是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样的乔斯言，直看的她心里没底，一出幼儿园，楼羽立刻主动撇清：“是芷兰无意中说的，不是我。”
乔斯言拥着她，笑道：“不重要。”
他给她系好安全带，嘴角微扬：“坐好了。”
楼羽拿捏不准乔斯言在想什么，紧紧攥住了安全带。
车子并没有到乔氏办公大厦，也没有回家。
他居然把车子开到了君悦酒店的地下车库。
楼羽满脸狐疑：“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干柴烈火，如胶似漆。”
楼羽：“……”
大白天的，这样真的好吗？
楼羽不想去，乔斯言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是你跟我上去，还是我抗你上去？”
“你，你还带强迫的啊？”
乔斯言义正言辞的教育她：“这是夫妻义务。”
……
还是熟悉的房间，楼羽坐在床上，忽然想起来了她跟乔斯言的第一次见面。
也是跟现在差不多的情况，乔斯言在浴室洗澡，她也是这样坐在床上。
不一样的是，以前，只是意外，现在，却是心甘情愿。
想到她那时候的心情，都觉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乔斯言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目光灼灼的走到了她跟前。
楼羽盯着他，竟然移不开视线。
从初见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他却还是如初见的样子，英挺俊朗，更多了一份成熟的魅力。
乔斯言把她压在床上，眼睛里满满的笑意：“小羽毛，你总是这样看我，我会控制不住。”
楼羽急忙移开了视线，她脸颊发红：“我，我哪有。”
乔斯言在她脸上浅啄一下，笑道：“没关系，花痴自己的老公，不丢人。”
“我没有！”
楼羽转过脸来否认，却不经意的撞在了他的薄唇上。
温度骤然升高，余下的话，通通淹没在了他的温柔缠绵之中。
楼羽闭着眼睛，用手指临摹他的样子，高挺的鼻子，凉薄的嘴唇，有一些胡茬的下巴，锁骨，炽热的胸膛，腹肌……
每一寸都好像刻在了心上。
阳光透过窗帘柔柔的过来，楼羽脸颊潮红，紧紧抱住了他。
满室旖旎，结束在一片缠绵之中。
他们都没有动，原本洗完澡的清爽被汗水掩盖，楼羽窝在他怀中，轻笑道：“乔老板，你员工知道你这么不务正业，会疯掉吧？”
乔氏局面虽然已经控制住了，但有些竣工的房产项目，还要进入营销阶段，都在等着他发话。
楼羽不知道乔氏现在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但刚才，有好多电话都被他给挂掉了。
乔斯言面不改色的回她：“老板也是需要放松的。”
“放松？”
楼羽下意识的就接了一句。
这种放松方式，会不会太累了？
乔斯言忽然翻身，看着她问：“所以，晚上你来？”
楼羽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憋了半天，楼羽结巴道：“我们，我们还是歇歇吧。”
乔斯言压在她身上，埋在了她的肩窝里：“好。”
他很重，可听到他很快响起的沉重的呼吸声，楼羽默默的抱住了他。
每天要处理那么多的事情，应该很累吧？
房间里安然，静谧，楼羽本来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他口袋里的手机却突兀的响了。
他外套挂在架子上，楼羽小心翼翼的把乔斯言移到一边，本来想把他的手机给关了，乔斯言却出声道：“我自己来。”
他略带困倦的起来，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后，立刻接起来，把手机压在了耳朵边：“什么事？”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乔斯言的神色瞬间凝重，他沉稳道：“我马上来。”
楼羽担心的问：“怎么了？”
“没事，我得马上去乔氏一趟，你在这儿再睡会儿，乖。”
他在她额头浅啄一下，离开了房间。
楼羽心提着，收拾了一下后，也离开了这儿。
她本来想去乔氏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转念一想，她去了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先回了家。
江芷兰陪着苏凡去医院换药了，家里空荡荡的，楼羽肚子有些饿，刚打算给自己做点东西吃，手机响了。
家里要她回去一趟，楼羽听妈妈声音挺凝重，也没耽搁，直接打车回了楼家。
爸爸不在，只有安慧君一个人。
楼羽有些担心的问：“妈，出什么事了么？”
安慧君拉着她坐在沙发上，神色有些沉重：“小羽，你知道乔家再一次出了事么？”
楼羽心里咯噔一下，乔斯言不是已经回去接手处理了么，又怎么了？
“乔若谦抽掉乔氏可以流动的钱，失踪了。”
…………
南海市医院，乔振云病房。
乔振云目眦欲裂：“不是已经停了他的职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陆国睿在旁边扶着他，急忙劝：“老乔，你这个身体不能激动，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病房里站着乔氏的财务主管，虽然乔斯言在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吩咐不能告诉乔振云，可这件事在通知他以前，已经告诉了乔振云。
主管哆哆嗦嗦的，一米八几的男人竟然被吓出了汗：“我，我也不知道乔若谦少爷是要这么做的。”
豪门恩怨多，人事变更瞬息万变，一会儿是乔斯言掌握，一会儿又变成了乔若谦。
他怎么知道乔若谦提钱是要从此远走高飞呢？
乔振云勉强平静下来：“斯言呢？”
主管两条腿都有点站不稳：“不，不知道。”
乔振云眉头紧皱，盯着他一会儿，忽然神色颓然的跌坐在了床上。
他，是真的老了。
之前，仅凭着林若宣的片面之词，连怀疑都没有，就把斯言给赶走，这会儿，还让乔若谦这样轻而易举的掏空了乔氏。
乔振云有些绝望的呢喃：“我真的已经老到这种地步了么？”
房间里静若寒蝉，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斯言从外面推门进来，看看财务主管后，直接走到了乔振云跟前：“爷爷，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不用太担心。”
乔振云缓缓抬头，看着乔斯言的眼神里，竟然充满了愧疚。
这是他曾经最得意的孙子，如今，他还配做他的爷爷么？
乔振云沧桑着开口：“斯言，我知道你这么说，是想让爷爷放心，爷爷虽然老了，但还没糊涂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乔氏，如果撑不下去，就放弃吧。”
他在商业帝国里打下的半壁江山，说放弃谈何容易，可事已至此，他也只有接受。
乔斯言却镇定道：“乔氏不会有事的。”
他不仅仅是乔家传承下来大企业，更牵动着很多工人的身家性命，决策者如果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乔氏还怎么称得上是南海市商业圈里的龙头企业？
乔振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从容，也看到了自信。
他略微顿了一下，跟房间里其他人开口：“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单独跟斯言聊聊。”
主管点头，慌忙出去了，陆国睿安抚了他几句，出去后关上了病房的门。
这么长时间，爷孙俩还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
乔振云问：“你不恨我么？”
“恨谈不上，不舒服是有的。”
乔斯言很坦然的迎上了乔振云的眸子。
之前，乔家那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他，后来还阻止他插手商业圈，他是觉得不舒服，可他却能理解，所以，当乔氏需要他的时候，他才能这样，没什么犹豫，再回到乔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