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十余日,方庭春一共来过三次,次次都碰上了李信。
“木姐姐,你觉得李信这个人怎么样?”方庭春试探着问道。
“什么怎么样?”木明珠低头绣着手中的帕子。
“木姐姐,我问过孙词,李信这个人踏实勤劳,是个可靠之人。上次王林害死他妻子,他便拼死报仇,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这段时日,你对他那么冷淡,他不恼也不气,还是日日来,他看你的样子,深情得很呀。”
“可不是。”小玉接话道:“有他来的时候,我连地都不用扫了。”
“木姐姐,你不如,为自己的将来想想?”方庭春道。
木姑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问道:“庭春,你真的想让我嫁?”
方庭春看木姑娘的眼神,好像头一次见她这么热切的眼神。
“我希望你能幸福。”方庭春道。
木姑娘看了方庭春很久很久,最终低下头去,又捡起了她的帕子,继续绣着。
第二日,当李信再来的时候,木明珠沏了一壶茶,招手把他叫了过来,坐在她对面。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这两个月,你每日都来,你的意思,我明白。”木明珠道。
李信此时如坐针毡,紧张忐忑,不知道木明珠的意思。
“我告诉你,我非完璧之人,这样你可还愿意娶我?”
木明珠抬起头看着李信,眼神依旧是那样淡淡的,好像没有任何情绪。
“我愿意!”李信兴奋万分地点头。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要你将来与我相依相守。”李信兴奋地拉住木明珠的双手。
“我叫木明珠,将来,你可愿将我当成掌上明珠?”木姑娘问道,眼神好像有了一点点的变化。
“何止掌上明珠。你要我的命我都愿意给你!”李信欣喜若狂,他一把将木明珠抱了起来,在这庭春台里转了个圈。
李信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个弟弟,便由孙玉主婚。
李信在孙玉手下得到重用,地位身份今非昔比,成亲这日,高朋满座,场面红火热闹。
喜乐喧天,道喜声也不绝于耳。
“如今,我可得改口叫你姐夫了。”方庭春笑道。
“你可得好好待木姐姐,不然我和小玉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方庭春笑道。
“那当然。”李信喝得满面通红:“能娶到明珠,是我这辈子的福分,我再也不会让她受苦的。”
方庭春见李信的模样,心中也十分欣慰,想到木姐姐曾经所受的苦,只盼将来能幸福欢喜。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孙词与段泽允也将廖老大等人绳之以法,心中顿感骄傲,原来用自己的能力做成一件事,是这样的感觉。
又到一年中秋夜。待一家人吃完饭,孙词却拉着方庭春悄悄地溜出了孙府。回到庭春台。
孙词蒙着她的眼睛,将她一步一步领了进去,待她睁开眼的时候,却见大厅里的桌椅早已被挪走。
地上铺着绣着牡丹祥云毯,旁边摆着一张古琴,墙上挂着一支竹萧。这庭春台被改成了戏台。
“你喜不喜欢?”孙词问道。
方庭春欣喜地点头,她抚摸着那儿摆着的戏服,白色的领子,红色的衣,领子上绣着的朵朵红梅,又与红色的衣衫相呼应,做工精致秀美。
点翠头面精美生动,方庭春用手一碰,好像就真的飞起来一般。方庭春欣喜地回过头望着孙词。
“庭春,将来你想唱曲的时候,我们就来这儿好不好?这儿只有我们两个来,你只唱给我听,我也只弹给你听,好不好?”
孙词拉着方庭春的手说道。
方庭春换好了装扮,与孙词一起,站在如水的月光里,孙词一勾,古琴之音,既空灵又浑厚。
方庭春唱着唱着,就流下泪来。
月光如水,洒在这一对璧人身上。一琴一曲伴天涯,只羡鸳鸯不羡仙。
情到浓时,只听蹦的一声,断了一根弦,干脆又苍凉,打得尘埃都心惊肉跳。剩下孙词与方庭春二人,失了魂魄!
方庭春喘着气,不安地望向孙词,孙词也睁着一双眼,不知所措,好像都被吓到了一般。
“今日想来夜色已晚,我们便先回去吧,明日我再去修这把琴。”孙词掌心发凉,站起来说道。
“嗯。”方庭春点了点头,到屋里,把那身戏服又换了下来。
二人拉着手,走出中门,还在院子里的时候,却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
孙词与方庭春对看一眼,待打开了门,却见一人,一身是血,直直倒在方庭春身上。
“啊。”方庭春小声的惊呼一声,差点被他扑倒。
院中月色明朗,此时,她才看清,这人正是甘小虎,只见他浑身是伤,一头一脸都是血。气若游丝。
方庭春与孙词匆忙将他抬了进来,安置在床上,甘小虎又吐起血来。
“呀。”孙词道:“你先在这儿看着他,我去找大夫!”
孙词快步走出屋外,可过不了多久,孙词便又跑了回来。孙词蹭地一下溜进门,箭步冲到大厅,吹灭了屋里的蜡烛,又匆匆跑进屋子里。
方庭春一回头见孙词,还未来得及说话,孙词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屋里的蜡烛也吹灭了。
方庭春心知不妙,屏气凝神,可孙词此时才想起来,这甘小虎一身是血,就算是跟着血迹,官兵也能找到这里的。这可如何是好?
“你先待在这儿,不要点灯,也不要出声。”孙词慌忙说道。
方庭春不知何故,见孙词声色紧张,便也不多问,只见孙词把甘小虎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拎在手中,又出门打了桶水,便出了门去。
孙词迅速将门口几节石阶上的血渍清洗赶紧,又将甘小虎的披风在地上一直往前拖,大概拖得再也擦不出血渍,便把披风扔在了地上。
当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那些官兵也差不多到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庭春台。
借着月色,方庭春认得出孙词。
“这怎么回事?”方庭春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刚本想去找大夫,却见许多官兵在城中找来找去,我想,或许他们在找甘小虎!”孙词说道。
只听得外头兵马攒动的声音。不一会儿,门便被敲得砰砰砰的响。
“你等在这儿,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身上的外披沾了血,孙词将他脱了下来,又将衣领扯开,腰带也散开,弄得凌乱。
孙词打开了一点门缝,那官兵一见是孙词,愣在那儿:“孙。孙公子。”
“你做什么?”孙词问道。
“我。我找人,不知公子可曾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进来?”那人提起胆子问道。
“没有。”孙词没好气的说道。
那人瞟了一眼孙词衣衫不整的模样,便不敢再问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如果公子见到了,一定把他送到衙门啊。”
那人正要走,孙词又把他叫了回来。
“哎,你回来回来。”
“你也没说要抓谁啊?”
“哦,浙江盐帮甘天成之子甘小虎。”那人又倒了回来。
“哦~”孙词佯装大惊:“他怎么会在南京?出什么事了?”
“这个,这个~”那人犹豫了一下,道:“这个下官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奉命捉拿。”
孙词假装想了片刻,道:“好,你去吧。”说罢,便把门又给关上了。
待孙词走进屋子,只见甘小虎握着方庭春的手,一直在抽搐。
“不好了,他全身冰冷,你看他脸色,白得和纸一样。”
孙词一看,果不其然,甘小虎唇色脸色,都和白纸一般。
孙词挪开了方庭春,靠近甘小虎,回头说道:
“我在这儿帮他清理伤口,你速速回去,把家里的那些止血药什么的拿过来,记得,不要让人发现。”
“好!”方庭春快步飞奔而出。
中秋佳节,月色明朗,秦淮河两岸灯火通明,河中的画舫也是摇曳生姿。
琵琶声,琴声,欢笑声,而方庭春耳边,却只有风声。
兰心见方庭春火急火燎地冲了回来,将那柜子里的药一股脑儿地包了起来,又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然而,方庭春却遇上了孙玉。
“你去哪儿?”孙玉看着方庭春的背影,叫道。
方庭春定在那儿,慢慢地转了过来。
“爷爷~”方庭春叫道。
“这么晚了,还往外跑,不成体统!”孙玉怒斥道。
“爷爷。”方庭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听说木姐姐病重,我只是想去看望她。”
“哦?她病了?”孙玉皱了皱眉额头,缓缓说道:“那你去吧,早些回来。”
方庭春慢慢地退了出去,一到拐角处,撒腿就跑。
一路飞奔至庭春台,方庭春将那些药从怀中掏了出来,全放在桌上。
“你先出去,烧些热水,我来为他上药。”孙词说道。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甘小虎身上都是伤,得仔细检查一番才行。
方庭春匆忙退了出去,到厨房烧起水来。方庭春心中七上八下,此时才有空去想,这甘小虎为何落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