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风浮动,寒凉一片。
风宁早已浑身发僵,腿脚也如铅一般,重得难以迈开,奈何太子拉着她的力道却是有些大,分毫不顾她是否跟得上,纵是几番将她拉倒在地,他也不曾顾及,足下步伐依旧干脆而又快速,惹得身后跟着的青颂终归是忍不住出了声,“殿下且慢点,姑娘已跟不上了。”
这话一出,太子便蓦地驻了足。
风宁也急忙停步,紧着目光抬眸观他。
仅是片刻,太子便转了身,那双修长的桃花眼邪肆的朝青颂落来,冷沉道:“方才,青颂侍卫如何称呼本殿皇妹的?”
青颂瞬时变了脸色,垂眸便道:“属下愚钝,望殿下与公主见谅。”
公主?
风宁再度惊得不轻,心底也在刹那间被愕然与汹涌而来的疑虑填满。
她蓦地转眸朝青颂望去,却见他竟是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当即垂眸了下去,就这么故作自然的避开了风宁视线。
风宁眉头紧蹙着,连带目光都颤了几许,正这时,那一身红衣招摇的太子略微满意的出了声,“愚钝一两次,本宫倒也不追究了。只不过,还望青颂侍卫也长点记性,以后见了本宫的皇妹,切莫,唤错了。”
青颂浓黑的眉毛几不可察的一皱,他并未言话,仅是恭敬点头。
风宁心下越发沉浮,略微不可思议的朝青颂盯了半晌,待回神过来,心下也了然而又叹息。
青颂如此反应,自是看得出他迫于无奈,只是他却再也不曾抬眸朝她望来一眼,就像是彻底的沉默了一般,那满身无力与顺从的态度,也让风宁瞬时觉得青颂是屈服了,也默认着的将她推向太子一边了。
心思至此,一时,心口竟也有些抽痛。
还未及彻底回神,那只被太子扣住的手腕也稍稍一紧,微疼袭来。
风宁蓦地回神,紧颤着目光朝那一身大红的男子望去,却见他修长的桃花运内勾出了半抹笑意,然而那漆黑的瞳孔内却依旧深不见底,甚至还卷着几分吸力似是,像是要她彻底的吸入他的眼里。
风宁面色陡变,忙垂眸下来,不敢再看,这时,他邪肆缓慢的朝她出了声,“皇妹这几日出宫玩儿乐,可玩儿得高兴?”
风宁抑制不住的怔了一下,着实不知他这话究竟何意。
她并非公主锦兮,这太子早就知晓,再者,对着她这么个山野之人再度称呼‘皇妹’,甚至还扣着她的手腕不放,如此,这太子究竟何意?
另外,青颂前些日子不过是领人出去救医怪了,而今归来,虽带回了医怪,但这太子,又是怎么跟来的?
心思至此,只觉疑虑再度翻滚而来。奈何风宁默了片刻,却想不出答案来。
“本殿的话,皇妹可是听见了?”正待风宁跑神,太子再度出了声。
风宁不敢耽搁,待犹豫片刻后,她终归是朝他点了头,低低出声,“殿下,风宁……”
“呵,出宫玩儿了一趟,不只是听力有损,甚至连自己身份都记不起来了。”未待风宁将话言话,太子便出了声。
风宁眉头一皱,后话顿时噎住,愕然复杂的望他。
他却是无意与她多说了,反倒是转眸朝青颂望去,低沉淡道:“此番,倒是多谢青颂侍卫领本宫来此了,若是不然,本宫这皇妹,倒是还要任性的在外继续逗留了。”
风宁惊了一下,转眸朝青颂望去。
青颂却是将头垂得更低,似是极为努力,才看看道出了话来,“不敢,属下也仅是在做属下该做的。”
太子邪然深邃的目光朝青颂扫了几眼,便挪开了目光,淡道:“青颂侍卫也无需客气,今儿本宫能寻着皇妹,青颂侍卫自是功不可没。待你家主子病好了,便来宫中走马上任,这也是你家主子早与本殿商量好的,而皇宫的那些禁卫军,想必在青颂侍卫的引领下,也会被练得坚不可摧。”
“太子殿下,属下……”青颂忙要出声,奈何后话未落,太子再度出声打断,“谢恩之话,便不必多说了。此际时辰已是不早,本宫与皇妹,倒该及时启程回宫了。”
“殿下不可。”青颂紧着嗓子急促出声。
太子挑眼朝他望来。
青颂这回却是终于抬起了头,紧然的目光朝太子落来,犹豫片刻,低道:“殿下,公主这些日子与属下的主子相处甚好,而今主子危在旦夕,殿下可否等属下的主子醒来并与公主拜别后,再带公主离开?”
太子嗤笑一声,却是并未立即言话。
青颂的眉头也越皱越厉害,随即再度垂眸下去,兀自坚持。
风宁瞥了青颂几眼,心下的惊愕感,也莫名的变为了无奈,怅惘,甚至麻木。
无论这太子是否是青颂领来,此际看来,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时自己再度落在了太子手里,而纳兰钰却又……如此,没人能救她,更没人能救得了她。
风宁默了片刻,心下起伏,低沉沉的出了声,“太子殿下欲领风宁回宫,究竟想让风宁作何?”
她终归还是忍不住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纵是对这太子一直都戒备畏惧,奈何此际,她还是壮着胆子的问了。
太子那桃花眼再度一挑,转眸朝她望来,邪肆深沉的目光就这么直直的凝着她,深邃而又强势,无端的令人头皮发麻。
风宁强行稳着心神,这次并未避讳,反倒是迎上了他的目光,沉默。
片刻后,他那双桃花眼则是微微一勾,略微悠长的笑了,随即薄唇一启,出声道:“你不回宫,难不成还想呆在忠义侯家公子身边?又或是,你要独自去流浪,再度为奴为乞,低贱卑微?”
风宁怔了一下,面上复杂之色越发浓烈。
这时,太子则是再度出了声,“你这些日子呆在忠义侯家公子身边,也该知晓京都风云。而今京都已将大定了,为稳民心,你这父皇最是宠溺的公主,又岂能不在宫中为本宫稳得天下之心。”
风宁眉头更是皱得厉害,全然未将他这话听进去。
京都将要大定,又关她风宁何事。再者,即便要稳住民心,也该由皇帝与皇后或是其他皇子来稳民心,锦兮公主再怎么得皇帝宠溺,但总的来说也无皇帝威信大才是。
风宁着实是思之不解,心下的冷沉之感也在层层起伏。
却是片刻,她低沉沉的出了声,“风宁并非锦兮公主,便是要稳民心,也于风宁无关才是。”
这话一出,太子面色却无半分变化,他依旧是深眼凝她,随即薄唇一启,冷沉道:“本殿说你有用,你便有用。本殿说你是锦兮公主,那你便是。”
风宁神色再度一颤。
奈何他却是兴致缺缺,无意与她多言,反倒是转眸朝青颂望去,冷沉无波的出了声,“本殿带本殿的皇妹回宫,倒也无需与你家主子报备才是。你家主子将本殿皇妹藏在此处多日,若非本殿昨日困住了你,怕也寻不到此处来。青颂侍卫,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家主子此际既是病了,便该好生养病,其它的,还是少想些为好,再者,本殿皇妹还未出阁,倒也不能与其他男子多处,若你家主子当真与本殿皇妹关系好,那边待他身子康愈后,再来宫中探望皇妹吧。”
他嗓音极其缓慢,语气也卷着几许邪肆,然而却又透着几分威仪与冷冽,全然不容人拒绝。
青颂眉头皱得更甚,却终归是点了点头,恭敬道:“殿下之话,属下记下了,只是……”
说着,他目光朝风宁迅速扫了一眼,继续道:“只是,公主心地良善,实为好人,望太子殿下多多善待公主。”
太子冷笑一声,“本殿的皇妹,本殿自是能善待。”
嗓音一落,他已是无意多呆,扣紧风宁的手腕便转了身,强行拉着风宁缓步往前。
风宁挣扎不得,手腕也被他扣得极痛。
她脸色都苍白了几许,待将要行至院门边时,风宁刚要忍不住再度出声质问,不料话还未开口,太子再度头也不回的冷沉出声,“外面可是千军万马,若是不想死,便一路闭嘴。”
风宁到嘴的话瞬时噎住,神色一颤,却是这时,太子的手突然用力,霎时将她扯入了他的怀里,还未待风宁反应过来,他已是用身上的披风将她全身都盖住了,随即推开了院门,搂着她再度往前。
风宁整个人都被罩在他的披风之下,只能看见被火把映亮的脚底,却看不清前方。
“参见殿下。”却是片刻,有厚重洪亮的嗓音整齐划一的响起,声势浩大,看来前方立着的兵马极多。
太子也并未出声,仍是搂着风宁继续往前,然而未行几步,他便搂着风宁停了下来,待风宁终于是稍有回神时,却又觉腰间一紧,整个人都突然腾空而起,最后在半空似是翻了半圈,而后滚入了一个狭窄的空间。
太子的披风也适时从身上滑落,风宁回神,接着暗淡光影,才见自己竟被太子丢入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