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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听说林硕年纪轻轻就官拜吏部侍郎,黛玉和妙玉两个自是要去贺喜一番的。这两个口角厉害得很,陈韫听了几句就摆手求饶道:“罢了,罢了,咱们家两个玉儿的嘴,真真找不出第三张来。你们放心,今年就要开恩科,少不了你们的凤冠霞帔。”

妙玉倒还罢了,进门已经多年,黛玉不过刚刚过了聘定,还没过门。倒被陈韫一句说说害羞了,说道:“人家好好来跟嫂子道喜,嫂子又来取笑人,有两个嫂子将来做一品夫人,这个凤冠霞帔我就不要了。”

三人说得正热闹,却听下人回报说:“老爷和大爷领着官服顶戴回来了。”于是三人各自散了,且换了衣服,家里人小小也庆贺一番。

林家倒还罢了,位高权重多年,并不在意官阶。贾府却不同。贾府是高门大户多年,却自贾代善死后就没有真正的实缺。如今贾琏年纪不足三十,已经官拜京营节度使,这是自贾代善死后,贾家没人想过的体面。

外头报说琏大爷已经回府了,只怕安顿好就要过来给老爷请安,贾赦早已按耐不住了,恨不能自己到贾琏府上迎接他呢。因扶须笑道:“我儿真真出息,这么年轻就官拜一品,比他姑父当年升得还快呢。”

武夫人听了呸了一声道:“看把你得意的,这话传出去没得笑掉人大牙。姑老爷是怎样的真才实学,琏儿有今天,除了圣人格外开恩,还多亏他姑父姑母提点教导呢。”

贾赦不过是高兴不及罢了,哪里就得意忘形到觉得贾琏当真强过林如海,忙起身向武夫人作了一个揖道:“夫人谦逊,我知道琏儿有今日第一个是你教导得好。他姑姑姑父再是上心,到底琏儿幼时他们远在江南,没有夫人你费尽心思,没有琏儿今日。”

贾赦素来是浑人,武夫人也不管他,今日见了这样正紧道谢,不像顽笑,倒不自在起来。摆手说:“罢了罢了,我进门几十年也得了老爷一回夸奖。只我不敢生受。”

贾赦连连口呼受得起受得起,外头管事已经来回话说:“琏大爷带着大奶奶、范哥儿已经到了门外。”贾赦夫妻两个忙命人快迎进来。

范哥儿是贾琏和陈亦俊的嫡长子贾范,如今贾琏走的又是行伍,夫妻两个便希望范哥儿有些祖上风范的意思。范哥儿如今已经一岁多了,迈着小腿走路惹人疼得很。贾赦早吵着要将范哥儿接到跟前养活,武夫人阻止了好多次。

武夫人劝贾赦说:你疼孙子的心我明白得很,但是咱们虽然单独开着大门,到底府里头人多事杂,咱们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有个闪失,你我一把老骨头死了也赔不起。你若疼孙子,将你那些梯己多搬几件过去,自己多去琏儿府上看着不就是了?琏儿府上独门独院的,清静的很。媳妇又是那样知书达理的,将来必教育得范哥儿出息。你将范哥儿抱来,你能教他什么?

贾赦听了,才息了将范哥儿抱来养活的心思,但是每每见着范哥儿,总是开心得合不拢嘴。至于自己那些字画梯己,都不用武夫人说,哪次来不挑了好的带几件回去的?倒是陈亦俊觉得范哥儿小,说怕他扯坏了,都替他收起来。

却说因宫中先后走了两人,如今守着国孝。封了官爵的人家也不过家人坐一起高兴高兴,并没有谁家大摆筵席的庆贺,略高兴了一日便是散了。次日依旧如时常生活。

只一个插曲,王夫人问斩那日,林如海和贾琏高升不久,尚且是街头巷尾的美谈。王夫人被关在囚车里游街示众的时候,听到这样消息,竟连多少百姓朝自己扔石头烂菜叶子都不觉得疼,也不觉得屈辱了。想到兢兢业业的林家和贾琏如今的体面,又想到自己机关算尽的下场,心中一片茫然。

王夫人判了问斩,贾赦判了流放。除此之外三皇子诛满门,西宁王问斩。王子腾夫妇及其子王仁皆是问斩,下人或是流放或是发卖。贾雨村自也是问斩,扶了正的娇杏再次从大司马夫人贬为官奴。宁国府自不必说,除了几个下人能逃脱哪一个?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两人俱掌着兵马大权,虽未直接参与谋反,却有失察之罪,夺了官爵,贬为庶民,罚银三十万两。

如此赫赫扬扬金陵四大家族,只剩贾琏一支青云直上,另有薛家一门暂未发落,余者皆是风流云散。

却说好容易史湘云到了西海国,天和单于果然守信放了南安郡王回来,南安王在路上还在盘算如何将罪名栽赃到押运辎重的军官头上,却不想还未进京,就被忠顺亲王带兵马团团围住,捉了南安郡王本人,上了枷锁押解回京。

此刻南安郡王才得知,三皇子事败,已经在平安州自刎了。南安郡王万念俱灰,将将进城就押到了大理寺,择日问斩。四大异姓王只剩并无野心,未参与任何秘事的东平王和南下的北静王两家。

又说虽然沾着谋反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是因为景和帝和先太子先后去世,常康帝以仁孝治天下,便只重处参与者,其余族人按罪名大小判。因而宝玉等人不过是判了打为官奴。元春因身怀有云也免了流放,亦是打为官奴。史老太君、贾环、贾探春、贾惜春等因南下多年,和此事无干,特格外开恩,皆不问罪。贾敏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不枉当年自己苦口婆心劝说母亲一场。

贾敏少不得将宝玉元春赎买出来,又将抱琴、麝月、秋纹几个元春、宝玉惯用的丫头也买出来,还添了一所小宅子将几人安顿了。元春感激得很,宝玉听说母亲问斩,父亲流放,尚自浑浑噩噩的。罪臣家人便是赎买出来,也是少不得有拜高踩低的泼皮上前罗叱,有些乃是泼皮上前打秋风,还有些是这些人家的对头暗中指使的,还有被这些人家欺凌过的,不足而论。

王夫人包揽诉讼、欺压乡里时,不知道多少人心怀愤恨。不过贾敏常派人去送些衣物吃食,外人得知元春、宝玉尚有林家庇护,才少了多少欺凌罗叱,宝玉虽然浑浑噩噩,元春却心中明白,心怀感激。薛姨妈听说贾家抄了家,好生后悔将宝钗许给宝玉,只聘定已下,宝钗之名已经移到了贾家族谱,薛姨妈却不好上前退亲。但到底元春、宝玉被安顿好后,薛家没人来看过一回。

元春见了这情形,心中冷笑:不知母亲若是在天有灵,看了如今情形,是何感想。

又说忠顺王领兵四处抄家,好不张扬跋扈。以前他虽然亲王之尊,却并无多少实权,加之其他兄弟皆被景和帝料理,只留自己一个。忠顺王在景和帝眼皮底下为求自保,成日寻欢作乐。南安郡王虽然只是异姓郡王,却带着兵马,所以老南安王并不大看得起忠顺王,两人早有梁子。

忠顺王带兵捉了南安郡王那日,好不得意,又特意下大理寺死牢在南安太妃面前炫耀一番。南安太妃听说儿子也已下狱,知道不好,越发没了顾忌,大骂忠顺王小人得志、落井下石,没有皇家风范,再投十次胎也是个不得志的。也是忠顺王高兴过头,又在南安太妃大骂之下暴怒,一喜一怒之间,热血上涌,竟是一头栽倒,得了中风。

外间消息像潮水一样,桩桩件件的涌来,独这件让贾敏一呆。忠顺王低眉顺眼一世,今世许是因为景和帝走在他前头,他太过得意忘形,竟然喜极之下得了这样的病。几日之后,果然忠顺王也是病死了,忠顺王世子袭忠顺郡王,也是削了一等。

前忠顺王妃便是忠顺太妃。却说忠顺亲王在世时,酷爱男风,整日宠些优伶戏子,其中最得宠的便是琪官蒋玉菡。忠顺亲王刚去,忠顺太妃就要使人撵了琪官,不想忠顺王人之将死,其人也善,竟然在自己尚能说话的时候派了长史放了蒋玉菡出去,还额外给了一笔不菲的钱物。忠顺太妃如今却是处置他不得。

又说蒋玉菡早就不堪忍受忠顺王私癖,几年前逃过一回,因宝玉和他结交,忠顺王找到荣国府,宝玉还因此捱了一次打。后来蒋玉菡被抓回之后,忠顺王越发变本加厉,这几年折磨得蒋玉菡性子已经有些扭曲。

他如今得了自由,早年又有些家资,最近又得了忠顺王给的梯己,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个小小富绅。蒋玉菡想到当日宝玉好处,又得知宝玉身边最得用的袭人竟然在宝玉身边最需要人的时候弃他而去,蒋玉菡便看不起袭人凉薄,生了一计。

蒋玉菡是被忠顺王折磨得扭曲了性子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使人到花家提亲,说看中袭人姑娘高门大户出来的规矩好,如今又是良民之身,如今想娶回家做良妾。花自芳到底小门小户的,又有什么见识?见蒋大官人许了不薄的聘礼,便许了。

袭人不知蒋大官人是谁,她本就是个姨娘的品性,又兼她早年在贾府当惯了副小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不惯粗布麻衣,现下虽然好些,春秋两季仍旧身上起疹子,苦不堪言。如今听说蒋大官人家中豪富,愿意纳她为妾,心中想着只要再有锦衣玉食,不用受穷苦人家的皮肉之苦便是好的。于是点头应了。

蒋玉菡果然许了花自芳钱财,将袭人一顶粉轿抬回家。蒋玉菡本是男子,受忠顺王折磨多年,不知道习了多少不堪记述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在袭人身上试来,他一个男人都觉不堪凌辱的东西,袭人哪里受得住,连连求饶。

蒋玉菡因见袭人已不是处子之身,就知道她必是身子早给了宝玉。早就暗通款曲竟然还在宝玉落难之前就自寻出路,蒋玉菡越发气眼前这个自私凉薄的女子,连折磨她的兴致都没有了,没几日,便叫了人牙子来发卖。

只怕薛蟠的命运也是天定,这世因为没有争买英莲打死人命,至今尚未落罪。不想这日又一眼认出袭人,定要买回家。也是和人争执起来,虽未打死人命,却打伤了人。

这日和在金陵打死人,又有贾雨村帮衬料理不同,这次薛蟠却是在天子脚下纵奴行凶,影响好生恶劣。皇城之中,一根横梁倒下来还要砸几个为官之人呢,被薛蟠打的人也有几分门路,因而告到了官府。

又因薛家供应的上用衣料越发不成样子,引起常康帝不满,又因常康帝原本就主意着这次谋反各家动向。薛蟠打伤人这样一桩小事也让常康帝知晓了。常康帝听完太监回事,怒道:“这样浑人也配替朕采购供应衣料?没得坏了朕的名声?还不赶紧撤换了!”

于是只因争一个婢子,薛蟠失落了皇商的头衔。他本就没什么本事,贾史王薛四大族和他家亲近的也都一败涂地,贾琏一房又和他们素无往来,自此之后上前罗叱欺凌的人家多起来,薛蟠一房越发光景日下。

其实薛蟠暂且保住皇商头衔,不过是常康帝将将登基,需要料理的事情太多,还轮不到小小薛蟠。但在薛姨妈看来,却是因为争买袭人,给薛家招了祸。因而虽然王夫人尚且风光时,袭人在薛姨妈面前也是露脸的,此刻薛姨妈却每每不给袭人好颜色。

薛蟠以前是呆霸王,只有他欺凌别人的,没有别人欺凌他的,如今却受尽冷眼,动辄有人上前霸凌,他也心中一股闷气无处发泄。加之每每听薛姨妈说,皆是袭人此人不祥,祸害了贾家,如今又将灾祸带到自己家里来了。薛蟠本就是个没成算了,越是受人欺凌,越是觉得这话真,也愈发看袭人碍眼,后来竟是动辄打骂。薛姨妈本就看袭人碍眼,宝钗是个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门摇头三不知的,没人替袭人说话,袭人越发过得生不如死,不让前世迎春。

薛蟠的皇商头衔被削之后,他所供应的缺口暂且由薛蝌补着。虽然如今守着国孝,薛宝琴并未过门,但是和柳湘莲是过了媒证定了亲的,有龙禁卫总管护着,以前到薛蝌府上罗叱的众人恨不能过来磕头道歉,薛蝌本就是个做事踏实有本事的,生意倒是越发风生水起。

待得常康帝厘清了朝堂之事,果然将紫薇舍人之后的皇商头衔又给了薛蝌。一来薛蝌办事果然办得好,这是最要紧的,二来这个皇商头衔还给薛家,也显得圣人仁德。薛姨妈听了,心中一叹,好生不快。倒是因为有薛蝌照应,薛蟠门前罗叱的人少了,薛家尚能勉强度日,薛姨妈却只觉薛蝌抢了自家体面,并不知道感激。

又说梅翰林原是不想应承儿子和薛宝琴的婚事,带着妻儿躲到平安州做了知州,却也因此落得知情不报的罪名。虽然他小小知州,并没有机会接触到谋反众人,只因在三皇子手下兵马装作匪徒招摇过市时,他既不敢查,也不敢管,就落了不查之罪,也被判削职为民。这日梅仁带着妻儿回京处理京中产业,准备折变后回京,却听说如今薛蝌得了皇商头衔,薛宝琴定了龙禁卫总管,心中百感交集。

却说自从开恩科的邸报传到各省,各省又在四月里头加开一场乡试,新进举子和之前中了举人未参加会试的,或是落第的,一同进京参加恩科。四月开乡试,五月初张榜,再赶到京城,虽然礼部已经是快马加鞭的赶在今年开恩科,真正会试开始,却已经是九月中旬。

林砎、白瑾、程炜都是上届中举,因为年轻没有参加会试的,今年也一同参加恩科。九月里会试,倒是比春闱还暖和些,少受些罪。三场下来,倒没什么人是中了风寒抬出来的。

因要加紧选拔人才,这次阅卷放榜在赶得紧。不过十月中旬就放榜下来,林砎高中会元,白瑾第三名,程炜第三十九名,皆是中了。殿试定在十月下旬,放榜那日,却是林砎榜眼,白瑾探花,程炜二甲第三十五名。皆是中了。

三个孩子榜上有名原在林家众人的意料之中,下人向老爷太太道喜时,少不得也向妙玉道喜。这也罢了,陈韫和妙玉又去向黛玉道喜,倒惹得黛玉脸儿一红,滚贾敏怀里说:“妈妈,你看她们两个,你不打她们我是不依的。”

贾敏也心中高兴,笑道:“向你道喜却也没错,我又怎能胡乱打人。你二哥哥中了榜眼,难道不该道喜不成?”

黛玉听了,知道贾敏也打趣她,忙从贾敏怀中起来道:“怎么妈妈也跟嫂子们一起欺负我?”

贾敏忙拉了黛玉的手说:“我这是替玉儿高兴。若不是因为守着国孝,只怕我的玉儿也要出阁了。这倒好,你还能在家陪我些时日。”黛玉听了,说道:“玉儿永远在家陪着父亲、母亲。”贾敏忙摆手说,我知道玉儿孝顺,但那可是不成的。

果然琼林宴后,林、白、程三人都点了翰林,白瑾却在次日便辞了官。常康帝知道白乐水是世外高人,且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白瑾这样的人才不能为己所用,虽然遗憾,但他并不强求,欣然应允。

程炜也中了进士,迎春也来林府和妙玉、黛玉等一处庆贺。迎春听了白瑾已经辞官,叹道:“白大爷这性子也奇怪,都说十年寒窗苦读,却也未必人人能高中进士。咱们家三爷为了这个进士出身,熬了多少日夜,我见了都心疼。怎么白大爷高中探花,却又辞官不就?咱们家三爷听了也觉遗憾呢。”

黛玉却抿嘴一笑,正欲说话,妙玉却接过去说:“不做这个官我觉得极好,到底是白家大爷有见识,我们家二爷爷跟着辞官才好呢。”

陈韫听了,冲妙玉一笑说:“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体面,偏你这么多话。”不过她深知妙玉是真清高,并非装腔作势,因而也略说一句,点到即止。迎春听了心想:姑妈家这一个次子媳妇一个女儿,见识向来与众不同,只怕她们当真不在意凤冠霞帔,原是自己以己度人了,便拿话岔开去。

三个青年才俊高中原在林家人预料之中,林家倒没什么。贾赦却高兴得什么似的。他一个儿子如今是京营节度使,一个女婿又进了翰林院,自觉比自己当着一等将军体面多了。如今他老了,又见过王夫人给子女招的祸事,武夫人时常敲打,倒是收敛起来,不但不惹事,连喝酒取乐也少了,每日恨不能往贾琏府上多走即便,看看自己的嫡孙。对武夫人也发自内心的尊重起来。

京城中事,贾敏亦是写信告诉探春、惜春的,只让她们瞒着贾母。不过京中变动的邸报传入各省,哪里还瞒得住,终究让贾母知道了。探春见瞒不得,少不得捡了贾母容易接受的言语说给贾母听。

听得贾政夫妻下场,贾母不禁后悔得流下泪来,王夫人放印子钱,武夫人原是告到她跟前,她当时想着这些进项将来皆是留给宝玉的,便没深管,不想今日连累到了自己子孙,也是自己放纵的。

南下那年,她先时因王夫人要治死自己生气,没带宝玉南下,如今几年过去,气早消了,听宝玉得了罪奴之身,也是后悔当时没带宝玉南下。忙命探春写了信,让贾敏差人送宝玉元春两个南下,她原本分成三份的梯己也命鸳鸯分作五份。到底都是自己的子孙,到头来,哪一个都舍不得。

贾敏接了信,展信看后,叹了一口气。虽然元春姐弟自己暂且安顿好了,不过到底留在京城没什么趣儿,也考虑起贾母的意思来。只如今已元春月份已高,南下须得临盆坐完月子之后,因而照实写了信给贾母送去。

却说这年十一月,元春临盆,因为夫家娘家接连巨变,元春忧思过度,在临盆之日撑不住,虽然贾敏请了三个极有经验的稳婆,却到底母子皆没保住。一尸两命,对于元春来说,也许也是解脱。

听了产婆报信,贾敏竟不知是悲是喜。前世元春除了省亲一回,直到横死宫中,都再未见过父母亲人。今世在贾政夫妻落罪之前,到底骨肉亲人在一处数月,只腹中孩子未曾来到人世就下了黄泉,贾敏也不知那条路对元春来说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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