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旒晖把那只瓷瓶给姈月的那一晚,白旒晖一直在把玩着它。白旒晖看着那只瓶子,就能翘起自己的嘴角,露出他标志性的狐狸一般的笑容。
“嘉曦,你说姈月会不会按照我想的去做呢?”
月光下的白瓷瓶显得格外的圣洁,白璧无瑕,沾染不得任何的污秽。
姈月从来都不是一个冷情的女孩子,更不是一个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的杀手,那个笑起来如一只千年狐狸一般的男子,既然决定了收养当时的小女孩儿,又怎会如此狠心的训练她。
姈月被白旒晖收养了以后,便一直是由嘉曦夫人在教导姈月。嘉曦夫人是一个极其温婉的女子,笑容甜美温柔,就好似从天上下到凡间的仙子一般。嘉曦夫人不止相貌倾城,举止端庄,而且心地也是极其的善良的。在闹饥荒的日子里,嘉曦夫人带头节俭,拿出府中余粮架起粥棚广施善缘。城中若是有哪一家哪一户有了困难,嘉曦夫人都会派人前去探望并且给予帮助。平日里嘉曦夫人还负责教导城中年轻的女孩子读书、明理,整座白城里,无一人不念着嘉曦夫人的好处。
试问这样的女子教导出来的女孩子又怎会成为恶人。姈月之所以会如此做了白旒晖谋朝篡位、意图不轨的帮凶,无非就是从小种在心里的那一点执念罢了。
在姈月饿得倒在了白城的街边,被白旒晖救起、捡回家的那一刻,从姈月在昏倒前的最后一刻时看到的最后一眼,白旒晖的笑容就已经深深的铭刻在了小小的姈月的心头,再也不会模糊掉了。
那一刻的姈月真的以为是神仙显灵了,从那以后,白旒晖就成了姈月心目中的神,无一不能。从那时候起,姈月就下定决心,这一生都要追随着她的旒晖大人的脚步前进,绝不背弃。
白旒晖也从来没有想过把姈月卷进这是是非非之中,所以才把她早早的派到距离白城千里之外的京城来,为她安排了一份差事,一个栖身之所。什么计划都没有告诉姈月,只是偶尔有些书信往来,告诉姈月不要轻举妄动,安心在丞相府里工作。这样,就算将来出现了什么危难的时刻,就算将来白家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姈月还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至于白旒晖自己和嘉曦,那就是身为白家人的担当了,只是他们的使命与职责所在,是不能逃避的所在。
所以白旒晖最后选择用了嘉兰白瓷交给了姈月,告诉她这里面装的是穿肠的毒药,见血封侯,绝无生还的可能。白旒晖是在希望,希望姈月没有被心底的执念蒙蔽了双眼也蒙蔽了姈月她那原本善良纯洁的内心。这只瓶子,是多么明显的提示,姈月竟然没有事先就想到,居然做出了向她的千骄二小姐下毒这样的错事。
姈月握着白瓷瓶,泪如雨下。
这只嘉兰瓷瓶里面装着的,从一开始就是解药,给小姐的解药。用来解姈月下给千骄的毒药的解药。白旒晖从把这只嘉兰瓷瓶交给姈月开始就在赌博,白旒晖在赌,姈月能不能从这只瓷瓶之中明白自己其实不想把姈月卷进来,更不想把千骄以及其它的人卷进来。
只可惜,这个愿望没能实现,这第一个赌局,白旒晖输了。
姈月向千骄下了毒药,只是没用这一颗所谓的穿肠的毒药,而是换成了姈月手里的另一种毒药,白旒晖心里很清楚那是什么,白家人才能调制出来的毒药——醉浮生。
这一颗毒药顾名思义,服下去之后,人会陷入昏迷状态,如果在一定时日内没有解药,就将永远沉睡下去,不会再醒来。所以白旒晖在这一只嘉兰白瓷中放入的,正是醉浮生的解药——凌拂晨。这是白旒晖最后的赌局,白旒晖盼望着千骄的昏迷和死亡的威胁能唤醒姈月执着的近乎偏执的执念,他希望姈月有一天能不再跟着自己,不再跟着白家,能多为了自己而活着,真真正正的为了自己,活得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不再卑微的乞求着他白旒晖的关爱,能站起来看着这天下,姈月才刚刚十三岁,她的人生尚未开始,就不能完结。
虽然这样做对花千骄那个女孩子有些不公平,但是白旒晖在姈月与花千骄之间做出选择,必然是要选择姈月的,至于花千骄那个丫头,如果自己真的不小心害死了她,就只能让她自认倒霉好了。
本来在白旒晖的唱本里,就是没有千骄的位置的。作为意料之外的一环,千骄的存在恐怕就是白旒晖用来唤醒姈月的。若真的要说有什么真正的意外的话,那便是白旒晖似乎有些喜欢上了千骄这个坦诚、彪悍的小女孩儿了。那一日的宫宴之上,虽然千骄所有表现都很完美,但是这些在白旒晖的眼里,都不过是一些大家闺秀该有的行为举止,甚是无聊,极尽矫揉造作之事罢了。真正让白旒晖改变想法的是千骄后来坐回座位上悄悄做的那几个鬼脸,和骂骂咧咧的自言自语。千骄的自言自语在懂得唇语的白旒晖看来,毫无障碍的都能听懂。
白旒晖再一次笑了,笑得像一只刚骗来了食儿吃的老狐狸。若是在早几日相识,白旒晖肯定会更改计划,他是舍不得让千骄以身犯险,舍不得利用千骄的了吧。
姈月恨自己怎么现在才想清楚这些,怎么能用她自己这么肮脏的想法去玷污她高贵的旒晖大人,旒晖大人一心为了自己,而她自己却一直在执迷不悟,生生浪费了旒晖大人的一番好意。
还险些害死了她的小姐,一直视她为好姐妹的二小姐。如今,也在没有面目去见二小姐了吧。
“皇嫂,你觉得姈月可信吗?”宫曜洺拿着嘉兰白瓷大步大步的去找千骄。
千绯走路的速度向来不慢,现在一路小跑竟也能跟得上宫曜洺的大步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