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优柔寡断瞻前顾后错失良机,倒不如果断放手一搏,说不准会柳暗花明后有安排呢!这样一思索,苏佾再不犹豫,稳稳的落了白子。
“嗯,你过去看着她,等她玩够了就带到院里来,一起吃年夜饭,不要回去惠香院了。”苏佾如是说道,思绪依旧沉浸在棋盘里,仿佛没有听懂阿右话语里明晃晃的所指。
阿右碰了一鼻子灰,再不敢多打扰,低头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萎靡不振的模样。刚刚跨过高高的门槛,就碰到路过的阿左,他一脸生无可恋,头一扭加快脚步就准备离开。
偏有人不愿意放过他,故意轻轻的咳了咳,身手敏捷的上前按住了阿右的肩膀,“我说你见了哥哥都不打声招呼吗?还是心虚想要赖账,上午说过的话不准备兑现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阿右没有回头,身子却一僵迅速拍开阿左的手。阿左不松手,反而更前一步,手掌下滑紧紧握住阿右的手腕,让他不得不转回身来。
阿右气恼,阿左却笑眯眯的挑眉,故意火上浇油,“怎么?难不成你真的要反悔来着……真的被我猜中了?哎呦这可好玩了,我这就去告诉小公子,让她也乐一乐……”转身故作离开状。
阿右果然上当,一把拉住了阿左的袖子,那铁青的脸上难得泛出肉眼可见的红晕,就是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他不待阿左回身,咬了咬牙认命喊了一句,“哥!”
阿左阿右本一母,后来共同服侍苏佾,这才接触的多了。阿左比阿右要大一岁,按理阿右该叫他哥哥,可阿右心高气傲,以自己武功高强为由,果断的拒绝了。
后来,阿左时不时的就会换着花样激阿右与自己打赌,规定输的的那人得管赢了的人叫哥哥!然而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心存幻想的阿右从来都未曾逆袭过!
事后阿右觉得阿左可能在给自己下套,稍微聪明了一些,已经好几年不与他打赌了。可今日阿左在他面前狠狠夸了一顿秦富,说她做饭如何如何厉害,阿右不信,阿左顺嘴就提议要不打个赌,刚好公子让我去唤小公子过来,你可以亲自去看看。
根据多年被坑的经验,阿右迟疑了一下,可见阿左也隐隐有后悔之意,脑门一热,就抢在他前头应下了这个赌!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阿右一直在想自己为何要答应了阿左,他本身就是一个笑面狐狸来着,自己还偏凑了上去,白白让人占了便宜!
阿右越想越气恼,忽听身后传来阿左爽朗的笑声,“我的好阿弟,只是叫一声哥哥,难不成还害羞了?!”
那愉悦的声音简直不要太欠扁,对阿右来说,还不如痛痛快快的给他几鞭子来得要痛快些!他手握腰间的剑柄,本该是威风凛凛,奈何寒风太凛冽,吹散了阿右的气势,便如不战而败逃的小卒,眨眼间就没影了。
于是,等到秦富来主院的时候,瞬间就感觉到了阿左犹如春风化雨般的温暖,同时还有阿右冷冷冰雨般的高度忽视。
她还纳闷来着,自己好像没有招惹阿右吧!却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躺着也中枪,或者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不过,此时一心想要显摆得表扬的秦富,也顾不上黑着脸异常沉默的阿右。她来不及去惠香院换衣服沐浴,便紧紧揪着大髦裹在身上,以期能阻挡一下浓郁的油烟味。
要迈进门槛时,秦富突然想到身后的宁全,脚步略微停顿了下,扭头朝他招了招手。待宁全颠颠的跑过来,顺着秦富的动作将耳朵凑过去。
“你也不用在这里候着,回去跟你爹好好吃顿饭…顺便将富平也带过去,他孤身一人在咱们府里,这大过年的……看着也着实可怜些,过头我让小奴送食物去你屋里。”
“谢谢小公子,奴会照顾好富平的。”宁全眉眼飞上喜色,还当今晚要自己老爹一人吃年夜饭来着。
远处炮仗喧喧,零星散落,耳里仿佛听到了别人家里热闹嬉笑的场面。各家夫郎齐聚正夫府邸,万家灯火通明,必定是欢声笑语一片,点燃这冬日里喻味满满的暮夜!
相比起来,同样灯火阑珊的苏府,因为空旷人少,所以即使渲染出了喜气洋洋的场面,也闹不起来这满府的寂寥无声。看过去不过是徒增心里的怅然无奈罢了。
秦富收回目光,转身就是笑盈盈的模样,她疾步跨过门槛,脸上是单纯欢喜的表情,人未到声先到,“老师,我来了!还带来了秦富独家秘制美味菜肴!仅此一份!欢迎抢购!”
属于苏佾的一贯清冷被打破,风风火火的秦富冲了进来,身上还裹着一层寒意和些许冷风。吹得烛台上的红烛微闪,摇了摇身子又站稳。屋里的气氛立时一松,沉闷的空气中透进来清明,让人精神一振。
她身后还领着一行厨房的下人,刚好跟苏佾迎面相遇。秦富赶紧刹住脚步,紧了紧身上的大髦,老远就朝着苏佾行礼问好。
后面跟着的下人也是,屈膝行叩拜礼,手里的餐盘托得稳稳当当的,半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得了苏佾的免礼,这才起身一一摆放食物。
秦富撇撇嘴,阿左上前就要服侍她脱掉大髦。秦富躲开他的手,朝旁边迈了一大步,红色的衣摆翻飞,露出里面精致的小鹿皮靴,鞋边上隐约沾着零星的泥巴……肯定是一不小心踩进了花圃里!
阿左不解的看她,秦富就揪起来衣袂,嫌弃的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看着苏佾道,“老师不许学生回惠香院沐浴更衣,学生自然不敢推三阻四,于是忙忙裹着这一身被油熏过的衣服来了。可这味道实在难闻,我自己都受之有愧,所以还是离老师你远一点,免得伤及无辜!”
左右奴侍皆忍笑。
苏佾亦是,他无奈摇头,笑容却只停留在嘴角,顺着秦富的话说道,“倒是为师的不是了。”边冲秦富招手,让她同自己共同用饭。
又对阿左说,“去帮小公子将大髦挂起来!”
老师发话,岂敢不从,秦富露出忍痛割爱的表情,勉强将衣服脱下。递给一脸笑意的阿左,这次他的眼里并没有精明算计,而是克恭克顺,给人以春风拂面,再对他生不出防备之心。
秦富却有心戏弄,也对他露出笑容来,表情却很值得玩味。就传递着一个意思,要借钱别找我……
阿左面上一僵,想起第一次见秦富时的景象来,不由觉得好笑。心里却生出万般感慨来,去年还在京都,年夜时侯府高朋满座觥筹交错,贵人来往络绎不绝,环佩伶仃琳琅满目,极尽人间奢华!
耳边现在还残留着丝竹管弦之音,隐约闻得到淳淳酒香,余光中舞姿妙曼,遗世而独立……
而今不过眨眼间,昔人的音容笑貌都渐渐模糊了,空留和城苏府的寂寥无声,前尘种种,真真宛若梦境,再探不得虚实了。
等他恍惚回神,就见自己怀里还抱着秦富的大髦,愣神不知多久。而秦富正殷勤备至的给苏佾盛了一碗羹汤,双手奉上至于桌前,嘴角挂着媛媛姝姝的笑,摇头晃脑同公子窃窃私语。
定是夸赞自己手艺如何的好!阿左如是想着,不由霁颜一笑,再繁华奢靡的锦绣华庭,也经不起春风夏雨般的吹打,不过是炫彩的泡沫罢了。哪里比得过如今的朴质踏实,让人心情舒畅开怀自在!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阿右,见他也似心有所悟,双眼失神的瞅着桌前其乐融融的场面,却并无遗憾怅然,嘴角甚至勾起了僵硬的笑容……
阿左掩嘴咳了咳,真心看不上他的面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