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生外出回社,听说分配来个大学生,很想见识见识。可巧公社书记又委派他带牛永进下乡的任务。
尽快熟悉情况尽快拿出方案,牛永进早在从深井来公社的路上就这样想了。所以一经安顿下来,他就向领导请战。
闫生自愧只有初中文化,照大学还差好几个格呢。相比之下自己太渺小了。但他想,这么晚才分来,十有八九不是个好学生。进而他又想,大学生有啥了不起的?还不是臭老九。想到这些,他沾沾自喜,觉得自已高大了许多。本来嘛,好歹还是个公社副主任呢。
他来找牛永进,吃了闭门羹。他扒着窗台往里看,没见到人。他本想离开,忽然又改变主意,不放心似地扒着窗护又看了一阵。他看到床上单薄的行李,不禁出声道:“穷学生。”又见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桌上的文房四宝放得整齐划一,不禁又叹道路:“还有点军人的派头。”不知人长得什么样,听说很帅,帅又怎么样,还能帅得过我闫生?哼!
他发现小会议室的门开着,里边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响动,以为谁忘了关,于是过去关。他看到里边有人,眼前现出电影中的一幕:一位指挥官在作战地图前运筹帷幄。
会议室的西墙上顶天接地地挂着一张全区地形图。一个身体高大的人面对地图,边看边在小本上记,口中还阵阵有词地说:“深井、井头、红山嘴、白象寺、松花树……”他一身学生装,虽不入时,但朴素得显得清高。闫生知道,这个人并非什么指挥作战的将军,而是他要找的牛永进。他大模大样地进来,拿着官腔连挖苦带讽刺地说:
“光看地图是打不了胜仗的。”
“打了败仗也不能怪地图。”牛永进回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眼来人,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热情豪爽地说:“我相信不会看错,你就是闫主任。”
闫生听对方称他主任,心里甜滋滋的,也不失热情地伸出手,拿腔作调地说:
“你是新来的大学生,”
“牛永进。”
而人握手的时候,闫生打量对方:白皙的面庞,乌黑的头发,棱角分明的五官,生动的两眼……他心里暗暗钦佩。
“实地的东西绝大部分在地图上找不到,所以说光看地图打不了胜仗。”闫生还想占上风,言语中不无教训人的口气。
永进微微一笑,似乎同意了对方的说法:“我想先对咱们公社有个大概的了解,从图上看看范围和地形地貌。”
“这还用看图?都在我心里装着呢。”闫生得意地说。
“那当然,主任应该对自己的辖区了如指掌。”
闫主任微笑点头表示同意。
“咱们公社可真大。从图上看象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永进对十面井充满了爱恋。
“我教给你一个窍门,”闫生好为人师地说:“你记住七个七,就概括了十面井。”
“请说其详。”永进颇感兴趣。
闫生比手划脚地说:“咱们公社有十七个生产大队,这是一个七,往南往北各十七华里,这又是两个七,往东往西各十四华里,这是四个七,加到一起共七个七。”他眉飞色舞地说罢,得意洋洋地问永进:“怎么样,概括得好不好?”
“不好。”牛永进当头给他泼了一瓢冷水,“你弄错了。往南往北往东往西的里数都不对。”
闫生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又趾高气扬地说:“你新来乍到还不了解,这里数,人们用步子量了多少年,准得不能再准了。不能改的,大学生也不行。”
牛永进毫不在意他的讥讽,慢条斯理地说:“我并没说井头和深井离公社不是十七华里,也不是说松花树和白相寺离公社不是十四华里,我是说你把我们公社的范围说小了。”
“少多少?”闫生瞪大眼睛问。
“南北各少十华里,东西各少五华里。”永进成竹在胸地说。
闫生知道永进指的是边界范围。他纳闷他咋就了解得这么清楚。他一下子想到了地图。他准是从图上算出来的。我咋就没想到这一步呢?闫生两眼直愣愣地望着西墙上的地图。初打交道就栽到人家手下,他感到莫名的懊恼。牛永进又火上浇油,不凉不热地说:
“闫主任,不看地图也难打胜仗吧?”
紧绷着脸的闫生一言不发,脸色越发难看。永进意识到这位副主任知识浅薄。脸薄自尊心重,玩笑应该开到此为止,该给他个台阶下,不然闹出更大的笑话不好收场。他和颜悦色地说:
“闫主任,你说得对,打仗不能光看地图。张书记说让你带我下乡熟悉情况,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闫生散去了脸上的阴云。他不愧为公社副主任,也很会逢场作戏,把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又得意忘形起来,吹虚说:
“乡下的情况咱太熟悉了,咯挤着眼也能转一圈。”
“请多多指教。”
会议室的初次见面,使闫生受到震动。虽然握手言合,但事后他脑门上冒冷汗,心里边打鼓。这个牛永进,真不可等闲视之。看他伶牙俐齿,又有心计,肯定将成为自己的政敌;人又长得英俊潇洒,也肯定会成为情敌。
秋天的脚步在塞外走得特别快,人们在金色的世界里还没怎么享受,呼啸的北风就把冬天的寒冷从西伯利亚早早地吹来。
十面井公社机关由一圈土墙围着,几排红瓦房虽已破旧,但与农民矮小的土房比仍很显眼。国家规定的烤火期还没到,这里就生起了炉火。从窗户伸出的烟筒象从掩体里伸出的一门门大炮。更加奇怪的是大炮点火冒烟,不是激战的开始,倒是公社干部们从乡下战斗归来。
几乎每个宿舍门前都泼了水。不难想象干部们从乡下回来要洗洗涮涮。泼得最湿的要属第二排西数第一个门了。因为这间房住着闫守贞和于树林两位爱干净的姑娘。
人是衣裳马是鞍。洗漱梳妆后的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动人。虽说守贞相形见黜了点,但也是公社大院里的一支花。于树林自然是鹤立鸡群。她保持着北京姑娘特有的白晰。虽没有特别动人的地方,但也是眉清目秀的。眼似丹凤弥补了略小的不足。织出花来的红毛衣把她的脸衬托得红扑扑的。她神不守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桌上放着的那封信激动着她的心。
她下乡回来,放下背包就到办公室看信。办公室外屋紧挨门口的东墙上挂着一块二尺见方的兰布,兰布上有三排信口袋,每排四五个。人们都司空见惯,却很少有人细数。于树林就是个例外。她是信口袋的密友。每次下乡回社,首先要见的就是它。不下乡时每天至少看一遍。有时下乡天数多了,中间要跑回来看一看。当然她是看信口袋里有没有插着她的信。本来嘛,远离父母,在十万大山深处,自己虽然翅膀硬了能飞了,但自己还没成家,对父母那个家怎么想念也不况外。信口袋里要是插着她的信,哪怕是同学、熟人来的,她可要高兴得跳起来。要是见不到呢?她就把每个信口袋都摸过来,疑心信被装在里边。要是再找不到可要扫兴了,常常在信口袋上打两巴掌。可以说于树林对这个密友有时爱有时恨。
这次看信,除了看自己的,又多一个人让她关心,甚至胜过关心自己。自从风尘仆仆的牛永进跚跚来到这十万大山的腹地,被闫生纠缠得心烦意乱的于树林盼来了救星,有了靠山。她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充满了希望。可冷静下来一想,又有更大哀愁。谁敢保证他还没有对象呢?就他这样的人才,不定得有多少姑娘为之倾倒呢。他只身来此,又不象有拴着他的人。只要他还没有,就一定要把他追到手。哪怕他有惨人毛,就是凉冰也要把他焐化。要是人家已被爱神丘比特箭射中,岂不是猫咬尿脬白高兴一场。这些天于树林的心老是七上八下的。
“没啥可犯愁的,”闫守贞出谋划策,“男婚女嫁,谁也甭笑话谁。干脆向他求婚。”
“不行不行,”小于连连摇头,“哪有这么办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张这个嘴,该让人家笑话是嫁不出去的姑娘了。”
“难道你不喜欢他?”
“当然不是。”小于说,“即便人家对咱有意,也得了解到一定程度才能谈这一步。这样冒冒失失地急于求成,反倒欲速则不达;再说,万一人家已经有了呢,不就更难堪了吗?”
“可也是。”闫守贞被说服了。
于树林一筹莫展。
“不行这么着,”守贞又有了主意:“你留心他的来信。旦凡有对象的,往来的信件一定少不了。你先观察些时,如果有迹象表明他有了,我负责给你问问清楚,咱也死了这份心;如果证实没有,我给你当月老。”
好主意!于树林嘴上没说什么,但脸上带着羞色的笑流露出她心里的满意。
小于留了这份心。她首先见到了自己的一封家信。要是在往常她会高兴得满面春风,立即拆开来看。哪怕报平安的寥寥数语,也会使她激动不已,几天之内都要为之哼歌。今天不同了,她把自己的信抓在手里,继续往下找。希望什么有什么,怕什么也有什么。她惊恐地发现了牛永进的一封信,擅抖地拿在手上。看看没人发现,于是悄悄带回宿舍。
刚生着的炉子倒烟,闫守贞将门敞开。于树林慌慌张张地进来,赶紧将门关上。真是做贼心虚。
“咋样?”小闫问。
“有他一封信。”
“快看看。”小闫一把抢过信,看了一眼又还给小于,“这不是你的吗?”
“他的在这。”
“快看看哪来的。”守贞凑过来伸长脖子看,“北京东城区……这人还是你们老乡呢。”
“家离着也不远。”小于随口说。
“从字迹上看写信的是个女的。你猜会是他什么人呢?”小闫边猜边问。
“不知道。”小于摇头,显得很紧张。她也确认是女人的字体。
守贞对着阳光照信,想看到里边的内容。她翻过来调过去地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辨清一个字“哥”字,于是断定说:
“放心吧,这是封家信。”
“何以见得呢?”小于孤疑地问。
“我看到一个哥字,肯定是他妹妹来的。”
“那也说明不了是家信,现在的女孩子喜欢叫男朋友哥哥的。”
“别胡思乱想了,”小闫说,“快点洗涮换衣服,把自己打扮漂漂亮亮的,等他回来把信送去,还愁不能证实?”
守贞言之有理。于是两人你洗我涮地在门前泼了好多水。打扮好了的于树林看着牛永进的信,心里边乱打鼓。
牛永进完成了考察任务,风尘仆仆地凯旋而归。他比出发前判若两人。身体变得健壮苗条,步伐轻捷稳健。脸晒黑了一层,瘦下去一圈,更显得潇洒英俊。长时间没刮的胡子体现着男性的美,也显得老成持重。他腿上沾着土,额上滴着汗,大步流星回到公社。
通过下乡考察,牛永进心中形成了发展林业的蓝图。他白天野外踏查,晚上和队干部及老农座谈,夜间在油灯下写笔记。考察完毕书面材料也告竣出台。一回到公社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向张润文书记汇报,同时把《十面井公社林业发展规划》材料交给他。
张书记很满意,以领导的口气夸讲他一番,并以长者的身份关怀他。说材料他先留下,等看罢再说。好好休息一下,缺啥短啥说话,千万别客气。远离父母,公社就是家。临别再次拉住他的手,把他送到屋外。
牛永进春风得意。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呢?将要为理想一展英才。回想起这些天吃的苦、流的汗,非常值得,吧嗒吧嗒嘴都是甜的。回到宿舍,到处尘封土积,这是塞外的风沙从门窗缝刮进来的。永进越发感到林业工作者任务的重大。“我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他边收拾屋子边自言自语,“十年之后咱们再看,就是敞着门也不会有沙尘进屋。”把屋子收拾干净,自己也干净一番,把替换的脏衣服泡在盆里。坐在椅子上回味这些时的下乡生活。纯扑热情的老乡给他胜似亲人的温暖。简朴的村庄,迷人的名字,村村都有动人的故事。壮丽的山川,黄金般的土地。乍看满眼光山秃岭,而这里的人民能架犁铧山耕耘。他仿佛看到白象群从白象寺里走出,红山嘴层林尽染,轿顶峰变成了花轿,人们敲锣打鼓喜庆新生……
“笃笃笃!”清脆的扣门声把进入朦胧状态的永进惊醒。他下意识地说了声“请进”,赶忙将身子坐正。
随着开门声进来一位红衣女郎。永进一阵惊喜。他又差点看错了人。
“你一个人悄悄忙什么呢?”于树林眉开眼笑地问。
“没忙什么。”
“那就是想家了。”
“也没想家。”永进憨厚地回答。
“哈哈哈哈!”小于的笑声银铃一般响亮:“没想家?鬼才相信呢。看这是什么?”她把信举到永进面前。
永进伸手去拿,小于将信藏在身后,提出条件说:
“猜猜谁来的,猜对了给你。”
永进不喜欢玩这种游戏,特别是跟一个还很不熟悉的姑娘。见对方如此兴致,他也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只得逢场作戏。
“快猜呀!”
永进想,肯定是家信,不会是秋萤来的。她不可能知道我已经置身在大山里,更不可能知道我在重山的哪一重。家有三个家。故乡的爷爷奶奶不识字,找人写信不容易,没事不会来信;那就是边山和北京,秀春和兰菊都可能写。于是他说:
“妹妹来的。”
“什么妹妹?”小于有些紧张,生怕是她不希望的那种妹妹。
“妹妹嘛,怎么还什么妹妹!”牛永进迷惑了,睁大眼睛瞪着这位团书记。
小于灵机一动,改口说:“我是问那个妹妹。”
“不是边山的就是北京的。”永进有些不耐烦了。
“你北京还有妹妹?”又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多新鲜呢,我北京怎么就不能有妹妹?”
“我是说太巧了。”
“我猜对了,快把信给我。”永进伸手要信。
小于只得遵守诺言。永进看信时她不住问这问那,并主动自我介绍这介绍那。你妹妹上班呢还是念书呢?我家也是东城的,离你叔家不远……
永进哪顾上听她这些,开始还哼哈地答应,后来就不吭声了,旁若无人地看信。
信是北京兰菊妹写来的。她为哥哥走上工作岗位表示祝贺,并羡慕他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张开了风帆。
“我按照信上的地址在地图上找你所在的位置。找呀找,怎么也找不到,月季和腊梅过来帮忙也没有找到。从图上看赤县地势很高,而且都是崇山峻岭。妈妈说你那一定很苦,她打心眼里挂牵。我觉得你那挺神秘的,大山里边一定有稀世珍宝。在你还没有进山以前我就对大山无限神往,眼下更让我朝思暮想了。因为大山里有我崇敬的亲爱的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吹灭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时,悄悄许的愿就是毕业后也和你一样到大山里去。”
永进两眼涌满了激动的泪花,他无限感激这位这样理解他的妹妹。
“爸妈都怪你把家当成旅店,小妹妹们也埋怨你是来去匆匆的过客。只有我护着你。他们对你说三道四,我心里不是滋味。不过我也对你有意见。春节回家可要在北京多呆几天,不然他们再派你不是,我也爱莫能助。”
牛永进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在这地图上找不见的深山老峪,在遥远的异地他乡,一封家书带来了亲人的温暖,他被这莫大的幸福陶醉了。
坐冷板凳的于树林借机欣赏牛永进:乌黑的头发闪着亮光,浓眉下的两眼分明在和写信人说话,高高的鼻梁,红润的两颊,显出酒窝的嘴角流露出他心里的柔情蜜意。说心里话,当她选择上牛永进的时候,对他的冷莫与清高不是没有担心的,担心他不会体贴人。眼前这场面使她的担心踪影皆无。看他笑得多么温柔,流露出的情感多么热烈,多么甜蜜。只可惜是对他妹妹而不是对我。于树林的心头袭来莫名的妒意。她不想继续被冷落,悄悄退了出去。
小于的心很乱很乱,怕守贞提出问题回答不上来,没有马上回宿舍,朝公社大门口走去。按说侦查的结果应该使她大放宽心,然而悬着的心老也放不下来。她感到,确确实实地感到,牛永进对她并不感兴趣。如若他就是个既冷莫清高又不会关心体贴人的人倒也罢了。可他不是,刚才的场面明明证实他不是那样的人。于树林充满忌妒的心中又挤进了悲哀。油然又产生了恨。恨永进对他的一片真心置若两闻。她的这种恨是因为爱而产生的。
大门口的凉风把小于吹得冷静了许多。她知道自己又犯了操之过急的毛病。人家对我可以说一点都不了解,怎么会对我动情呢?要挤进他的生活圈,精诚所致,何愁石头开花。她美美地想着往回走。闫生象从地里冒出来似的出现在她面前。
“遇到什么难事了?”闫生貌似关心地问。
“我有啥难事?”小于警惕地反问。
“没难事干吗愁眉不展的?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
“谁骗人谁心时有数。”小于想尽快摆脱他的纠缠,绕过他朝宿舍走。
“不想知道点牛永进的情况吗?”
一听闫生这句话,小于顿住脚步。闫主任是干什么的,他早摸透了小于的心思。她在牛永进来社后的变化也明若观火。想摆脱我去追他,没那么容易!闫生早想好了阻止他俩结合的计划,今天是给泼点冷水:
“我跟永进下乡,把他的什么底都讨来了。他托我给他的朋友联系往这调工作。我问什么朋友,他说是对象。我问是干啥的,他说是同学。”闫生纯属胡说八道,其实根本没那回事。他倒是想刺探永进的恋情,哪承想人家保密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当他问永进有无对象时,永进眯缝起两眼笑着反问:“闫主任你说呢?”
小于被闫生的这番谎话一下子骗昏了头脑,差点晕倒在地,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打肿脸充胖子说:
“他托你给对象联系调动与我有什么相干?”话是这么说,可她还站在那不走,还想听对方说永进的事。
“当然与咱们无关。”闫生用关怀备至的语气说:“快回屋吧,外边冷,小心感冒。”
小于赌气不走,心说:“我干吗听你的?”
“是不是想跟我谈一谈?”闫生向于树林靠近。
“跟你有啥好谈的!”小于斩钉截铁地说:“闫主任,我可不想当田花第三!”说罢一甩袖子走了。
闫生遭到五雷轰顶,愣在那好半天。他恨得把牙咬得咯咯直响。
小闫正写下乡汇报材料,见小于垂头丧气地回来,知道情况不妙,没敢问她什么,只是告诉说给她泡好了茶。小于没精打采地坐到椅子上,发现桌上放着的那封家信,顺手拿过来拆开看:
林儿:
收到你的信,知道你们那天寒地冻,要学会照顾自己。
今去信不为别事,这次你哥回北京休假,说他有个徒弟,人挺好的。你哥有意将你介绍给他。你哥说他在徒弟面前谈起过你,看他很有那个意思。只要你乐意,问题就解决了。事成之后再把你活动到他们厂,逃离那个苦地方。他们厂虽说也在山沟里,但待遇很高。每月还能回京休息。如果你也有那个意思,来信告诉家里,或直接写信给你哥,定个日子在北京见见面。
家里一切都好,妈就不放心你。
小于看罢,将信扔在抽屉里。她的心烦透了,趴在桌上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