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谢文良抬头看向妻儿，发现除了自己，他们都是一脸淡定的表情，显然早有心理准备。合着，全家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其实谢玚也是不知情的，可谁让谢瑶在他心里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就算她拿出再多的银子，他都不觉得意外呢？
最后，还是孟氏把事情缘由讲给了谢文良听，谢文良这才知道谢瑶和沈掌柜合伙做生意的事情。
“那这样的话，家里岂不是不缺银子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到镇上去开店？”谁知谢文良听了，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把谢瑶气的直瞪眼睛。
“爹！”谢瑶心里闷着一口气，差点就压不住想要发火，想到谢文良那个老实巴交的性子，只好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尽量平静的说：“哪有人会嫌银子多的？你以为这里的银子很多吗？大哥二哥要读书考试，玚儿要练武，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哪样不要银子？”
见谢文良嘴唇动了动，眼神里还有不赞同的意味，谢瑶心头上的火气蹭蹭直冒：“而爹你别忘了，现在之所以能从沈掌柜那里拿到银子，是因为我每个月提供的菜谱，难道我还能帮家里卖一辈子菜谱吗？就算能，买菜谱的银子，挡得住你隔天就几十两的往老宅送吗！”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到最后一句，语气着实重了些，一下子就让谢文良眼睛红了。
谢瑶不是地道的古代人，但凡是对她好的人她都愿意十倍百倍的回报，如果是父母至亲却薄情寡义，那她便只尽本分。而那些对她不好甚至欺辱她的人，她绝对做不到以德报怨。
孟氏谢文良和谢家三兄弟对她呵护备至，所以她才对这个家如此尽心尽力，可谢家老宅的人算什么？若不是为了谢文良，她会允许他们一次次不知餍足的挑衅吗？
见气氛不对，孟氏皱眉责怪谢瑶：“瑶瑶，怎么和你爹说话呢！”
“娘你别管，今天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索性就让我一次说完吧。”谢瑶固执起来犟的跟头驴似得，梗着脖子要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爹你也别觉得自己委屈，这个家里最该委屈的，不是你，是我娘！在老宅的时候，我娘受了多少委屈你根本不知道！冷言冷语，残汤冷炙，绣不完的帕子做不完的饭洗不完的衣服！就算如此，都保不住嫁妆里最后一支银簪！”
“是，作为人子，爹你的确孝顺。可你不能忘了，你还是我们的父亲啊！以前，我身体不好，一直都是这个家的拖累，所以我现在才特别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可你呢，为了让爷奶高兴，将近五十两银子啊，眼睛都不眨的就拿了出去。”
“万一我没能再赚到银子呢？家里吃什么？喝什么？大哥二哥还怎么读书？同样都是爷奶的子孙，凭什么大伯大堂哥他们在家里高床软枕，我大哥二哥就要在地里种庄稼去供他们读书！凭什么！”
“还有玚儿，爹你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读书还一直乖乖练字吗？你从来没想过。你孝顺，娘也孝顺，但凡家里有什么好的，你们都会送一份儿去老宅。可是爹，娘也有爹娘啊！你可曾像是娘对爷奶那样，惦记着外公外婆？”
“娘这么多年，回过几次娘家，每次回去都是干什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除了最近这几次，之前舅妈对你们什么态度，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是只有你会心疼！”
谢瑶气都不喘的说了这么多话，每说一句，就让谢文良的手更抖一分。无论孟氏在一边怎么拉扯，谢瑶都不肯住嘴。而说到后面，孟氏也开始低声啜泣。
谢玚缩着脑袋躲在角落里，他觉得现在的三姐和爹都好可怕，太吓人了。
谢瑧和谢玧紧紧抿着嘴唇，眼睛定定的看着谢文良，明显是和谢瑶站在同一条船上。早在小的时候，他们兄弟俩要跟着爹爹下田，而堂哥却能和大伯呆在屋里读书，他们只能喝稀饭吃咸菜，而堂哥和大伯每天都有鸡蛋隔段时间就能吃肉的时候，他们心里就已经种下了不平的种子。
为什么他们俩能够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取得很好的成绩？天分很重要，可更重要的，是没日没夜的埋头苦读！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谢文良突如其来的抬起手来，在谢瑶脸上落下一巴掌！
“啪！”清脆响亮，把所有人都震惊了。
谢玧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将谢文良和谢瑶隔离开，愤怒的问道：“爹！你在做什么！”
谢文良颤抖着嘴唇，赤红着眼睛对谢瑶说：“谢瑶！我告诉你，我是对不住你娘，今天这些话这个家里谁说都可以，但是你不行！你没有这个资格！”
“谢文良你住嘴！”两人成亲这么多年，孟氏第一次这么激动的直呼谢文良的名字，第一次这么不客气的对谢文良说话。
谢瑶捂着打过的地方，忽略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勾起左边的嘴角，推开自己面前的谢玧，淡淡的对谢文良说：“是啊，我的确是没有资格。爹你不知道我上次为什么突然晕倒几乎没命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谢珊她和我说了一句话而已。”
“什、什么话？”那一巴掌打出去，谢文良就后悔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谢瑶笑笑，什么都没说，可眼神里却透露出深深的失望和痛楚，她走到门口，轻飘飘的留下说道：“没什么，我累了，回房休息了。”
这次发抖的不光是谢文良，还多了孟氏。不知为何，虽然谢瑶没有说出来那句话，孟氏直觉不好，总担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毕竟，他们瞒着她的，不想让她知道的，也就那么一件事情了。
“娘，瑶瑶听到的，究竟是什么话啊？”谢瑧觉得爹娘现在的情绪都好奇怪，让他心里十分不踏实。
“大哥，别问了。让爹娘都冷静冷静吧。”谢玧拽了拽谢瑧的衣袖，抱着谢玚回到了他们的屋子，留下孟氏和谢文良，还有乱七八糟堆在炕上没人管的银子和银票。
孩子都走了以后，孟氏眼里的泪水越来越多，汹涌而出。隔着泪花儿，她又怨又怒的看着谢文良，把谢文良看的愈发愧疚。
不知过了多久，孟氏还在哭，谢文良终是忍不住，伸手去给她擦，孟氏一扭头躲过去，沙哑着声音冷冷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谢文良知道今日自己的确是冲动了，那一巴掌落下去，疼的不止是谢瑶一个人啊！
“谢文良，今天瑶瑶说的，哪一句不对？你是恼羞成怒了吧？”孟氏冰冷的眼神似刀子一般，直插谢文良心口：“你怎么能下得去手打她？她是我们的拖累？你这么想也不觉得羞耻吗？当年若不是瑶瑶的出现，你以为你们谢家能过的……唔……”
话还没说完，孟氏就被谢文良堵住了嘴。
“别说了。”谢文良闭着眼睛，眼角也悄然滑落一滴眼泪：“求你了，别说了。是我对不住瑶瑶，是我对不住她……”
夫妻俩泪人儿一般四目相对，彻夜难眠。
那边的房间里，谢玚和谢瑧围着谢玧，都盯着他一动不动。
“二、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谢瑧就那么死死的看着谢玧，一点心虚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谢玚也馋着他的胳膊问：“二哥二哥，三姐和爹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怎么都听不懂？”
奈何谢玧定力非常，任这两兄弟怎么拷问，就是不肯说。
谢瑶把门窗都繁琐好，溜进来空间。啾啾像是往常一样欢快的鸣叫着欢迎她，空间的土地上种着各种不同的药草，和粮食蔬菜。河水依旧清澈见底，河水的对岸，森林浓郁，花果芬芳。
小木屋里面整洁的不惹尘埃，她从医柜上找来清热消肿的药膏擦在脸上，绕到木屋后面的温泉里，疲惫的泡了个澡。
温泉的雾气蒸腾在她眼前，打湿了她的睫毛。她闭上眼，心里波动不止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此刻她倒是觉得，刚才自己说的话，实在过了。也难怪爹会生气，换了谁，都会愤怒吧？她刚才那番话，简直可以算是大不孝了。
谁让她就是这么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呢？谢瑶自嘲的笑笑。
在空间里泡了澡，然后在森林里逛了好久，一路吃了不少果子，谢瑶才心满意足的出来。到了外面，已经是深夜，家里人大概都睡下了，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
躺在床上的谢瑶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掀开被子，她抱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着星星发呆。
“瑶瑶，还没睡啊。”身后传来二哥谢玧的声音。
谢瑶回头看去，浅浅一笑：“二哥，你也没睡呢？”
谢玧点点头，挨着谢瑶在地上坐下来，他状似无意的问：“你今天说，谢珊和你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啊？”
谢瑶身子一僵，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被月光打出一片阴影落在脸上。就在谢玧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她轻轻开口，道：“她说，爹在屋里和娘争吵，说当初，就不该把我抱回来。”
果然如此。谢玧苦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