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月没有注意到旁边楚焱的眸子闪了闪,她也只是以为皇后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既然皇后不肯再说一遍那便罢了,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给她的命运带来那么巨大的变化。
当她多年后想起,也不得不感叹,她们的局真是一环扣一环,设得那般巧妙。
宴会到这里差不多便结束了,今日曲清裳在宴上大放光彩,出尽了风头,所以就算她不能侍寝楚焱还是揽着她的肩膀一步一步从众人面前走过去,直至到了恩泰殿的门口消失不见。
遗留下来的众妃也都兴趣殆尽,各自带着宫女回宫了。齐莹儿还是那副恨不得砍人的表情,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失宠了?为什么,她不甘心啊!阮明月也带着楚璃准备回宫,皇后却挡在了面前,用着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她,“你挡了我的路,就算你曾经差点是我的嫂子,我也依然不会放过你。”
阮明月回望她,什么嫂子?她怎么好像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她在脑子里飞速地想了一下,难道是林明延?可是那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还有什么重提的必要。今天的这些人都好奇怪,算了!她抱着楚璃,艰难地给皇后行了个礼,“小皇子困了,皇后娘娘见谅。”说完她就直接转身走了。
皇后看着她的背影,心底一片畅意,平日里端庄秀美的面容此刻却染上了一层阴骘。阮明月,很快,很快你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只是可惜,还要搭上我一个哥哥,不过,只要能除掉你,哥哥的牺牲就是值得的。她发出不屑的一声笑,一拂袖,走了。
边关临沂城的城边,驻扎着锦国的士兵和风羽国的援兵,此刻正是大军打退蛮夷之兵后的第三日,因为还有一些虽然小但是不容忽视的民生问题还未解决,所以大军便决定留滞半月,彻底解决隐患后才启程回京。
营地上,一个明显要比周围的帐篷高档并且牛气许多的帐篷里,一个紫衣男子负手而立,他身后站着一个暗卫模样的人。暗卫双手抱拳,态度恭恭敬敬,“属下参见离王爷。”
紫衣男子大手挥了挥,“隶文你还是这么客气,不用多礼了,快说说皇兄有何要紧事吧。”
“是!”那隶文又是标准的又一次抱拳,紫衣男子无奈摇头,隶文接着道“主公让王爷辞别锦皇之后就赶紧回去,那边很快便有人来接替王爷,主公还说,若是王爷放不下水姑娘,就带她一同回去。”
紫衣男子听了隶文的话之后眉间浮上淡淡的愁绪,轻声呢喃“我倒是想要她和我一同回去,只怕她是不肯。”
隶文可没听到他的心事,自顾自地又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来,递向紫衣男子,“主公请王爷现在就给他答复。”紫衣男子好奇地挑了挑眉,从隶文手中接过那封信,三下两下拆开,抽出一张普通的雪白信纸来,他很快看完,重新叠上了信,“回去告诉皇兄,此事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是,那属下就告退了,最后提醒一句,王爷不要贪玩忘了时间。”隶文话还未说完身影就已经飘散在虚空中,紫衣男子徒摸了一手的空气,他撇撇嘴,痞痞地笑着道“你这小子!看我回去就把厨房里那个胖丫头嫁给你!”
“离将军,林将军让人来请您去主帐共饮。”帐篷外有人在禀报,“知道了,本将军即刻就来。”紫衣男子潇洒地走出去,走到半路他又想起刚才那张纸上的话,不由得勾起了嘴角,皇兄啊,你好不容易才动个心,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失望呢?
楚璃被封为晋王,自然身份又高贵了不少。源源不断流入长乐宫的赏赐和贺礼,让长乐宫里的所有人都应付得手忙脚乱,一会要把那些东西登记在册子上,一会儿又要指挥太监全部抬到库房里去。本来才刚刚锁上库房的门,就又有人送来礼物,便惹来哀声叹气的一片声音,那些宫女太监们如此,红玉如此,阮明月亦是如此。
阮明月看着那些堆得越来越高的箱子,突然就有了一种吃软饭的感觉,这些东西明里暗里都是冲着晋王楚璃来的,而楚璃还小,自然就用不着,阮明月就只有照单全收了,谁送的,送了多少,都要记着,她现在用了,楚璃长大了以后就来还。她看着楚璃嫩乎乎的脸蛋,想着,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阮姑娘真是好兴致!”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突然传来,阮明月抬头去看,却是皇后的宫女浣秋,她放下楚璃,站起身去,“不知道浣秋姑娘来这里有何事?”
浣秋瞟了一眼堆积如山的箱子,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没事就不能来了吗?阮姑娘如今带着小皇子,可是水涨船高呢,难不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阮明月看着她,浣秋平时可不是这般无礼的,就算再有什么厌恶也会埋藏在心里,不会放到明面上来,可是她也不是胆小的,“浣秋姑娘有何事不妨直说,何必绕这么多弯子。”
浣秋笑一声,“那好,既然阮姑娘心直口快,我也就直说了。今日我来,是要请阮姑娘过去栖凤宫一趟。”
栖凤宫,皇后有什么事要找她?阮明月还没忘记昨天皇后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呢,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就在这个宫里,皇后总有机会见到她,不去也不是什么上策,不如就去一趟。“那就走吧。”阮明月准备就这么出门去。
岂料浣秋却拦住她,“阮姑娘怎么可以随意就去了,至少要换身衣服吧。”阮明月只以为她是故意如此,意思是去看皇后,那个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怎可随随便便就去了。她也不多想,就进屋去换了一身藕合色的襦裙,有宫女给她重新挽了个飞云发髻,随意簪上几样发饰便前往栖凤宫。
到了栖凤宫,才发现不只是皇后一人,不仅众多妃嫔都在,连楚焱也在。那些妃子来阮明月是想到了的,毕竟皇后让她来不是唠家常的,有观众才会有人看戏。可是楚焱为何也在,而且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怒,只是强忍着没发作罢了,此刻见阮明月来了便生气地瞪向她,阮明月心中讶然,她好像没有做什么惨无人寰的事情吧,楚焱这番态度又是为何。
说来也奇怪,阮明月来了这么久硬是没人开口说话,她站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些人好像都在等着她行礼,要是她不行礼难道就准备这样一直下去?她勉勉强强给楚焱行了个礼,“参见皇上。”当然,楚焱的反应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他没有开口让她起来,也没有那个准备,所以阮明月为了避免落入尴尬的境地,就自己起来了。
旁边的皇后与阮明月大眼瞪小眼,似乎是在说该给她行礼了,阮明月没有再动,她干嘛要三番四次地给自己找苦吃。她瞟了一眼仍然稳坐不动的楚焱,“不知道皇上让我来到底为何事?”
或许是她无所谓的态度,或许是她满不在乎的语气,反正不管是什么,都成功地让楚焱的“坐禅”破功,他满眼含怒,声音似夹带着寒冬里的冰雪,“听说你跟林丞相的公子,也就是林副将林明延,有一些关联?”
阮明月当即便想问他,听说的?你在哪听说的?你听谁说的?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怎么现在还拿出来说。她看了看周围那些妃嫔的脸,大都带着幸灾乐祸,也是,若是她真跟林明延有关系,那她就是不守妇道的表现,在某些家规严厉的家族里,这样的女子是要被浸猪笼的,但这是宫里,虽不至于那样,但也是会受到极其严重的惩罚的。可是她怕什么呢,她又没有做什么。“皇上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若我说,这是子虚乌有呢?”
“子虚乌有?江南那段旧事你又如何解释?”楚焱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似要把她看个真切。
“你派人查我?!”阮明月一下子怒了,楚焱从来就没相信过她,她是知道的,可是楚焱竟然连以前的事都不放过,都要耿耿于怀,他到底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怕朕查?”楚焱冷笑一声,“你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传言就不是假的了。”
阮明月简直被他的不可理喻气得哭笑不得,她不屑地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我就一句话,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你倒是理直气壮得很,不知道一会儿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你还能这么有底气吗?”皇后朱红色的嘴唇一张一闭吐出这一串话来,阮明月有些奇怪她的反应,这件事可是牵涉到了林明延,那是她的哥哥啊,她怎么还能是这种看好戏的表情。不过,令她更奇怪的是皇后说的“事实”,她倒是不懂了,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难道她还能无中生有出一个来吗?皇后眼底此刻是藏也藏不住的得意,“来人,带证人上来!”
阮明月随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大殿的门口,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他看了阮明月一眼,然后移回视线,跪了下去,“奴才小荣子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叩见众位主子。”阮明月连看了小荣子几眼,却是再也记不起他是谁了,翻来覆去都是张陌生的面孔。
“起来吧,把你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都禀告上来,若有一句遗漏,就小心你颈上的脑袋。”皇后凶狠地开口,楚焱在精力集中地看着那个小荣子,没有注意到他的皇后有多么暴力。
小荣子似乎打了个冷噤,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奴才遵命。那天晚上,正是宫里宴请林副将的那天晚上,林副将喝醉了,就让奴才带他去御花园里转转,奴才还以为真的是去醒酒呢,就带他去了。谁曾想,就看到了那时候的贤妃娘娘。”他的目光又在阮明月停了一下,“也就是这位姑娘。他们在庭子里待了许久,没让奴才进去,奴才也不知道到底他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