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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危险时近时远

战斗结束后,托尔和马斯夸都没有靠近驯鹿吃点美食。托尔是因为受了伤,而马斯夸则是因为实在很激动,以至于抖个不停。它冲着地上的一块黑熊皮大吼大叫,好像是那块皮先冲着它吼叫了一样。

好长一段时间,托尔一直低垂着头,鲜血从它的伤口流出来,滴在地上。它正对着山谷站着,感觉不到一点儿风。有时,一阵微风从山谷深处吹来,风力逐渐变大,往山腰和山顶吹来。不过,风离地面很远,无声地吹过地面上空,偶尔吹动着云杉树和香脂树的树冠。

于是,托尔转身面向东方,正好对着风吹来的方向。一丝风吹向它的脸颊,它震惊了——它从风中闻到了人类的气味!

托尔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像是要把自己从暂时的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叫醒。它又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抬起头嗅了嗅风中的气味。

马斯夸此时也停止了吵闹,吸了吸鼻子。随风传来的人类的气味还带着温度,因为兰登和布鲁斯此时正汗流浃背地奔跑着。托尔的胸中又燃起了新一轮的熊熊怒火。它早就知道人类气味的出现一定伴随着伤痛,不过,这一次,它加倍感受到了这一点。它转过头,冲着已经血肉模糊的黑熊大吼了一声。然后,它对着吹来的风再次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它并不打算逃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布鲁斯和兰登突然出现在它的面前,它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扑向他们,同他们决战到底。这正是它令人生畏的地方。

但是,这时候风又停了,四周又恢复了平静。潺潺的溪水声传入了托尔的耳中,岩石周围的土拨鼠继续吟唱它们的小调,还有一群松鸡在斜坡的草地上扇动着白色的翅膀。就像女人伸出温柔的手让怒火中的男人消气一样,这些声音对托尔也有抚慰作用。接下来的五分钟,托尔低声吼着,朝着之前和马斯夸一起走过的斜坡慢慢走去。马斯夸马上跟了过去。

山坡底下到处都是岩石块和页岩,因此只要托尔它们从这里爬上山坡,山谷里的人便无法找到它们了。托尔在这次的打斗中受的伤并不同于之前的枪伤,没过多久,伤口就自己止住了血,所以走过的地面上也没有留下血迹。

它们在一个由山顶积雪融化后形成的水塘边停了下来,喝了点水,然后继续向前走。经过前一晚睡觉的那个悬崖时,托尔也没有停下来。而且,今天的马斯夸就算走到了这时候,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感到很累。两天的时间已经让这个小家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它的身体不再像个圆滚滚的球了,而是变得强壮了。在托尔的调教下,它变得更加坚韧,并迅速从哺乳期进入了青春期。

很明显,托尔以前已经来过这里好多次了,它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去哪儿。它一刻不停地向上爬,一直爬到一块陡峭的岩壁前面。托尔径直走进了一条比它的身体还要大许多的岩石缝里。马斯夸跟在后头,它从未见过如此险峻而又高低错落的岩石路,这里简直就是个巨大的采石场。通道的尽头是一片小树林,出了通道就可以到达一个更高的山顶。

要知道,让马斯夸独自穿过这条险峻的通道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托尔往前走的时候,马斯夸就停在后头,呜咽起来。这是它第一次决定要放弃,可是当它看到托尔完全没有理会自己时,它感觉害怕极了,一边尖叫一边疯狂地寻找可以爬上去的路。

托尔向前走了近30米才发现马斯夸没跟过来,它很不情愿地停下来,转过身静静地等着。

托尔的这一举动给了马斯夸极大的勇气。马斯夸用爪子又抓又挠,甚至还用上了下巴和牙齿使劲往上爬。十分钟后,它终于爬到了托尔身边,累得气喘吁吁的。紧接着,它突然觉得自己的恐惧感消失了,因为它看到托尔这时候正坚定地站在一条雪白的小径上等它。

这条似乎只有半米宽的小径十分神秘,且与众不同,看上去跟它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是一大群工匠拿着锤子敲碎了无数的砂岩和板岩后,再填充于巨石之间,才打造出了这条光滑、坚硬、狭窄的通道。事实上,这并不是人工打造出来的,而是由几百乃至几千代山地绵羊的蹄子踩出来的一条小路。这是群山中的一条羊肠小道。第一批绵羊来到这里的时候,哥伦布大概还没发现新大陆呢。可以肯定的是,羊群肯定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把这条小径打磨得如此光滑。

托尔经常经过这条路,穿梭在群山之间,不过肯定还有很多其他动物经过这条路,它们甚至比托尔走得还频繁一些。就在托尔等着马斯夸做好准备跨过来的时候,一阵奇怪的笑声突然从小径的另一端传了过来。在13米到16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砾石,砾石后面的小径弯弯曲曲地向下延伸。没过多久,笑声的来源就从砾石后面现身了——原来是一只大豪猪。

人类世界有条法律规定,不许人们在北部山区猎杀豪猪。因为,豪猪是“迷路者的好朋友”,探险家或猎人在山里迷了路,饥肠辘辘的时候,除了豪猪,他们是碰不到其他活物的。而且,就连小孩子都能轻易杀死它们,所以豪猪更需要保护。豪猪是大自然中最自得其乐的家伙,整天开开心心的,脾气也最好。它们整天都有说有笑的,就像个移动的大针垫,每天除了睡觉以外从来都不多管闲事。

这会儿,这只小胖猪正向托尔和马斯夸走来,一路上嘴里哼唧哼唧的,就像个不会说话的婴儿。它晃动着肥硕的身躯,一边走一边把带刺的尾巴甩在地面的石头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这家伙完全处于忘我的境界中,走到距离托尔不到两米的时候才缓过神来。一眨眼的工夫,它就把自己蜷成一团,还叽里呱啦地叫了好几声,像是在咒骂着什么。接着,它就像埃及的狮身人面像一样一动不动了,只露出一双红色的小眼睛望着眼前这只强壮的灰熊。

其实,托尔根本没打算杀它,只是这个愚蠢的家伙现在刚好挡住了它们的去路。托尔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小步,结果豪猪背对着托尔,想要用尾巴扫它。豪猪的尾巴上布满了硬刺,托尔不止一次跟豪猪打过交道,所以它见状便犹豫了起来。

马斯夸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它现在还不清楚状况,因为之前扎进它脚掌里的那根豪猪刺是它不小心在地上踩到的,跟这次的情况不一样。它看到托尔在豪猪面前犹豫起来,于是转过身准备必要时就沿着小径原路返回。这时候,豪猪突然嗷嗷地叫了起来,开始甩它那条又粗又大的尾巴,那力道足以把它的刺扎进树干八厘米之深。但它并没有扫中托尔,所以只好又缩成一团。托尔见状,只好离开小径,绕开豪猪走,在旁边的一块岩石上等着马斯夸过来。

豪猪见状,不禁因刚才取得的“胜利”沾沾自喜。于是,它改变防御状态,抖了一下身上的刺,继续哼起小调,起身朝马斯夸走去。马斯夸本能地闪到了一旁,结果一不小心在石子路上滑了一下。等它爬起来时,豪猪已经趾高气扬地走开一两米远了。

豪猪还没走到转角处的砾石边上,它的天敌——獾就出现了。这只獾足足有马斯夸的三倍大,全身肌肉结实,爪牙锋利无比,鼻子和额头上各有一个白色的印记;它的腿又粗又短,尾巴上的毛十分浓密,前爪几乎跟熊爪一样大。托尔一见它,便大吼一声,以示警告。那只獾为了保命,转眼就溜得无影无踪。

这时候,那只豪猪继续悠闲地哼着小调,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寻找下一个进食的地方,完全忘了两分钟前的危险遭遇,也没有意识到正是托尔的那一吼救了它。

托尔和马斯夸沿着小径走了一两千米才走到狭长的山顶一带。此时,它们已经在河床上方一千米开外的地方了,从它们所在的地方望去,两个山谷的景色可以尽收眼底。

对于马斯夸来说,下面的风景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泛着绿光的薄雾,谷底深不可测。溪边成片的森林就像一道黑色的条纹,远处山坡上的那一小片香脂树和雪松仿佛成了一小丛荆棘和野牛草。

山顶刮着风。马斯夸觉得这风刮得异常猛烈,脚下的雪也凉得刺骨。有两次,一只大鸟在它头顶来回盘旋着,这是它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鸟——这是一只鹰。老鹰第二次飞过的时候离它特别近,它甚至能听到老鹰拍打翅膀发出的声音,还看到了老鹰凶狠的眼神和尖利的爪子。

托尔向老鹰跑了过去,低声咆哮着。如果马斯夸这时候没跟上托尔的脚步,很可能就被老鹰的利爪抓到半空中了。老鹰第三次从它们头顶飞过,飞向下面的山坡,此时它已经发现了其他猎物。托尔和马斯夸也闻到了猎物的气味,便停了下来。

往下100米开外的山坡上,有一块倾斜的页岩,上面有一群刚刚饱餐了一顿的绵羊,正惬意地享受着日光浴,大概有二三十只的样子,多数是母羊和小羊羔,有三只体形壮硕的年长公羊正躺在东边一片较远的雪地上。

老鹰张开它两米长的翅膀,在空中来回地盘旋着。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轻得就像一片随风飘荡的羽毛。母羊和远处的公羊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大多数小羊羔都躺在妈妈身边,不过有三只比较贪玩的小羊羔在到处闲逛,跳来跳去地互相嬉戏着。

此时,老鹰的双眼已经紧紧锁定了这些嬉闹的小家伙。突然,它扇动着翅膀逆风往远处飞了一段距离,接着,就以一个十分优雅的姿态顺风冲了下来。它像颗子弹一样急速下降,冲向目标,像幽灵一样悄然而至。随着一声小羊羔凄惨的叫声,老鹰慢慢消失在空中,山坡上嬉戏的小羊羔一下子从三只变成了两只。

羊群顿时开始骚动起来。母羊跑来跑去,咩咩咩地叫个不停。三只公羊见状,立刻起身,抬起巨大的脑袋四处张望着,寻找危险的来源。

这时候,有一只公羊发现了托尔,它迅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悠长的、足以传到一两千米以外的警报声。紧接着,它撒腿往山坡下跑去,整个羊群紧跟着它的脚步。陡峭的页岩上顿时响起了一阵乱哄哄的奔跑声,散落的岩石和砾石沿着斜坡往下滚落着。马斯夸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托尔催着它走,它肯定会站在那儿看上好久,期待着更有趣的表演。

之后,它们俩沿着小径走到了托尔第一次被兰登打中的那个山谷,然后朝斯基纳河的支流方向走去。这儿离兰登他们的营地有大约一万米的距离。

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它们来到了一个绿色的山坡。这里再没有页岩和灰色的峭壁了。在经历了冷风侵袭和老鹰的威胁之后,眼前这个地势较低的温暖的山谷在马斯夸看来简直就是天堂。

托尔并没有在山谷里到处闲逛,很明显,它心里正盘算着什么。它没上山,也没下山,只是低着头一直往北走,准备去斯基纳河的下游,估计就算用指南针都难以如此精确地找到方向。它专心致志地走着,马斯夸跟在它的身后。马斯夸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美丽暖和的山谷更好的地方了,可托尔急着离开,这不禁让它感到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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