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褚姌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不管结局如何，我的初衷都是让周娮能回府。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根本就别无选择。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和母亲斗下去。”
“大小姐。”菀枝心里有些担忧：“事情闹得这么大，夫人若是责怪……”
话说了一半，她又觉得不该在这个时候说。本来小姐已经很心烦了。“奴婢让人去准备热水，小姐您沐浴后早点休息吧？”
“不。”褚姌摇了摇头：“你去拿脂粉来，替我补妆。”
“可是……”
“母亲等下就回来，我不能让她看见我一脸的怯懦。”褚姌攥着拳头的掌心，尽是冷汗。“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再怎么懊悔，都得把这场戏演下去。否则，我不但逼死了一个人，还是白白逼死了一个人。母亲只会笑话我没有用处，往后更加不会尊重我的决定。”
“好。”菀枝用力的点头：“奴婢这就帮小姐梳妆。”
淡桃红的胭脂盒才合上。谢颐柔的脚步声就能清楚的听见了。
褚姌握紧了拳头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裙摆，只扯得衣料都皱了。
“小姐。”菀枝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摇头。“其实您不必非得如此，不管怎么说，夫人都是在意您的。”
“我知道。”褚姌点头：“可我必得这么做。”
“开门。”谢颐柔的嗓音清亮透着威严。
菀枝紧忙帮褚姌扯平了群上的褶皱，才应声：“来了。”
门敞开的一瞬间，褚姌皱着眉头站了起来：“母亲怎么这时候还过来，表哥呢？”
“我若不这时候过来，这揽月楼岂不是要被你闹翻了天？”谢颐柔的语气，一半是苛责一半是心疼。她知道这个女儿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也知道她的善良必然承受不住这件事。现在，却强自镇定的想要和她对抗，理由竟然是为了周娮那个贱婢。
“母亲恕罪。”褚姌也没想过事情会坏道这步田地。“我知道在母亲看来，很多事情是我的错。可是母亲，女儿已经长大了，就必然有自己的主意。”
“是啊。”谢颐柔皱眉道：“你是该有自己的注意了。只是你知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有多么的麻烦？”
“夫人……”菀枝想劝夫人不要开口。
可是她刚张嘴，谢颐柔冷厉的目光就落在她脸上。吓得她心都在颤抖，一下子就把要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母亲的意思是？”褚姌不解的看着她。
“六头知道自己姑母就这么碰死了，嚷嚷着要褚家负责呢。毕竟人是在褚府没的。这件事很快就会闹到衙门去。到时候，又得走官场查这么一遭。那些你所谓的证据，不管是真的有，亦或者只是你的推测，都要再被重新翻查一遍。你可有想过，这么做对褚家的名誉，对你父亲的名誉，有什么样子的影响。再想一想，这件事对你自己会造成什么样无法估量的影响。难道你要整个皇城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褚家未出阁的嫡千金好大气魄，三两句话就逼死了在褚府伺候多年的婆子性命？”
谢颐柔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己也是心痛的厉害。她不愿意这么伤害自己的女儿。可如果不说，她恐怕连这些都不曾考虑到。做事就必得要周全才可。稍微的疏忽，都有可能会累及自身。
“明明是你占理的事情，最后却成了别人要挟你的一把刀。”谢颐柔能轻易的看出她苍白的脸色，哪怕是扑上了好看的脂粉。“所以，你既然有自己的主意了，那么这件事情也就不需要我来帮手对么？六头那里，还得是你自己去应付才可。趁着人现在还没出褚府，你最好彻底了结这件事。”
说完这话，谢颐柔没有多做逗留，转身离开。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提到周娮这两个字。
谢安急火火的赶过来，还没走进揽月楼的院子，就遇见匆匆出来的姑母，顿时吓了一跳。“姑母，姌妹妹不要紧吧？她有什么打算？”
“这件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谢颐柔拧着眉头：“她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就必然料想到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倘若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收拾不了，那我也算白白教导她这十多年。”
“可是姑母，都已经闹出人命了，难道我们还要坐视不理么？姌妹妹一向单纯，从来就没见过这种事，恐怕是要吓坏了呢。再说那六头，也不是善茬。姌妹妹怎么可能斗的过……”
“那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谢颐柔冷喝了一声，吓得谢安心口一震。
“姑母您……”
“这件事因何而起，你以为我看不明白么？”谢颐柔非但没有压低嗓音说话，反而还比平时更高出几个分贝。“不就是为了那个贱丫头么？不错，人或许是你发现被扭送上轿的，可若不是她自以为是出的主意，让你唱红脸她来唱白脸，会有这么多事？她既然有把握能救的了那个贱婢，那就一定有本事好好处理这些事情。否则，什么都让你来担待了，你还真当这褚家是谢家不成？”
“不错。”褚姌快步的走到了这边，母亲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是我出的主意，是我让表哥扮红脸我扮白脸，为的就是既能救出周娮，又不至于和母亲您撕破脸。现在既然您都清楚了，那我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不就是个六头么。我既然能逼的沈婆子撞碎天灵，就一样有本事了结这件事。母亲只管看着便是。”
谢安连忙摇头：“不行，还是不能这样子。姌妹妹，我陪你去。”
“不必了。”褚姌摇了摇头：“母亲说得对，既然是我惹出来的祸事，那就必得要由我解决。若只是会闯祸，却不懂得如何善后，只怕也是辜负了这么多年母亲的教诲。”
说完这话，褚姌朝谢颐柔行了个礼，就匆匆的走出了揽月楼。
菀枝连忙跟了上去，心慌的厉害。
可是看着小姐这么勇于担待，颇有几分胆气的样子，她又觉得心里顿时有底了。
“小姐，您别担心，凡事有奴婢呢。奴婢一定会护着您的。”
“嗯。”褚姌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
果然，这时候，六头已经在下院沈婆子停尸的地方闹开了。
“你们褚家要是不管，我就背着姑母的尸首去衙门告状。好好的一个人，就让你们这么逼死了。亏得我姑母还在褚府了伺候了这多年。你们哪里还有半点良心？”
“有没有良心不是你说的算。”褚姌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奴才们都听见。
大家伙齐刷刷的回头，见是大小姐来了，少不得让开一条路。
而这个时候，五姨夫人、七姨夫人和八姨夫人也闻讯而来。
“姌儿，这里是出什么事了？”齐月莱最先走上前，她已经有所耳闻，知道是这位大小姐闯了祸，便急着赶过来。路上遇到梁姿洛与何心，三个人就结伴同来。
“出什么事了？”六头猛地走过来，直直的立在褚姌面前，手指着这位大小姐，恶狠狠地说：“你问问她，好好的为何要逼死我的姑母。还想赶我们离开褚府，凭什么呢！我们在褚府伺候，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刁蛮任性，简直丧尽天良。”
“住口。”菀枝也恶狠狠的顶上去：“你说谁刁蛮任性，你才丧尽天良呢。你们拿着褚家的银子，吃着褚家的米，还中饱私囊，就知道往自己荷包里划拉钱，哪里有半点忠心可言？何况大小姐已经反复三四遍，让沈婆子自己选一样饰物，离开褚家也就得了。这已经是给你们一条好路走，你满世界去打听打听，哪里还有比咱们大小姐更仁慈的主子了。可是沈婆子自己不愿意离开，非要大小姐拿出证据。怎么的？这证据一旦拿出来了，你们受不了了，就回头责怪大小姐不讲情面，有你们这样不要脸的么？更何况，揽月楼上上下下，有目共睹，是那沈婆子自己碰死的，大小姐只是让她收拾东西就离开而已。她自己要寻死，还真的就碰死了，也是她咎由自取，和我大小姐有什么关系？你要去告状，那很好啊，正好我把你们贪污的褚家的银子数目，一笔一笔的账目也一并交到衙门去。让官老爷好好彻查彻查，该怎能治罪就怎么治罪。褚家还真是不怕你闹起来，再怎闹，自尽还是自尽，贪污还是贪污，偏不信你这蛮横无理的，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一口气说了这样多的话，菀枝累的直喘气。
褚姌则因为她这番话，心里有了一些底气。“六头，菀枝说的一点不错。沈婆子的确是自尽，我只是吩咐她收拾东西和你一道离开褚家。这些年，你们的功劳，正好足以抵偿你们的不是，所以我并未打算送官严惩。可既然如今你有这样的打算，那正好，趁着大家伙都在，你交出账目，我一笔笔彻
查，到时候一并送去官府，这件事情也好了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