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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见义勇为的受伤对蔡小芸来说完全值得的，她虽然实事求是地挨了一刀子，又是流汗又是流血，差点儿某个重要器官都提前退休了，但上帝也许再不会像这次一样慷慨地给她一个机会去靠拢那段晦涩的爱情，靠拢那个平常她蔡小芸就是长出三头六臂都靠不拢的许明希。
原来柳盈盈早是娱乐圈中人，自从蔡小芸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数次去医院看望这位英雄人物，每回两人一见面蔡小芸这个忠实的歌迷就激动异常，口沫横飞总要讲上半天，中心思想就是让柳盈盈走后门儿让她见见许明希，开始柳盈盈不同意，还对蔡小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娱乐圈很混乱很肮脏，艺人又是卖艺又是卖身，里面的人不是人尖子就是人渣子，娱乐娱乐还是可以的，千万别认真，一认真就受伤。结果蔡小芸很倔强，坚持‘你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受伤一次，给我介绍个里面的工作，洗衣服倒垃圾我都愿意。’
柳盈盈还是继续苦口婆心劝导：业内环境极其恶劣，黑幕无数，你根本不了解，别一时昏了头义无返顾投身其中，我过了年都想换工作……
蔡小芸听不进去，眼泪婆娑苦苦哀求，柳盈盈心软了，于是当公司里有个缺刚好给空出来，执迷不悟的蔡小芸就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被她带了去。
一路上小蔡都格外亢奋，跟在柳盈盈身后左看右看，对未来的工作环境十分满意，这里的装修，这里的格调，整个一小资情调得没话说，她走着走着发出了情不自禁的笑，那笑声传到柳盈盈耳朵里，人家停下了脚步望着她。
“没事吧？你这样神神颠颠我怎么介绍出去啊？”
于是小芸止住了笑，把这样外露的感情深沉地埋进心里，想想两天前她还在为找到一个能让她吃上酱油拌饭的工作努力着奋斗着，现在却安详地徜徉在城市里最奢华的现代化建筑里，为这座城市里最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那个人服务。
柳盈盈带着她拐进了一个工作间，里面没人，从凌乱程度上判断是很久都没有人，蔡小芸转过头满心期望地看着柳盈盈。
“怎么了？”
“你的工作就是打扫这屋。”
柳盈盈说完也转过脸望着她，她的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好一阵才腼腆地开腔：“其实就是清洁工嘛，说什么助手的。”
“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给林正荣当清洁工？”
“不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落后的，不追星也不了解行情，当然许明希是个例外，但我真不认识什么林正荣，比如你问我李俊基是谁？我就以为韩国总统。”
柳盈盈开怀大笑，笑得小芸都有些不知所措，跟着‘嘿嘿’了两声。
“就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才要你的呀，正荣特别嘱咐，不能要那些对他有儿女私情的人，所以你运气好，换别人想来都来不来，还有你算算你那工资，能是清洁工？要全社会的清洁工都能拿你那么多钱，全都辞职当清洁工，我们整个可爱的城市将被垃圾淹没。”
蔡小芸赶紧点点头，否则柳盈盈这样念下去就没完了，她举目眺望了一下整个房间，突然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老板？”虽然我们蔡小芸不追林正荣这个星，但不妨碍她有强烈的好奇心。
“两个月后吧，他人呆在国外，不让我们打扰。”柳盈盈说着拉起小芸往墙边走，在一幅海报前停住了，两个人同时仰着头望那一幅美丽的画，“真是漂亮，他怎么就长得这么漂亮？”柳盈盈说完揩了揩眼睛，小芸转过头问她：“你哭了？”
“眼睛痒。”她转过脸怪模怪样地望了她一眼，“不过好久没见他了，想念啰。”
“这个人我见过，电视上广告不天天演吗？我还以为就一专职广告模特呐。”
“去你的，广告模特能有这气质？”柳盈盈撇撇嘴，相当的不以为然，“正荣这气质，唉，世上就这么一个了。”小芸浑身一抖，心想这回儿得扎根于花痴堆里了，然后在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个男人，这个男子，确实也太HANDSOME了。
6
林正荣出现的那天阳光美得跟电影里一样，唏哩哗啦地透过落地玻璃窗照着整个工作间浮光掠影觥筹交错。蔡小芸改造这里的宏伟计划已经初见规模，她认为作为一个与众不同的清洁工就一定要完成普通清洁工不能完成的任务，除了雄心勃勃地要将整个房间弄得井井有条光鲜亮丽，她还要让这个五十平米大的房间散发出别样的魅力，让她的老板归国之后耳目一新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花重金请她这个清洁工绝对物超所值。
蔡小芸此时就站在那扇被自己擦得跟没有了似的落地窗前欣赏自己的成就，这里处处都是干净透亮没问题，她一边欣赏着一边都忍不住发出心满意足的赞叹，满脸洋溢着胜利的微笑。
突然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蔡小芸偏着脑袋首先看见从门外探进一张稀疏平常的脸，这样的脸肯定不是林正荣，而是大街上我们日日夜夜都在遇见并且忍受的脸，当第二张无与伦比的脸出现时，那就是林正荣了，他埋着头跟在先推门的人身后。小芸此生都不会忘记他当时身着的那件白色衬衣，也不会忘记他带进来的震慑人心的气场。
这个男子天生就是明星，他就是这样不动声色，你都可以看见他所到之处无不被他的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你是谁？”替林正荣开门的那个人先注意到蔡小芸先开腔了，这时林正荣似乎才抬起头看见了她。
“我是蔡小芸，柳盈盈她……”
“就是你啊。”
后来才知道那个门童叫阿莱，是技师团团长，只是老不爱钻研业务，就好跟着林正荣瞎转悠。阿莱冲过来对着蔡小芸笑，笑得她直想跳楼了，这男人实在长得太磕碜，近看比远看还碜。
“这桌上的稿子了？”林正荣第一次开口问蔡小芸是这句话，那声线之迷人恰似雨水光顾了她那个堆满枯草朽木的花园，一瞬间万物复苏，满眼望去大片欣欣向荣。她的目光赶忙越过阿莱投射到林正荣脸上，此时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柳盈盈每次提到林正荣三个字都要热血沸腾，真人可真比电视上杂志上还要漂亮，他也太不上镜了。
“扔了呀，我看满屋的垃圾乌烟瘴气，通通扔了。”
林正荣沉默了，他开始往蔡小芸走，她的心啊，七上八下那么猛烈地跳，本来还有话要说，什么这个地板她都不是用拖把拖的而是大清早趴在地上直接用手擦，玻璃她是先用湿毛巾再用干毛巾又用湿毛巾再用干毛巾……但林正荣越走越近，她的荷尔蒙分泌就开始越加失常，她后悔埋怨自己今天那么随意的穿着打扮，包括那条染上酱油渍的牛仔裤，无药可救的衬衣，素面朝天的脸。
林正荣的目光最终落在蔡小芸脸上，她真的都溶化了，整个腿直发软，离蔡小芸一米远的位置停下，用手推开挡在前面的阿莱：“那是没写完的歌。”
“什么歌？”她紧贴着墙壁，没怎么听懂他说什么，用余光瞟了一眼阿莱，那人脸色很凝重。
“给我找回来。”林正荣说完转身就走了，蔡小芸都没来得及跟他解释，就看见一个迷人的背影一下就消失了，剩下一个唉声叹气的阿莱站在一旁拍拍她的肩。
“扔哪儿了？”
“都扔半个月了。”
“找不到啰？”
“我上哪儿给他找去？”
“那……完了你。”
阿莱同情地再拍拍她的肩，蔡小芸连怎么委屈都有点找不到方向了。
7
新歌草稿的丢失并没有让蔡小芸的饭碗丢失，林正荣后来没再提这事儿，其实蔡小芸后来就没机会见着他的面，不过和阿莱倒是常见了。其实蔡小芸不怎么乐意见到他，瞅着那张脸就跟瞅着一张猴子脸似的心情总难以舒畅，只是想到从他那里多少能听到点儿林正荣的鸡毛蒜皮才勉强搭理着。
阿莱认为林正荣真把这事儿给忘了，虽然林正荣没有理由忘，但蔡小芸阿莱经过仔细分析觉得他实在没有假装忘的理由，所以他们就很阿Q地相信他是真忘了，过了没多久蔡小芸也忘了，再一次心安理得畅快无比地工作，但她不知好歹稀里糊涂又给撞到了林正荣枪口上。
当时她和同事们站在一个装修格外现代化的工作间里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瞎聊，林正荣从门外漫步进来。他走路一向轻轻漫漫，没有声音，但蔡小芸注意到他了，扭过脸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恰巧望见他微偏着头温柔地对跟在身边的那个人说：“没事，下次注意就好。”当时蔡小芸满脑袋就想到一个词：气质，贵族气质劈头盖脸地倾泻下来，浇得小芸头晕眼花。
但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他来了，有两个正热火朝天议论纷纷的家伙实在太投入，他们一个宣传一个化妆师，因为同性恋的问题喋喋不休，直到林正荣都站在他们身后，两人还再心无旁骛地唠。
“同性恋人会天长地久吗？”
“不会吧，我们这些异性恋都是早上海枯石烂晚上挥手拜拜的，何况那些人？”
“什么？”
“同性恋都是些神经病，你说两个神经病呆一块能多久？”
估计刚刚结束妙语金言的那个人，正觉得自己很有才华，不想旁边一直沉默的林正荣却突然插话：“谁说他们是神经病？乱讲什么？”
那人将果脯的籽从嘴里掏出来，胆战心惊地看着林正荣表情特无辜，大概是生怕他会再来一句：明天你不用来了，好在他说完就转过身，转到了蔡小芸这边，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蔡，突然问了一句：“刚才是你笑了？”
“我没笑。”蔡小芸没有时间解释干净了，她没笑，只是咧嘴不小心画了一个表情，绝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表情。在同性恋问题上她中立，其实这个姑娘在任何问题上都是中立，她就是在妥协中成长成熟成才。如果你林正荣爱好，没问题，她举双手赞成，你是老板你说了算，而且深刻到国策计划生育时，她发誓觉得同性恋有不可磨灭的功绩，除了偶尔惋惜一个漂亮的生物又不能为人类的繁衍贡献自己优良的基因，当然那个生物如果特别漂亮出众，她的态度就没那么宽容了，她会十分粗俗地加上一句：占着茅坑不拉屎。
“你怎么还在这里？”
蔡小芸吓傻了，心想他原来没忘，正嫉恶如仇着呐。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
林正荣一声冷笑，居然转过头对着身边一个宣传轻声低语了一句，蔡小芸使劲竖着耳朵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看见那个人蹙了蹙眉头很为难的模样，然后垂头丧气朝她脚步沉重地移动，到她鼻子底下了，凑在耳边说了一句：
“你被炒了。”
8
炒了？鱼香还是葱爆？蔡小芸站在人群包围中像坐过山车两秒钟就落到谷底，抹了一把眼泪又抹了一把鼻涕，她一把推开那个宣传直愣愣地望着林正荣高大身影，围观群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太伤小芸自尊了：“走就走，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要以为随便一句话随便一个念头就左右别人的命运，自以为是，告诉你，我本来就不想干了，就笑同性恋了你怎么样？不过帮你把几张废纸扔了就怀恨至今，是不是同性恋你自己说……”她话没说完，四周突然传来嗡嗡笑声，她一环顾，是所有人都在笑，其中包括林正荣，他微微仰着嘴角看着自己，笑得很漂亮很迷人，她变得很疑惑，自己明明表现得很愤怒，怎么旁人看来却成了很幽默？“有什么好笑的？一群神经病！”说完她快速转过身，知道非离开不可了，她跟这群人没法沟通，也不想沟通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世界她呆不下去，所以埋着头往前走，一鼓作气走到门边（深怕中途变卦倒回去跪下来给林正荣认错），却一把撞上了刚刚进来的柳盈盈阿莱。
“怎么了？”阿莱仍然对她很热情。
“没怎么，我不干了。”
“这还没怎么啊？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去教训教训。”
蔡小芸可怜兮兮地转过头，看见林正荣他们还站在原地，自己的离去没有任何轰动效应：“林正荣不要我了。”
“他怎么就不要了？”柳盈盈问。
“不要就是不要了。”
“你又干什么了？”
“没干。”
“正荣不会随便把人赶走的。”说着柳盈盈拉起蔡小芸的手就往林正荣那边去了，那个嘴里嚷着要教训教训他的阿莱一路上变得很安静。
林正荣看着这三个人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垂下头望着柳盈盈：“什么事？”他的嗓音如涓涓细流，美好得让人沉醉，要替小芸打抱不平的柳盈盈整个人都塌了下去。
“没事，就是，小芸她……”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蔡小芸，没说话了。
“算了，我还是走了。”小芸低下头，用力甩开了柳盈盈的手，开始转过身朝外走，期间撇了一眼阿莱，他看上去真可怜。
“等一等。”在一片寂静中，柳盈盈的声音再一次从背后响起，蔡小芸停下脚步回眸一看，小柳的脸闪过一丝黎明前的曙光，她正仰着头望林正荣，像望着一个神，“成程刚给我说他走了，蔡小芸在你身边也呆很久了，怎么也熟悉，另外找人，是不是不合适？”
“成程怎么了？”林正荣垂下头，神色关切，蔡小芸却在此时大声喧哗。
“不用你撵，我真想走了，这工作不适合我。”
在场所有人愣住了，想不通蔡小芸的性格为何如此起伏跌宕，柳盈盈冲到她面前，一巴掌拍到她脑袋上：“你疯啦？！”
蔡小芸仍然摇摇头：“我再呆下去，就要移情别恋了，对不起明希啊。”
“正荣你别理她，今天脑残，从今以后她就是蔡成程了。”
林正荣沉默了，也没有任何表情，最后他只是转身离开，但大家都知道蔡小芸是可以留下来了。
9
蔡小芸没有移情别恋，还没来得及，因为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要跟着林正荣去参加一个颁奖典礼，在那里她很可能与朝思暮想的许明希来个面对面的接触，特别是当她打定主意就这样干的时候。
“你是谁？”门突然打开，一张傲慢至极又颇为震惊的女人的脸出现在蔡小芸面前，“鬼鬼祟祟站在这里。”
“我来找许眀希。”蔡小芸将胸口的工作证趾高气扬提到她面前，神情严肃，口气却有点儿像流氓来收保护费，吊儿郎当地示威。
“什么？”那人朝她翻翻白眼，对她脸上的青春痘，缺乏款式的衬衫，油腻腻的男花头投以无比藐视的一瞥，“你是侥幸溜进来的歌迷吧？趁我叫人之前赶快离开，你们怎么那么烦人？！无孔不入！”说完便要关门，蔡小芸赶忙伸手挡住。
“我是歌迷，但没有溜，是正大光明从前门进来的。”那女人仍旧冷冷盯着她，很不得了的模样，蔡小芸心里想我们都是保姆阶级，你许眀希的，我林正荣的，平起平坐，都一个阶级了，你不跟我团结友爱，还站在这里耀武扬威，多大个人了，屁事不懂，“我想进去见他一下。”
“哼，”那女人歪了一下嘴唇，“你以为你谁啊？”
“陈盈。”房间里传来男子的声音，许眀希的声音，一听见这个声音，蔡小芸的表情就寄人篱下了，跟那个许眀希的陈盈不敢针锋相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