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经很少来论坛玩了,但还是有许多朋友邀请我来参加活动,这让我不安和困惑。我们都在经历四季,年轮的辗转里,我们在不断地得失与悲喜,但随着这个夏天的悄然而至,我们的记忆会停驻在哪一个驿站、哪一树枝头?
最近在搜狐看过一篇很温暖的文章后,我给这个朋友的评论是:我不怕那些忧伤的文字,因为文字毕竟是直接的、真诚的,可是我怕那些隐藏在表面平平淡淡后的温暖,也怕太过灿烂的描述。是的,是怕。
虽然我很早以前就开始一个人面对世界,不再让自己有依靠任何人的想法,可是,面对这些温暖,我还是会怕。我不知道这平淡的背后、这阳光的背后藏着多少黑暗和伤害。
我从小就喜欢月亮,不喜欢太阳。因为月光是淡淡的,即使落下一片片的阴影,也是淡淡的,像中国的水墨画,是诗意的缓缓流淌的感慨,也许忧伤,却不会伤人。太阳呢,灿烂得使人不敢直视,可是在那逼人的光芒下总是形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耀目的明亮背后那一块同样深刻的黑暗那么突兀,在我的错觉中,总觉得那黑暗是一股暗涌,冲撞着和明亮交界处的闸门,一次又一次,从不会停息,又像是一只被困住的猛兽。虽然我知道,一般来说我们能控制,然而一旦有一日真的奔涌而出,会不会一次倾尽所有的狂野?
对于心情,我也曾经是这样的压抑,所有的心事只会默默体会,什么委曲和痛苦都独自承受。但现在,我学会了慢慢疏导,用一种适当的方式解放自己。如果把管理自己的情绪比作治水,我以前是堵,现在学会了疏;如果把自己的情绪比作野兽,以前我围困它,现在是精心地放养它……
二
我只能用疼痛或者遗忘
给一朵夏花
灌注绚烂的颜色
因为我已歌唱不出夏蝉的高调
也描绘不出荷塘只有你和我的月色
远处,记忆疲倦的地方
你格外清晰、自然
我不想哽咽出来的话语
被你铺陈了片片花瓣
然后成诗
于是,我的微笑
紧贴着午后的墙根,喘息
有一条蚂蚁漂泊过的河流,已经干涸
我跨过去,像一个木偶巨人
你就是那朵夏日下的花儿吗
绽开时,刚好与我的身影吻合
就这样,闷热的午后
在你指间,已经漏得干干净净
……
有时我会在暴雨初歇的午后看到那个女子,她从那扇长满青苔的门里探出头来微笑,是属于未成年的甜美与单纯,像五月里伸展的植物,柔软而青涩。她那样的笑容后来成为我记忆深处再也挥抹不掉的痕迹。
我注定要为这样一个女子去动荡所有的往事,在那一年,她的孤傲与坚持便已深深地注入了我的生命、注入了我寂寞的血液。于是我知道,她将是我要永远为之记叙的女子,其实,她的名字与爱无关。
年幼的我就喜欢看那些飞翔的鸟儿,天空是底色,破裂着绒布般的浅蓝,那些不知名的鸟儿就这样从阳光的间隙里飞过去,削平了氤氲的雾朵。我站在高陡的山顶上,闭上眼,听见风凛冽地吹过,阳光自然地倾泻,这一刻,我觉得身体片刻之间像羽毛一样的轻,仿佛可以自由地飞翔。
即使是很多年以后,我还是会时常回忆那段晦涩的年少,和飞翔的意愿。无数次,我会觉得自己是一只真正的鸟儿。我的眼睛依旧明亮如初,我想,只是一种感觉,可是始终放不下手中牵扯的丝锁。
记忆中的群山是一些连绵而又颓淡的暗青色,渗出模糊的纹路,山间萦绕着缥缈的雾气,我把我暗淡的童年遗留在了这里。一步步牵引的足迹,在绽满青色的初晨、在满眼迷离的暮昏,我情愿把自己奔跑的身影刻在了终结的昼日里,此刻,我必像一只鸟儿一样轻盈,虽形只影单,但影子确实在风中学会了飞翔。
忘了吧!那个布满阴霾的春天。我拥挤、凌乱的记忆怎被无辜和无限地拉长,最终都郁结成一块脆弱的痂,每每触及,总是鲜血淋漓。每个人或许都有一段黑暗与冗长的时光,这种持续的苍白蔓延到了每一个正在勾勒美丽的梦乡……但是我确实感觉到了有一些鸟儿的鸣叫,虽然很遥远,但清晰可闻,并且我嗅到了花香,这些都是我摆脱噩梦的缰绳……
三
是真的,真的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独立的,在人们想不到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足够坚强,坚强到不必依靠任何人,却在别人以为我长大了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是个倔强的孩子,有那么多现实、那么多事,我柔弱的双肩原来支撑不了。但是,我能依靠父母的童年已经过去了。
我太固执了,常常认准一条路就一直走,从来也不肯后退,不到无路可走总不肯死心,因此常常是好像已经走到绝路上去了,再往前走就会死。这个时候我还是怎么都不懂:为什么这条路会是绝路呢?为什么路也会走不通?我不相信,不相信会有走不通的路,于是固执地往前走,往前一直走,于是每次又走出来了。走过以后想想才明白,其实有什么呢,只要人不死,人生路就不会到尽头的。
可是常常会觉得累,淡淡的笑容、深深的疲倦。
想起东晋的阮籍穷途而哭,我现在也会这样,哭完了还是要往前走,他的人生如此,我的人生也是如此。人生和小说有什么不同?举个例子,钱钟书的《围城》就是小说,鲁迅的《伤逝》却是人生,区别在于,小说可以戛然而止,而人生不可以。最起码,生命不受我们自己的控制,除了自杀。
四
在这个夏天来临之前,我完成了一个重要的蜕变。
在有些方面,我对自己苛刻了些,可是在另一方面,我对自己不再那么严厉,允许自己做一个率性的人、做一些率性的事。我完全拒绝了电视和杂志,对报纸也只是偶尔地浏览。我决定换一个环境、换一份活法,一个一定要忙碌、一定要紧张、一定要有实实在在的事做的工作。我要看着我的双手了创造些什么,无论那对世界的影响是怎么样的,它都一定要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能让我的心安慰,能让时间凝固成可见的东西。
我也发现了另一片天地,“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这个城市的一草一木、一房一路,现在都真正地进入了我的眼睛。我用心地看,用心地欣赏,这些现实存在的东西安静而美丽,而且,我知道,如果我愿意,它们就会有清晰的面目和灵魂。我开始真正地上网,从QQ到网站,从看到写,一点一点把它融入了自己的生活。当我心里郁闷的时候,我可能一个人唱歌、看书、发呆、吃东西;也可能一个人跑到溜冰场去看人、听音乐;也可能一个人走在路灯下,看天空、看月亮、看云,静静地回忆,让心里郁积的东西缓缓地释放在月光里或者夜色里;现在又多了个可能,也可能上网、聊QQ、看贴子、到处逛逛或者找个论坛灌水。
现在,我的思想明澈得像个孩子,世界在我眼里是简单的,明了的,不用想太多,只要向前走就好了。我品味生活的每一种滋味,如果是糖,我就慢慢噙在嘴里;如果是黄连,我就快快地咽下去。然而不管是什么滋味,都不会影响我对明天的向往。我知道,前面的路肯定还是很难的,可是我知道我能一直走下去,而且,在每段路上都会得到不同的乐趣。我知道我会哭泣、会微笑、会开心、会烦恼,但是每一种感觉都有它独特的滋味,我接受,我愿意细细地品尝。曾经爱疯了任贤齐的《活着》,却又埋怨他不够狠,音乐不够激烈,不能把麻木的心撕裂,不能让人感觉出那种心死了还要活着的痛。但是现在,忽然是长大了,学会了珍惜和包容,学会了欣赏和尊重,能沉醉于每一种美,常常在心里对自己说:活着真好!
五
我是个心总在半空飘荡的人,总在想着不切合实际的问题。曾有个好朋友说“你就是个梦想家,只要不饿着你,只要生活之火没烧到你的眉毛,你就不去想它。”也许是吧,就算是被困在现实里,双手做着机械劳动的时候,我的心也是飞翔着的,它有着无人阻挡得了的自由。
听到有人说起自己打算活到多少岁,我才发现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一向知道的是我一定会死,那么我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呢?我要不要自杀呢?如果自杀我要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呢?至于自己能活多少岁,呵呵,确实没想过。人生是充满了意外的,我一直以为自己要死于意外,也许这是最好的方式,也是最自然的方式。“它来时躲不掉,它走得静悄悄”,生命没问过我的意愿就来了,那么走的时候也一样吧,突然一点儿好,让生命按它自己的意愿生长。
在所有关于生命的阐述中,我最喜欢泰戈尔的说法:肉体是一只小船,渡我们的灵魂穿越生命之河。这样的说法让人心底安静、笑容恬美。
但是,即使我不愿意,我还是个唯物主义者,我确信人死之后并没有灵魂。我想我死之后会变成无数极小极小的微粒,在天地之间浮游,它们风流云散,附于人间万物,从此之后万物皆有我,我就是万物;从此之后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我,更不会有我的思维和灵魂。生命就是一个从无到有再到无的过程。
这些东西也许是比较虚幻的吧?可是应该不是啊,我想到这些,我就会特别地珍惜生命,珍惜生活,珍惜身边的每一点温暖、每一个人。
六
夏天的的确确是来了,绿叶渐渐浓密而繁茂,花儿开得放肆而铺张,如果你用心看、用心听,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在一节节地茁壮生长。
上个周六,顶着大大的太阳走过马路,看到路边花坛里娇俏清新的绿草和金黄灿烂的花朵、水红浅粉的蔷薇、深绿大红的美人蕉,蒙着微微的尘土,暴露在接近酷烈的阳光里……
不由得想起昨夜回家,夜雨如注,一路细细的落花,路灯高举,彩灯辉煌,和湿湿的地面上斑斓的反光交织在一起,高楼矮店笼罩其中,是一种别样的美丽。我在散散落落的光明和阴影之间冒雨而行,心里想,此时此刻,转瞬即逝,美丽是如何的短暂啊!谁能知道,有过这么一刻,有过这么一个人,见过这一瞬的美景呢?生命是如此的倏忽即逝。
忽然想起路边花坛里的草和花,那样的阳光灿烂也要生长,这样的风雨交加也要坚强。人生一世,生命不也是如此吗?
七
此刻,我很安静地戴着耳麦,倾心地聆听着朴树的清新遥远——生如夏花!
是的,生如夏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