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每个人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虽然很多人不愿也不敢相信,但事实便摆在眼前,哪里还容得置疑?黄飞扬转向静贤,喃喃地道:“莫非真是……真是他所为?”静贤身后转出一人,冷笑道:“黄师妹如何不信?这天下除了朱墨羽外,恐怕没人能从咱峨眉偷走一粒米。”杨济士自然不信朱墨羽会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行为,突然见此人现身,矛头直指朱墨羽,不禁也冷笑一声,道:“师太面前,愿不该放肆,只是有几句话噎在喉头,不吐不快。常言道抓贼抓脏,如这位兄台般妄言臆测,恐怕难以服众。”
慧逸师太默言不语,若有所思。那人见掌门人并无责怪之意,迈步走向圈中,向众人环施一礼,道:“在下静惜,在峨眉众师兄弟中武不出类,德不拔萃,原不敢在众位面前献丑,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既然关乎师门荣辱,便不能不为师门尽自己微薄之力。”
杨济士见这人出口不凡,虽然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危难时刻为护师门颜面挺身而出,倒心生几丝好感。笑道:“道兄客气了。道兄说朱墨羽盗取贵派之物,可有凭证?”静惜笑道:“虽然没有人脏俱获,却也有几个可疑之处。静恬师妹,为掌门人运功疗伤却伤了她老人家的,可是朱墨羽?”
静恬点了点头,慧逸师太凄然道:“书剑宫内功独特,确实无异,但贫尼相信朱少侠也是无心之过。”静惜叹道:“掌门人慈悲为怀,自无防人之心。诸位请想一想,当初又是谁来咱峨眉偷去了掌门人的紫血宝剑?如今故伎重施,轻车熟路而已。”
杨济士一时语塞,李袖嫣道:“这位道兄之言固然有理,方才说道贵派所失之物并非武功秘笈,虽不知具体为何物,对朱墨羽而言,料来未必有用,那他何必费力费神地偷了去,让江湖上人人耻笑?”
慧逸师太道:“事已至此,说出来也无妨。那几本书确实与武功无关,却关乎我江山社稷,亿万苍生。”慧逸师太定了定神,方缓缓地道:“几十年前,沿海地区倭寇扰边,烧杀抢掠恶贯满盈。戚帅继光公与俞公抗倭数载,才换来这几十年太平。两位大帅据多年来对敌经验的总结,撰成兵书,惠于后世,以保国安民之用。后来几经辗转,存于我峨眉之上,其中有戚公写著的十八卷《纪效新书》和十四卷《练兵实纪》,以及专门对付倭寇的《鸳鸯阵法》。今晚遗失的,便是这《鸳鸯阵法》。诸位试想,如果这些兵法密册,流传到倭寇的手里,他们厉兵秣马卷土重来,贫尼如何对得起无辜受害的百姓?又如何对得起二公在天之灵?”慧逸师太闪动在双目中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神情颓倦,令人心酸。
众人皆缄默不语,厅上的烛火摇曳,众人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无奈,空气里飘散着令人窒息的寂静。静惜突然冷笑一声,痛心疾首地道:“朱墨羽这狗贼!哪怕你跑到天之涯,躲在海之角,发誓也要将你……”话未说完,突然厅外响起一声炸雷:“哪个狗东西在骂我师父?”众人一惊,听脚步声由外而来,不一时跃进来一人,巍然而立,满面怒气,后面背负一人,一动不动,生死不明。李袖嫣原千惠等人自是识得此人,正是左谦之。左谦之把背上之人扶下来,放在一张椅上,众人烛光下看清他背后之人,无不一惊,正是朱墨羽。原千冈快三步走上前,紧张地问:“兄台如何不告而别,却又去而复还?”原千惠见朱墨羽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张口却说不出话,心里莫名一阵刺痛。杨济士忙道:“左兄弟如何到了此处?墨羽兄又如何受此重伤?”说着,不待左谦之答应,已上抓起手腕搭起脉来。
左谦之一动不动地盯看杨济士的双眼,见杨济士双眉一舒,笑着起身,道:“无妨!”说着,见他在朱墨羽胸前点了几个穴,又在背后推搓一番,朱墨羽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杨济士道:“谦之兄弟不必担心,休息一下便好了。”
在这过程之中,静惜一直站在左谦之身侧,手按剑柄,防止他师徒二人突然出逃。左谦之见师父神色略缓,先行谢过杨济士。李袖嫣问起左谦之如何夜上峨眉,朱墨羽又如何受伤。左谦之道:“两个多月前,我与原姑娘三人离开五虎寨,一路北上寻师,在京城听说了师父的行踪,也见了师父一面,那时师父在马车里,没有说上话便匆匆离去。我在京城又寻了三五天,却没有半点线索。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到有人议论,说在太湖边上见到一个拿紫血宝剑骑黑马的年青人,没来及多想便又一路南下。到了的时候,才知道师父已经离开多日了,虽然没见到,却发现见过师父的人越来越多,就这样一路打听一路追寻,才来到峨眉山下。知道师父在山上做客,夜访较为不便,所以找了个地方住一晚,打算天亮了上山拜会。没想到睡梦里听到房门处有声音,还以为是小偷,开了门便发现一个人摔了进来,苍天有眼,竟然是苦苦追寻的师父,当真是悲喜两重天。”
李袖嫣笑道:“我已猜到你的悲喜。喜者,师父便在眼前;悲者,师父生死不明。”左谦之点了点头,看到朱墨羽面色渐已红润,已放下心来。继续道:“当时师父口不能言,昏昏欲睡,只在我手心里写了两个字便昏睡过去。”原千惠道:“方才李姑娘己经猜对了,我也试猜一下是哪两个字,如何?”李袖嫣与左谦之皆点头含笑,原千惠略一沉吟,嫣然一笑道:“峨眉。”左谦之还未张口,李袖嫣笑道:“不错!应该如是。果然是你与朱某人心有灵犀。”原千惠瞪了李袖嫣一眼,李袖嫣推了她一把,却不想从怀中落出一物,左谦之见是那块龙凤玉佩,道:“这不是……”李袖嫣已然捡了起来,与左谦之异口同声道:“这不是……”原千惠一把夺过,高声道:“不是!”李袖嫣与杨济士交换个眼神,心照不宣地各自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