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宁足下仅是稍稍顿了刹那,而后便继续往前。
身后御医们紧张的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再问,纷纷敛神沉默下来,然而内心深处,却是又一轮的担忧与惊恐在起起伏伏。
此际天色已是不早,出得殿门,晚风迎面而来,卷着几许凉爽。而那天空,则是霞红缕缕,黄昏之景却是格外的好看怡人。
不远处,嬷嬷依旧立在原地,整个人靠着一只圆柱而站,许是等得太久,站得腿脚都酸痛了,是以才忍不住靠着圆柱而站的。
风宁眸色微微一动,缓步朝嬷嬷而去,刚靠近,嬷嬷便朝她望来,整个人立即朝她迎来几步,目光在她面上几番打量,最后问:“公主,您可是见着皇上了?皇上此际如何了?”说着,嗓音逐渐压低,谨慎小心的问:“皇上可有怀疑公主什么?”
许是当真等得太久,甚至是担忧得太久,此番见着风宁,嬷嬷便显得格外的焦急担忧。
风宁按捺心神一番,朝嬷 嬷缓道:“父皇病情加重,如今已昏迷不醒。”
嬷嬷神色骤变,脸色刹那苍白。
风宁压低了嗓子继续道:“父皇并未怀疑我什么,反而是极为关心我的归宿。”说着,忍不住补了句,“父皇,的确是真正疼锦兮公主之人。”
嬷嬷目光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发颤,“公主,御医们皆守在殿内,都无法救治皇上?”
风宁点点头,“御医们查不出病因,素手无策,皇兄还因此动怒,踢晕了好几名御医。”
嬷嬷面色分毫不解,眉头紧缩,眸中的紧张之意越发浓厚,“公主,如今这宫中,太子当权。皇后娘娘被禁,大皇子眼睛也被废了,而今能保得公主的,便只有皇上了,若皇上也出事了,那公主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的。”
嬷嬷这话,风宁自然是懂。
放眼这整个深宫,就仅仅皇帝是锦兮公主的保护伞了,若是连皇帝都出事了,锦兮公主以后,又如何会好过!
更何况,那张狂妖冶的东宫太子,并不是好相与的人,今日一见,更是矛盾丛生,她现在敢肯定,一旦那东宫太子成为这皇城之主,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心思至此,也觉紧张无奈。
风宁朝嬷嬷点点头,只道:“嬷嬷之言的确在理,只是如今命运如此,我也是无法。我如今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的为父皇治病了。”
说着,嗓音微微一沉,继续道:“我今下午已为父皇施了银针,等会儿还要去寻刘公公,让他昭告天下寻找神医为父皇治病。”
嬷嬷神色云涌,垂眸下来,只道:“辛苦公主了。只要皇上好起来,公主所做的努力,都将值得。”说着,嗓音顿了片刻,继续道:“公主此际要寻刘公公?”
“嗯。”风宁应声道。
“今日公主让刘公公循着药方到太医院抓药熬药,这会儿,许是刘公公还在太医院,要不奴婢带公主过去?”
“也好。”
风宁朝嬷嬷点点头,应声道。
嬷嬷望她一眼,这才转身在前带路,然而步子却是急促,颇有几分赶路之意。
风宁快步跟上,一路上,两人未说话,直至到了太医院,便方巧捧上正端着药罐子出来的刘福。
乍见风宁,刘福怔了一下,惊愕出声,“公主,您怎来了?”说着,稍稍举了举手中的药罐子,“公主,药已熬好了,可以端过去给皇上服用了。”
风宁点点头,只道:“辛苦刘公公了。”
说着,见刘福有些受chong若惊,风宁转了话题,“刘公公,本宫还有一事,欲让刘公公帮忙。”
刘公公惊了一下,忙道:“公主折煞奴才了,公主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奴才便是。”
风宁也不准备与他多绕弯子,只道:“父皇病重,御医无法医治,刘公公可否差人在天下贴出告示,召集神医入宫为父皇治病?”
刘福怔愣,片刻后,眉头一皱,面色也紧张为难起来。
显然,他并未料到风宁会让他办这事。
“公主,奴才仅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从,并无权利,别说要在天下贴出告示,便是让奴才出宫,奴才都出不去的。”刘福为难道。
风宁神色微沉,正思量,嬷嬷已是朝她缓道:“公主,不如此事就交给奴婢去办吧!奴婢手上有公主信物,出宫也方便,此番要昭告天下寻得神医之事,还是由礼部去办比较合理,要不奴婢即刻出宫,以公主生病为由,让礼部广招神医为公主治病,如此,对外宣称公主生病,既可寻得神医,也可隐瞒皇上生病之事。”
风宁眉头微皱,心底暗沉。
此法虽可,但一国之帝生病,危在旦夕,这么大的事,又怎能隐瞒得住。
风宁默了片刻,终归是朝嬷嬷点点头,嬷嬷垂眸下来,恭敬的告辞离开。
直至嬷嬷走远,风宁才与刘福道:“我们先将药送过去。”
嗓音一落,见刘福点头,风宁转身便往前行。
回得皇帝的寝殿外时,不知为何,殿外竟已聚集了不少衣着艳丽的妃嫔,其中之人,还有不少年纪轻轻的男子及长相柔和的女子。
而那朱红宏伟的殿门旁,则是立着一众手拿长矛的御林军,个个森冷肃肃,无端的给人一众战场生杀之感。
刘福惊愕,低声朝风宁道:“公主,宫中的娘娘们及皇子公子皆来了。”
风宁怔了一下,心头了然。
大抵是这些人听了什么传言,知晓皇帝生病,是以便聚集在了此地,只是,殿门外的那些御林军又是从何而来?
正想着,那些妃嫔似是已然发现了她与刘福,皆提裙焦急的过来,纷纷将风宁与刘福围住,急问:“刘公公,皇上到底怎么了?”
“刘公公,本宫听闻皇上身体有恙,可是真的?”
“刘公公,你快些进去禀报一番,大皇子擅自动用御林军阻止我们入殿觐见,您让皇上为我们做做主!”
“……”
一时,众说纷纭,却都是急不可耐。
刘福被挤得左摇右晃,手中的药罐几番都要掉地,幸得他死死抱住,药罐才免于摔碎。
风宁被围得前进不得,耳里尽是嘈杂纷纭,她抑制不住的皱了眉,开始出声劝慰,“各位请稍安勿躁,父皇仅是身子稍有不适,需静养,我们现在需将汤药送进去让父皇引用,还望各宫娘娘们莫要挡路。”
此话一出,刘福忙扯声接道:“各位主子们,锦兮公主已发话了,圣上的确仅是身子稍稍有恙,望各位主子们莫要惊慌,更莫要在此吵了圣上静养,各位主子们若是当真心疼圣上,便回寝殿为圣上祈福,待圣上身子大好,定会亲自来见各位主子的。”
刹那,围拢之人逐渐沉寂下来,目光皆紧紧的朝风宁与刘福望着。
风宁按捺心神的继续道:“父皇当真是身子稍微有恙,并无大碍,仅是急需静养罢了。皇兄差御林军守在门外,其一是为了父皇静养身心,其二,是怕各位娘娘们擅自闯入惹父皇不快。还望各位娘娘们先行回寝殿等候消息,若父皇全数康裕,锦兮会差人一一告知各位的。”
许是风宁的话极为的平静诚然,她们面上的焦急之色终于是消却不少。
“既是锦兮公主都这样说了,想必圣上的确无大碍,妹妹们,我们还是回寝殿为圣上祈福,祝圣上早日安康才是。”这时,其中一名绿袍华贵的女子出了声。
其余人皆点点头,最后终于是慢腾腾的离开了。
风宁暗暗松了口气,刘福腾出一只手擦了擦额头冷汗,朝风宁道:“方才多亏公主了,若不是公主,我们今儿怕是走不到那殿门,连奴才手上的这罐子药也要摔了。”
风宁眸色微动,只道:“父皇生病之事,还有谁人知晓?”
刘福道:“皇上生病,便召了御医来,也差人专程封锁了消息。除了奴才,秦姑嬷嬷,公主及大皇子,便只有太子殿下知晓了。”
是吗?
风宁心底暗沉,复杂横生。
刘福与嬷嬷自然不会走路消息,她与大皇子也不会,那么此番能让嫔妃及皇子公主纷纷慌张出动而来的,那,便只有那东宫太子了!
心思至此,无端冷沉。
“走吧!”她强行按捺心神一番,朝刘福道。
刘福忙点头,迈着步子急忙往前。
靠近殿门时,御林军们一见是她,纷纷恭敬行礼,甚至专程为风宁推开了殿门。
风宁与刘福快步而入,殿内,那些御医们依旧紧张的缩成一团,仿佛早入惊弓之鸟,便是稍有声响,便会惹得他们脸色大骇。
大抵是,真的被大皇子吓着了。
风宁了然的朝御医们扫了一眼,不言,而后与刘福绕过屏风,行入了内殿。
内殿,依旧暖炉旺盛,本是春和日丽的日子,奈何屋中摆了这么多暖炉,热浪袭袭。
不远处的榻上,皇帝依旧脸色苍白,目光紧闭,毫无生气。
“皇妹,你回来了。”一道低沉麻木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