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惜冷笑一声,踱步上前,道:“朱公子客居峨眉,深夜不辞而别,悄然离去,已是令人不解。巧在我峨眉今夜又遭奸人盗窃,遗失了几册至关重要的典籍,更是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不知公子有何话辨白?”左谦之见师父虽然已无大碍,又恐多说话于伤情无益,道:“我不知道贵派丟遗失了什么宝贝典籍,我只知道师父在峨眉做客,深夜受伤下山,莫不是峨眉店大欺客?”此言一出,峨眉派上下群情激愤,厉声讨伐,更有甚者剑拔弩张,乱作一团。黄飞扬等人虽与左谦之是旧识,如今见他这般颠倒是非,也是怒气填胸,而俞蕾见这人满口胡言,如何能再忍?叫声找打,双手峨眉刺倏地攻到,左谦之冷哼一笑,提刀拨开。
俞蕾见这大汉只守不攻,自己仗着招式灵活,连攻五七招,而对方身高力大,若双方硬攻,自己未必会讨得好处。心念及此,住手横眉道:“你这厮也太无礼,当着掌门师太她老人家的面,竟公然信口雌黄。谁是虽非,在场的武林同道自有公论,也容不得你放肆!”袁千岗冷笑道:“我等为客,原不该多言,但姑娘一言不睦便先动手,却是在场的武林同道有目共睹的。你们说朱兄盗宝,谁曾亲见?而峨眉如此待客,我们却瞧得真切!”左谦之瞧了原千岗一眼,转而向慧逸师太深施一礼,道:“晚辈夜闯峨眉,有冒犯之处请师太海涵。”左谦之见慧逸师太微笑着点头示意,双目眼神散乱,呼吸急促,显然也是受了重伤之兆,莫非师父与师太大打出手两败俱伤?
正暗自胡思乱想之时,另一边原千岗与静惜越说越僵,双方已然刀剑出鞘。忽听慧逸师太低声道:“贫尼避世清修,以为可以远离江湖纷争,独善其身,万没想到会发生今晚之事。我峨眉声誉事小,可此书牵连甚广,若有闪失,定会兵连祸结、为祸天下。”静惜高声道:“掌门人但请放心!为今之计,只有挨个搜查,别无他法,咱们峨眉也只能无礼了。”
静恬见掌门人轻叹一声,踌躇难决,与黄飞扬递个眼色,黄飞扬见静贤也有默许之意,仗剑长啸一声,峨眉弟子早有准备,瞬间涌入三五十人,左一堆右一队,前后错落有致,正是峨眉有名的三阵之一――留客阵。
左谦之曾听朱墨羽偶然间说起过,留客阵与迎客阵、送客阵并称三大古阵,讲究彼此配合照应,配先天六十四卦变化,内合阴阳两极生死之道,虽只有数十人,却若数百人一般,首尾相联坚不可摧。迎客阵讲究一个“拒”字,此阵施开,犹如顶风而行般举步艰难;留客阵讲的是一个“困”字,棋语上有三卒困帅之说,正是此理;而送客阵讲的是一个“驱”字,端的是高深莫测神鬼难敌。
慧逸师太满面愧色,闭目诵声“罪过”。李袖嫣正与原千惠低声商议此事如何善了,方不致于伤了彼此和气,原千惠轻声道:“瞧峨眉派这阵势,终难善了。若搜出也就罢了,万一一无所获,不仅峨眉派威严扫地,我们面上也无光。”李袖嫣笑道:“搜便搜,若搜不出来,看慧逸师太一代宗师,如何面对江湖同道。”原千惠恨声道:“你倒坦然自若,荣辱不惊!我只恨自己学艺不惊,今日竟受这奇耻大辱!”李袖嫣知道像原千惠这般待字闺中的女子,面对这种搜查,的确难以释怀。
正想开口安慰一番,忽听大厅外有人高声道:“师太您是前辈高人,自然不能与奸邪小人一般见识。”众人一愣,皆向外望去。折腾了几个时辰,不觉天已微亮,朦胧间见一人自外阔步而入。峨眉弟子无人不识,纷纷避开闪出一条路,来人正是那位隔三差五上山送米送菜的农家大叔。
农汉把那根随身木棒随意一靠,向慧逸师太及诸人团施一礼。静贤忙道:“大叔不必多礼。眼下峨眉多事之秋,恐刀剑无眼误伤了大叔,您还是暂且回避吧。”农汉笑道:“多谢小师父好心。贵处丢失了东西,我已经听人说了。丢失了东西自然要找,我们庄稼人丢了一只鸡少了一只鹅,也要满村子找上好几天。如果被小偷偷了去,那更要破口大骂,让他吃不下饭,睡不香觉。”
左谦之离这农家汉子仅数步之遥,见他不仅言语粗俗,形容丑陋,更为不能容忍的是,竟然出言相助峨眉派,心下极为不岔,厉声喝道:“哪里来的村夫?竟来这里添乱,且请一边歇息。”左谦之虽是请他闪开,一只大手当胸推去,实在毫无半分礼请之意。农汉微微一笑,不闪不避,继续道:“可是贵派不比寻常门派,还真能像城门口的兵丁那般搜身不成?”左谦之一推之下,不仅对方没滚开,自己反倒像推到了一堵墙,竟后退了半步。
农汉继续道:“师太菩萨般慈悲心肠,自然不会为难这些江湖小辈。试想这里又有花儿一样的姑娘,要真是这样,恐怕不成体统。”静贤笑道:“大叔之言固然有理,只是眼下也别无他法。大叔非武林中人,还是抽身退后,免得引火烧身、祸及妻儿。”静贤自是一番好意,思量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山村野汉,如涉足这是非之地,陷于江湖恩怨,终非善了。农汉咧嘴一笑,道:“多谢小师父好心,峨眉众位师父对我那么好,如今遇事了,我怎能不帮个忙?”静惜哼道:“你是帮忙还是添乱?你非峨眉之人,少管闲事!”说着伸手去拉他臂膀,那汉子被一拉一扯之间,静惜竟被甩了出去。
方才左谦之吃了个暗亏,在场之人也没在意,可静惜后退四五步,站之不稳,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场之人吃惊之余,见到静惜的狼狈模样,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慧逸师太脸上露出一丝难解的微笑,微微点了点头。众人只盯着静惜,自然无人注意掌门人的奇异举动。只见静惜连忙站起身,满脸涨红,恶狠狠地道:“这臭汉子也倒有几分蛮力。咱们重新比过!”说话之间青锋剑已然出鞘,吓得农汉双手连摇,苦苦求饶。
静惜当着这么多人栽了个大跟头,怎会善罢甘休?青锋剑起,左手捏个剑诀,向农汉左臂刺去,剑到中途忽然下沉,竟刺向农汉的左膝,农汉退无可退,忙转了个身,总算有惊无险地闪过。静惜剑势一起,招式相连,不觉已经攻了七八招,农汉虽然手忙脚乱,所幸并未受伤。
静惜原只为吓唬这个丑汉一番,争回一点颜面而已,哪里真想伤了他的性命?却没料到这手无寸铁的山野村汉竟然都一一避闪了开去。如此一来,更觉颜面尽失,倏地剑势一变,凛冽带风,舞起一团剑影罩住农家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