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甚少有人感受到周围环境中越发浓郁的天地灵气,也许是因为它每时每刻都在缓慢地增加着,如此连续反倒让人很难察觉。
至于原因,自然是圣灵大陆那一边莱斯特尔大帝国的十二星刻阵。不过毕竟是持续万年的永恒之彩虹结界,七彩之门的强度不容小觑,即使圣灵大陆的那边已经弱化了一些,集合誓约圣魂之剑与时轮神杖之力,外加圆桌十二骑士共结阵法之威,仍然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破坏,这期间圣皇则在神之墓地这边则在神秘的吟诵声中突兀地陷入了深度的冥想状态。
遗龙幽径,第二试炼,镜心引。
一百倍的时间流速,对于曜夜众人来说,却一点都不快。面对自己的镜像,修炼一段时间之后模拟的实战,强度完全不是当初在基地的悠闲时光能比的。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大家都喜欢这样说。
还有另外一句话,人要对自己狠一点。
“引火,火凤朝天!”
灰蒙蒙如雾似幻的混沌般的空中,红色的火焰之鸟撕碎长空尖啸着飞出,因炽烈而带起一阵风势。
火焰飞出,银凤背上那袭墨色的长袍随风舞动动。浊世翩翩佳公子,高高在上俯视着下边的镜像,一种清冷孤绝的王者之气自然显露。
双手翻动,银灰色的灵力和环境仿佛融为一体,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异世界的生物,听从我的召唤,以镜月希云之名,连接两个位面,开启生灵之门。
“召唤,生灵之门!”
火鸟的指向之处,一道闪烁着奇异光芒的门在空中浮现。漆黑深邃,仿佛能吞没一切。镜像以此为盾,在如梦似幻的光晕中将希云的攻击消弭无形。而希云身前的生灵之门同样光芒大盛——
“呜……吼……!”一只形似老虎的生物从中走出,背上长着一对翅膀,身大如牛,毛发尖锐硬利,光是看着都不寒而栗。
“这是……穷奇?有意思。”
“要赢你,比我想象中容易。”
希云傲然回敬了他一句,却也不敢再多话。穷奇乃是古籍上记载的“四凶”之一,要知道这些凶兽因为脾气性格本身就难以驾驭,更何况是与混沌、梼杌、饕餮三者并称的、令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召唤法术,其不仅需要能通过灵力沟通生灵,甚至是不在这个空间的生灵,更重要的是在完成召唤以后让它服从于召唤法师的命令,这对亲和力的要求更甚于灵力。
想想看,让这些桀骜难驯的生物不攻击你都已经很困难了,要让它们乖乖听话——或者更高境界的大能们往往能让召唤兽作为“朋友”一般有自主意志的协助自己战斗,其中的艰辛就可想而知了。
希云现在便经历着每分每秒的巨大消耗。和之前召唤过的溪边以及肥遗的属性都不同,穷奇本质上就带着邪恶与暴戾,它明显是对自己被“如此弱小的区区人类”如此使唤十分不悦,希云和它联结的那召唤契约随时都可能中止,这让他根本不能再分心。
穷奇兽朝着镜像的所在逼近,说是如此不过实际上有翅膀的它行动起来十分迅速。有道是穷奇食人,但作为四凶之一它却也并非十恶不赦,古籍上同样有说它能驱逐蛊害毒物。
当然,现下希云稳定住和它的契约,那么给它剩下的目标就不言而喻了。对这样强大的召唤兽,让它自主行动很多时候要比操控它更有效。
面对穷奇,镜像却没有太多惧色,完全不像传统认知上法师的孱弱,身法敏捷,躲过了几次穷奇的冲击。
“嗤!嗤!”
穷奇好像有些兴奋,似是觉得眼前这人能带给它一点战斗的乐趣,仰起头从鼻子里沉重地喘了喘气。随即张开布满尖牙的巨口,一道风刃毫无征兆的飞出。
镜像好像躲得有些狼狈,而在二者一来一回的这当口,那乘着银凤的身影已经和穷奇一前一后将镜像夹在了中间。
镜像侧过身睨了背后的希云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恶兽:“不愧是传说中广莫风的后裔。”
穷奇大张着那可怖的嘴吼叫着,身处暴风的中心,越来越多的风元素为它所制,如果不是在镜心引幻境中那必定会引起一场大灾害。
不过希云的消耗也快要到极限了,毕竟这样的凶兽还不是他现在能够完全操控的。冷汗直冒,他依旧表现出从容的坚持,拍了拍小银的头——没有多余的能力再去用本命召唤的契约命令它了。
这也就是本命召唤的好处了,召唤法师与召唤兽之间的奇妙默契,自然也是修炼的重要内容。
狂风呼啸,隐有摧枯拉朽之势,在这若无一物的空域中都切实可感。毫无怜悯的肃杀的风中传来一阵热度,煌煌耀眼的火炎如水流般灵巧,化为七道流星螺旋而出。
七星盘旋,无上之物七环灵杯便象征七天、七星、七海,七道火焰呈现美丽的紫红色在空中舞蹈着,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如不祥的彗星曳着长尾朝镜像袭来。
“引火-流火七焰!”
“穷——奇——”
镜像的声音拖得很长,不像说话,收起了平常的玩世和嬉闹,倒仿佛是那些神秘的祭祀仪式里的开始或结束。他的声音如此浑厚有力,话音刚落,希云便感到他和穷奇之间那脆弱的契约受到了巨大的干扰应声而破。
穷奇怒吼了几声却变得安静下来,远远看去好像还低下了那狂傲的头,似乎受到了什么压迫。
袭向镜像的风卷也改了方向,朝着袭来的火焰扑了上去。五元素中火克制风,大成级的火元素法术勉强和凶兽穷奇制造的大风暴打成了平手,在希云和镜像中间形成了一道烈焰鸿沟。
“所以说,没有把握,不要轻易召唤凶兽。”
镜像带着笑意将手一挥,漆黑深邃的生灵之门转瞬即逝,穷奇兽随之消失在了空中。
“……”希云沉默不语,微微垂首,额前的长发遮住了他果决的双眼:
生灵之门,这个距离,施法时间应该不够。
小银?你说……你能突袭他?
银凤欢快地叫了一声,双翼长振,竟如闪光一般将希云和镜像的距离瞬间拉近。眨眼间便飞出甚远,哪怕在这背景之下银凤的光芒也不减反增。
“空间之力?”
尽管还是不知道这只非同寻常的小鸟是什么来头,希云惊喜之下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召唤-仙灵唤!”
吉光灵运,一只白身青纹的鹿浮在希云身侧。这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辅助他的恢复,刚才的消耗着实不小,摆出了一副防御姿态。
果真只是防御那么简单么?镜像意味深长的审视着那只银色的鸟雀,再度燃起的火光映得他的眼眸也有些红。带着浅浅的似有些赞许的微笑,他双手合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来不及了。”
毕竟是镜像,寥寥四个字里也能猜得出希云的想法。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他淡淡道:
“召唤法术,可不止召唤这些仙魔妖兽而已。”
天空中的一道火环将镜像围在其中,他话音未落火环便已急剧收缩直到身前,炽热的感觉连一旁的希云都清晰可感。蓦地,镜像脚下却突兀的出现一个青蓝色的法阵,五个角上的圆形图案周围还有许多潦草不堪的墨迹,好像是什么咒文。
轻轻一声,火环便再近不了一步:
“拒。”
优雅地伸出食指,灵力直指希云电射而出,后者本能地用手一挡,却正中他下怀。
“连。”
希云不屑道:“无聊的把戏。”
镜像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有些飘忽而迷离,遥遥与他相望。希云的脚下也浮现出一个相似的法阵,光芒大盛,将两者都笼罩在其中。
“你发什么呆呢?”
他仿佛从睡梦中醒来,一霎惊觉,却发现一张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脸对着他。笑得纯真,分明是弥音,但却是四五岁的时候,那是他们初次相遇,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老妖怪……”
“你说什么?!”女孩不及他高,抬手便要打他,却被男孩敏捷地挡住。
“行,那就小妖怪。”
“……滚!”
“好啦好啦,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哼,对本小姐如此出言不逊,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
熟悉的声音,有自己的,也有她的。希云笑了,接着看下去,如电影一般。时间流逝,他们长大了。
“妖女,喏,这是礼物。”
“嘻嘻,谢谢~”
少年笑得有些异样:“嗯,对了,没有到家不准开。”
没有人知道那次希云送给弥音的是什么生日礼物,哪怕好奇的叶惕和逸怡一干人反复盘问,两人的反应都没有改变:希云一副高深莫测的嘲弄表情,弥音则冷冷的绝口不提。
长话短说,据说那次两人因为这件事情冷战了一个星期……最终是希云先架不住败下阵来。
嬉闹过多少次,从小时候一直到长大,从花园里到教学楼,好像何处都不曾没有过两个人的身影。
“我跟他(她)是朋友!”这么异口同声的说着,底气十足。
“我(们)不信!”其他几个损友有来有往。
“镜、月、希、云!快给我!”
“哈~这不就是你要的吗?哇!老妖婆来啦!”
“我跟你们说,那天在游乐园……”
弥音仿佛有些惊慌,反手就扔了一本书过去:“你!……”
“……呃……”
少年突然没有了声音,弥音小心翼翼地走近他,轻轻拍了拍:“喂,没事吧?你不是皮糙肉厚心宽体胖嘛。”
“……哟,这小“矮纸”说不过人就动手……”
“哦,了不起呀,‘心宽’未必,‘体胖’倒是看出来了。”
“人老了,年华易逝,光阴‘四剑’啊……”
又或者是那一天,她声音有些发颤,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借你肩膀一用”,低低的缀泣声让他无所适从,向来淡泊如他也有些慌了手脚。
扶着她的肩膀抚过她如紫藤萝般的长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但他并不怀疑什么是他想要的——
他轻声唤:“弥音。”
缀泣声渐渐小了,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了细碎的笑声:“呵~嘻嘻~
“你傻啦,从来没这样叫过我。”
他一窒,难得的没有出言像往常一样和她拌嘴,随手理了理她额前略微乱了些的头发。四目相对,她深紫色的眼眸高贵而神秘,他银染的发尖在俏皮中带着些超脱世俗的气质。
少女巧笑嫣然,少年温润如玉。
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冰冷,一样的……孤独
弥音,说保护你,你会不高兴吧。
妖女,要一直快乐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