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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所谓拓跋

太史慈从魏越部曲中筛选勇士,徐晃则在军中搜罗,这将是两口利刃。

另一边,两日后魏越拜访丘力居,丘力居亲自宰杀一只羊羔请魏越吃烩肉,他的侄儿蹋顿则在帐中侍奉酒水。

现在饮食习俗主要以烩烤、蒸煮两样为主,古文微言大义,烩烤看着没区别,实际上是两种烹饪方式,烤就是烧烤,烩就是用油煎炸。没有普及菜籽油这类植物油前,用的自然是动物油脂,而且是重复多次的使用。

出于饮食健康考虑,魏越宁愿以口味清淡的蒸煮食品为主,也不喜欢吃鲜美的烩烤食物。

帐中间火塘上立着一面铁质梁型小盾,雪白的羊脂化开后,一片片刚削好的羊羔肉片铺在上面,在高温油脂、铁盾烘烤下迅速变色,散发羊油、羊肉的特殊芬芳。

魏越捏着筷子轻轻翻动羊肉片,缓缓道:“物之鲜美不过鱼羊,扬雄《蜀都赋》尤推‘江东鲐鲍,陇西牛羊’。依我看,陇西之羊,远不如北地之羊鲜美。”

一旁垂首盘坐的蹋顿眯着眼睛,魏越对面的丘力居也知道扬雄是谁,但也赞同魏越的看法:“如魏先生所言,陇西之羊尚有腥臊,需以五味佐之,远不如北地之羊。这北地之羊,不论炖煮、烩烤,仅有盐巴即可成就美味。”

说话间,魏越已夹起一片八分熟的肉片稍稍蘸醋后送入口中,缓缓咀嚼眉目舒展,北地的羊因为这里独特的水土原因,几乎不存在多少羊骚味。

咽下后,魏越端起白玉角杯小饮一口浊酒,突然问:“北地之羊在北地,不过寻常之羊。因道路险远,北地羊未曾流入雒都。雒都之中,寻常羊三五百钱,这北地羊或许能卖千钱。若无休屠各部、拓跋部,不知乌桓部族可愿在此放牧?”

丘力居闻言诧异:“魏先生何出此言?”

蹋顿忍不住抬头打量一眼魏越,看不出什么又垂下头去。

“并无他意,我欲诛灭拓跋、休屠各部而已。”

魏越神色坦然,夹着羊肉片送服口中咀嚼着:“拓跋酋帅少子拓跋力微,不利于北地边防,而西部鲜卑拓跋十氏(拓跋氏与九个分出去的同姓氏族)中九部与他部自和连死后相争不已,唯独拓跋氏率索头部南迁,而西部鲜卑部众多有投奔,今寄居北地,就怕养虎为患,造其反噬。”

这下丘力居神色认真起来,也没问拓跋部出兵助战为什么要反戈相向这类蠢问题,这类霸道的事情大汉边郡的军政长官做的太多了,稍不如意就翻脸的例子实在太多,全靠庞大的体量和军事力量镇压。

何况,这种瓜分胜利果实前一天杀盟友的事情,鲜卑、匈奴、乌桓并不陌生。

魏越平淡的语气讲述,而蹋顿听着不由紧紧握拳,竭力克制自我。魏越之语,他听起来就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燃烧,战胜敌人让人亢奋,比战胜敌人更令人亢奋的是杀盟友。

就连丘力居也亢奋起来,右贤王找他商讨过剿灭休屠各部一事,这件事情义从联军中知晓者并不多,只有右贤王、刘去卑、拓跋诘汾、窦宾和丘力居而已。临走弄掉休屠各部,右贤王需要树立王庭的威望,窦宾、拓跋诘汾需要休屠各部空出来的地盘,刘去卑需要人口扩充自己的独孤部,丘力居完全就是想多弄点奴隶、牲畜。

为了增加丘力居的积极性,魏越又说到一事:“我听闻原西部鲜卑大人拓跋邻,年八十而终;拓跋诘汾是其幼子,亦有五十余,观其气色,寿数不在其父之下。我听闻,拓跋氏之所以长寿,在于拓跋氏行气功法有出奇之处。”

一瞬间,丘力居双目睁圆:“当真?”

魏越轻轻颔首,他知道丘力居的问题所在。张举曾说过,丘力居修炼的是北军八校行气图中胡骑行气图,修炼出了问题,遇热则会有胸闷气短、晕眩这类症状,猝死的可能性不小。

为了增加丘力居的动力,魏越准备在加一些筹码:“待撤军后,某家中所藏六部练形图,四部行气图皆可供君参悟。”

练形图这类体操需要日积月累的训练,行气图更讲究悟性、毅力和天资,投入的时间、精力和收获不成比例,以此传家的多已落魄。如今推崇的是以文学传家,投入大、收获不确定,夭折率高的武学,是真的落寞了,不再是传家之宝。

以至于魏越短短时间内搜集了大半北军八部武学,除了崇尚武力之辈,寻常人眼中这些武学功法没有多少价值。魏越搜集武学的真正难度不是珍贵、人人藏着不愿拿出来共享,而是真的生僻,很多人没有,甚至没听说过。

别说寻常人,就连北军中的军士也疏于锻炼。故而北军武学,其流传性可想而知。

解决丘力居这一头,魏越又拜访没鹿回部的窦宾,没鹿回部这个名字就很有意思,没路回。

如之前所说,休屠各部的覆灭过程中,义从联军中,右贤王、刘去卑、窦宾、拓跋氏、丘力居都可以分享利益,所以覆灭休屠各部唯一的问题是破羌军这边如何看。故而,休屠各部的覆灭,已经成为定局,是众人所期盼的,没道理不死。

同理,魏越现在要做的就是完成串联,麻痹拓跋氏的同时,将拓跋氏也推到与休屠各部一样的窘迫地步。

干掉休屠各部,窦宾、拓跋氏在北地郡都能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那么将休屠各部与拓跋氏都干掉,那窦宾的没鹿回部,岂不是要一家独霸?

几乎明眼人都可以预见,只要休屠各部覆灭,今后北地郡的争斗会围绕在没鹿回部与拓跋氏之间展开。而其中,对上拓跋氏,没鹿回部有一个巨大的劣势,几乎是难以弥补。

何况窦宾又是汉人名门出身,哪怕他的没鹿回部独霸北地郡,边防再恶劣也败坏不到哪里去。

魏越开门见山,仅仅是寥寥数语,窦宾就参与了这场阴谋,魏越临走还拿到了窦宾赠送的一对龙凤白壁。

其后,魏越又到索头部营地,与拓跋诘汾一起吃了个午饭,看了看拓跋诘汾的一帮儿子,临走也拿到了一些礼物,仿佛收取礼物才是他的来意所在,一块鸡蛋大小的红宝石。这块红宝石入手,魏越走的时候脚步都是虚飘的,骑上马后更是按捺不住激动之情,兴致高昂的哼着小调离去。

见到魏越这喜悦模样,拓跋诘汾自然是轻呼一口气。

离开这里,魏越来了最后一站,也就是右贤王于夫罗处。

帐中,魏越也是开门见山,直接表示要剿灭拓跋氏,于夫罗闻言诧异:“索头部虽弱,我等反掌可灭。就怕……西部鲜卑寻仇。”

对此,魏越没有这个顾虑,第一西部鲜卑报复不到他头上,第二是西部鲜卑也缺乏动机报复匈奴。是缺乏动机,不是缺乏力量报复匈奴,对于更蛮勇的鲜卑,开始文明化的匈奴人实际上心里是发怵的。

因为自拓跋邻将部众七分,形成拓跋十氏一共十个部落,其中索头部南迁以来,种种迹象都表明西部鲜卑内部争斗中,拓跋氏各部是处于劣势的。

索头部南迁就是避祸,保存实力、种子的举措;尔后,呼伦贝尔大草原上西部鲜卑内部纷争不绝时,大量的部众避祸南迁依附索头部。这些避祸的部众不可能是与拓跋氏诸部敌对的部落,否则不会那么容易融入索头部;那么可以推断,这些南迁的部众应该出自拓跋氏诸部,为什么南迁?战况不利而已。

经他稍稍分析后,于夫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魏越又说:“剿灭拓跋氏一事,窦宾、丘力居都愿出力。丘力居乌桓部于北地郡而言并无多少利害,窦宾没鹿回部则是出于自保。灭休屠各部、拓跋氏后,北地郡将以没鹿回部为首,并不利于边防。故,不妨令独孤部屯牧休屠各部旧地。”

这下于夫罗眉头紧蹙,魏越的处理办法是很好的,十分利于单于一族。可问题是,独孤部代替休屠各部,会不会引发国内各部的反弹?

现在的匈奴贵族忙于内斗,且内斗内行外斗外行,休屠各部覆灭,让鲜卑拓跋氏兼并是一种大家都能接受,也都觉得有这种趋势的事情;最大的便宜让窦宾、丘力居、拓跋氏占走,于夫罗回王庭后也能推脱为‘身不由己’,避免国内矛盾加剧。如果按魏越说的那样,刘去卑的独孤部取代休屠各部,真的会狠狠地刺激到匈奴贵族。

见于夫罗为难,魏越就拿出他说服窦宾的理由,这个理由容不得窦宾、于夫罗反驳。

因为鲜卑和匈奴之间尚有缓和的余地,可拓跋氏跟匈奴绝无缓和的余地,因为‘拓跋’在鲜卑语中的意思是指鲜卑父系、匈奴母系所生养的孩子。整个拓跋氏诸部,是鲜卑诸部中最为积极融合匈奴的部族。

拓跋部族自然来源于大鲜卑山的东胡,这是一路向西迁移、发展的鲜卑部族,以至于形成了以拓跋邻为首的西部鲜卑。拓跋部族的西迁路上,几乎是不断地容纳北匈奴部落。

拓跋鲜卑对匈奴部落具有高效的融合效率和先例,窦宾的没鹿回部是匈奴部落,却参杂乌桓、鲜卑、杂种羌,而窦宾本人又是汉族大姓出身,偏偏又子嗣孱弱。不论开战还是和平共处,没鹿回部被拓跋鲜卑融合几乎是一种必然趋势。

所以,能一举搞死拓跋鲜卑,窦宾没道理拒绝。

这也是匈奴王庭判了休屠各部死刑的原因,因为南迁来的拓跋鲜卑就在休屠各部的边上,休屠各部又出自北匈奴,让拓跋鲜卑融合几乎也是一种必然。

正因为北地郡中,拓跋鲜卑发展的必然性,才导致魏越不得不先剿灭探入边郡的索头部。只有斩断这支率先挤进来的触手,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毫无疑问,拓跋鲜卑的发展和对匈奴的超强融合能力,会造成今后匈奴亡族,拓跋鲜卑才是匈奴最大的敌人。

王庭的争斗源于朝廷征调匈奴骑士,反抗单于一族的匈奴各部贵族认为汉朝廷的兵役会让匈奴亡族,这就是匈奴王庭中争斗的关键所在。只要弄清楚现在匈奴最主要的敌人是谁,那王庭中的争斗也就该熄火了。

让农耕化的匈奴去跟刚开始游牧化的鲜卑硬拼……对于胜负,魏越并无多少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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