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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风雪山中采药 清岩洞内相逢

转眼之间,天气已是十分寒冷,那阴绿的树木也成了冷绿色,完全没有了夏日的鲜活之气。子沐王骀与申徒加三人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做出了三身棉衣。他们的布料织的稀疏所以芦絮老是往外跑,穿上就跟从鸡窝里钻出来的一样,几经改量之后,那面料才坚实了些,絮上芦絮套在身上却也能稍稍抵御寒冷。

南地的冬天确是温柔一些的,三个北来的人倒也适应,他们唯一适应不了的便是那雨。冻雨沥沥的下着,天气又湿又冷。他们保存的干柴都被雨淋湿了,申徒加打了许久也没打着火。他们都叹息道:“若没有火,只吃些生冷之物,身体肯定吃不消了。”

这一次却是申徒加病倒了。

起因是他见那柴久久不干,心里着急,竟把那湿柴捂在身子底下,一夜之间,柴干了,火也生起来了,他们烧水煮饭总算饱食了一顿。可在饭后申徒加却吐了,他直嚷肚子疼。王骀看了一下说:“体内湿气太重,不是什么重病。”

子沐说:“可有什么法子吗?我们生存环境恶劣,只怕小病拖成了大病。”

申徒加连连捶自己的肚子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拖累老先生与兄长。”他支撑起来说,“我没有事,怕躺个一天半天的就好了。”

王骀摇摇头说:“若是天晴干燥,怕你躺躺也就好了,可是此刻阴雨绵绵,你躺在这里又冷又潮,怕只会更严重啊!”

子沐说道:“不如去山中采此药材,先生为他煎了吃下,恐会好些。”

王骀说:“这病症不难,若在平常我随便开副药就行了,可此时哪去寻药去啊!”

子沐望望外面的雨说道:“此雨虽下的持久,却不大。我可以出去采药,先生只管说要用什么药罢。”

“万万不可!”申徒加坐了起来,他不禁又一拧眉头说道,“我这身躯怎么能让兄长冒险为我去采药呢?”

“我们沦落至此,何来尊卑之别?”子沐说道,“从今之后,你万万不要再说此话。你既为我奋不顾身,我自当为你万死不辞。”

听他此言,申徒加早已忘却了腹痛,他两眼饱含了热泪。

这时,王骀已写了片竹简来,他递与子沐手中说:“这些药材你也熟识,进山看看去,若有时便好,一定要平安归来。”

子沐拿在手中一看,只是些“苍术、白术、茯苓、木棉花”等常见药材。子沐往怀中一揣说道:“先生放心吧,这些药材我都认得!”

“那就好。公子此去可要万万小心!”王骀又叮嘱道。

那申徒加更是万般过意不去,他眼巴巴的看着子沐穿好衣服戴了个斗笠转身而出,眼角的泪水兀自滚落下来。王骀则是微微一叹。

子沐出得家门,在路上捡了一根粗细适中的木根权用作拐杖,他一路进山而去。那雨丝绵软无力,他沐在雨中步履飞快。在这段时间的磨难之后,子沐明显的发现自己身体比以往好了许多,尤其是与申徒加做了几个月的苦力之后,身体较之前更是灵便了不少。他行走在崎岖的山麓之中,如履平地。

他一路找寻,得了苍术与茯苓,子沐心中甚喜。他想要返回,却又想,不知只这两味药能不能治病,难得出来一次,还是把先生所写之药都寻到了吧!他这样想着便把采来的药草放入身后的筐中,他背着筐接着往山上爬。

那山越往上走越冷,植被也渐渐稀少了。子沐的脸被风吹的生疼,他抬头望去,那山直插云霄,极目看去也不见其顶端。他不禁叹道:“吾曾亲见泰山之雄伟,但若论高时,那泰山可就万万不及了。不知这山是何名,高几万寻,书上亦未曾记载,真是可惜了!”

此时天空已不再落雨而是飘起了小雪,那雪零零落落的打在子沐身上,他一见到雪,却是格外亲切,仿佛回到故土一般。在他的印象中,每一年冬天都会下雪,每每此时,那宫里所供煤碳便格外的多。他的宫中更是温暖如春,他与侍女们天天围在一处,他读书中的奇闻逸事给她们听,她们也轮流讲故事,若讲不上故事,或故事讲的不好要罚果酒。那果酒也是极甜暖的,一杯下去浑身都松泛了……

回忆散去,眼前唯留一地白雪。子沐回过神来,抬头间却看到山的高处竟有棵木棉树,那木棉花如火一般的开在雪中。子沐心中惊叹,他从未见过如此绚烂之景象,那红白相映,皑皑白雪也仿佛燃烧起来一般。他瞪大双眼,想今世能得目睹此景,应是死而无憾了。若非流亡至此,被命运践踏的一塌糊涂,他怎能见到这样的盛景。木棉树盛放着无穷的力量。子沐拔开脚步,向那木棉树而去。

然而那风雪却越来越猛烈,子沐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埋着头走的呼吸都费力。他单薄的衣衫被风吹透,那冷风直吹到骨头缝里去了。然而他也顾不得冷,拼着命向着那火一般的大树而去。

风雪之中,他的眼中却只有那一树盛开的红艳的花,他咬着牙,心里一横想:必须要走到那树下,采下花来为申徒加治病!

子沐一点点的接近了那木棉树,繁茂的枝叶已经燃烧在了他的瞳孔之中,他心头一喜,却突然有一股强劲的风吹来,他单薄的身躯站立不住,扑倒在地上,那风如从九天而来滔滔而下,直直的从地上将他卷起拍到空中,子沐头晕目炫,那一树火红在他眼前一掠而过,他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只觉身处虚空,眼前唯有狂风暴雪肆虐……

世界一片静寂,唯有山洞之中空阔的滴水之声。水滴从山岩渗出,直直垂落于地,清脆圆润的声音回荡在空空山洞里,那声音旷古悠远,仿佛时间流逝的回响。

子沐昏迷不醒,静静的躺在地下。他的身旁却是那昭文仙子,昭文静静的坐在他的身旁,看着这个被风雪吹落山崖的少年。

子沐的衣服残破不堪,脸上也是乌青的,他双眉紧锁,呼吸很不平静。

昭文身穿浅水蓝色长衣,周身胧着淡白的光华。她直盯着他起伏的胸口,看着他鼻翼微微的喘息。她不禁面露微笑——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人类。她不禁又凑近了些,这少年虽面色黯淡,却五官清朗,他微闭着双眼,长睫毛历历在目。她又抿嘴一笑,人类的少年真是可爱至极。

她不禁伸出手去,放在那少年的胸口,她感受着他胸前的起伏觉得很是有趣。

子沐仿佛有了知觉,他微微将眉头一蹙,“咳咳”的咳了两下,吓的昭文赶紧把手拿开了。她轻轻在他的耳畔唤道:“喂,你醒醒啊!”

子沐仍然紧锁着眉头,呼吸急促。

昭文看他样子实在难受,她在空中把手一挥,一道暖黄的光流入了他的体内。昭文笑着说道:“这下你总该醒了吧!”

那子沐果然睁开了眼睛,他眨眨眼,看着那山洞黑黢黢的穹顶,一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侧过脸来,却看到一张灿若桃花的脸庞,他的眼中立马闪现出了光辉,他经历了太多的颠沛流离,所见的只是这荒芜世界中的荒芜之景,如此明艳的女子,简直像黑夜中的星芒。他的脸上溢出了笑意,他张了张口说道:“姑娘……你……”他的头一阵刺痛,突然想起自己从山腰上被狂风吹落。他惊异的睁大眼睛说,“是你救了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昭文笑着听着他说话,她第一次与人类交流,还有一丝紧张。她竟不知要怎么开口,想了半天才说道:“我是昭文。”

“昭文……这名字好生熟悉。”子沐说道。

“你记得我吗?”昭文说。

“有一些印象,却记不清了。”子沐说。

昭文略略有些失望,她说:“你叫子方生,对吗?”

“正是在下。”子沐说道,“姑娘既知我姓名,那我们一定是旧相识了,可惜在下却实在记不得在哪里见过,请姑娘见谅!”

昭文默默一笑说:“你觉得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子沐坐起身,上下看了看自己,除了衣着寒酸以外,其它均好,他说:“我没事,只是出来采药,把采到的药也弄丢了……”

“你为什么孤身一人冒这么大险出来采药。这样很危险,你不知道吗?”昭文说。

子沐点点头说:“我知道,我是为了给我兄弟治病。”

“真是个傻孩子。你们人类的身体那么脆弱,你还……”昭文说着,突然闭上了嘴,子沐正惊愕的看着她。

昭文突然不自在了,她站起来狠狠的踩了几脚地,然后一回身说:“好啦,好啦,我也不瞒你。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是这山上的一个小仙。”

子沐不禁笑了,曾经他高居太子之位,幽居深宫之中。自以为安享这世间所有荣华即是最得意之事,如今他身处草莽才发现曾经的自己乃是井底之蛙,这世界有多大,有多少新奇诡怪之事,他全然不知。而今他一一历来,竟像梦一场,自以为已经是新奇至极,却还会有更新奇之事,他不曾想过,他有朝一日竟会遇上个真仙女。他作揖道:“子沐见过昭文仙子!”

见他如此,昭文却不好意思了。她说:“你别这样。仙人和人类一样,并不高人类一等,我们做朋友可好?”

子沐更加不可思议了说:“子沐此生还未想过会与一位仙子成为朋友,真是荣幸之至。”

昭文笑着伸出手来说:“既然是朋友,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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