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南回来,初依第一件事当然是去医院看望巧巧,但她却因为承轩哥的一句话做起了缩头乌龟。
承轩哥怎么会喜欢她呢?她从来都没往这方面想过,这种情况她到底要怎么办啊?
这已经是她回到安平后的第三个不眠夜了,黑眼圈越来越重,她裹着棉被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五个未接,都是白天承轩哥打来的,她现在连他的电话都不敢接了……
初依只记得从云南回来的那个晚上,承轩哥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往后,要么叫我承轩,要么就叫我魏承轩,我不是你哥。”
她当时都傻了,等反应过来一秒钟也没耽误,下车拦了一辆出租车落荒而逃。
初依使劲摇了摇脑袋,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换了衣服出去转转。
镜子里,头发不知不觉盖过了耳朵,变成了齐肩短发,她拉开抽屉,里面躺着那支谢皖江送给她的蔷薇发簪。
“要不……就从明天开始留长发吧。”初依嘴里嘀嘀咕咕,拿着车钥匙下楼了。
深更半夜的街上半个人影都没有,她把车停在工作室对面的小公园里,从路旁的24小时店买了一杯热饮,然后心安理得地靠着摩托车对着TSE发呆。
零下五六度的天气,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外面一个皮夹克,她把拉锁往上拽了拽,捧着热饮取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心烦意乱,或者睡不着觉,就会来谢皖江的工作室,在它对面的小公园里骑着摩托转一转,所有的烦恼就都没有了。
留在办公室绘图的谢皖江在冲咖啡的间隙正好看到了窗外的人,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大半夜的她在楼下干什么。
天气太冷,初依正准备回家,TSE的门灯突然亮了,随后电子门缓缓打开,穿着黑色毛衣的谢皖江仿佛从天而降。
他从马路对面走来,停在初依面前,把搭在手臂上的风衣直接披在她的肩膀上,然后拿起两只袖子简单省事地打了一个结。“这么晚你在这儿做什么?”他发现她的脸冻得通红,不禁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你呢?你怎么还没走啊?”初依没想到他这么晚都没回去。
谢皖江伸出右手,小拇指一侧蹭了厚厚一层铅:“赶工画图。”
初依崇拜道:“真敬业。”
谢皖江问:“你为什么睡不着?”
初依一愣,许久没有吭声。
“看来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谢皖江没有继续追问,“对了,我从云南走得突然,忘了恭喜你。”
“恭喜我?”
看她稀里糊涂的样子,谢皖江为她解惑:“你不知道吗?你的作品获了优秀奖。”
“啊?”初依又惊又喜,“真的?”
谢皖江欣慰地笑道:“当然是真的,有我这么好的老师想不得奖都难。怎么?你一点都不关心结果?”
初依讪讪地摇头,不是不关心,是没心情关心,决赛当日谢皖江莫名退赛,他走后她就开始心不在焉,没等出结果就回来了。她又打心里觉得以自己的水平重在参与就好,别抱太大的希望,所以迟迟不敢登录邮箱看获奖名单。
想起他的不告而别,她下意识地问:“那天你怎么突然就退赛了?我还没好好谢你你就不见了。”
谢皖江笑而不语,要不是为了陪她,他早就退赛了。
“你想怎么谢我?”他颇有些好奇。
“嗯……还没想好。”初依被他问住了,“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谢皖江摇了摇头:“手机给我。”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初依还是依言照做了,却在把手机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刻后悔莫及,她的手机壁纸是用十张自拍照拼成的图,关键这十张自拍的背景都是谢皖江曾经参与设计的市地标性建筑,照片呈三四三的格局排列,中间四张初依的手势分别是L、O、V、E。
谢皖江解锁,初依捂脸,她对自己不忍直视。
许久,她鼓起勇气透过指缝观察谢皖江的表情,他的目光逐一在每一张照片上停留,忍俊不禁道:“你照相的表情还真是丰富多彩。”然后自然而然地点开通讯簿,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按动,很快初依感到谢皖江的风衣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
谢皖江把电话挂断还给她:“我在你的手机上存了我的号码,方便以后联系。”
“以后……联系?”初依诧异。
谢皖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初依恍然大悟,原来他指的是这个。
谢皖江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太冷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初依望着面前的TSE,欣喜若狂:“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他笑着邀请她,“请。”
谢皖江走在前面,带初依一层一层地参观,最后参观他的办公室,虽然他是建筑师但他的办公室装修得非常简约,没有过多的点缀,重点是视野开阔,落地窗前还有一个画架,地上放着一只木匣子,里面都是画好的建筑图,初依怯怯地走过去:“我能看吗?”
谢皖江示意她随便看,那些建筑图是他用水粉画的故宫宫殿,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在他的笔尖下焕发着年轻的光彩,初依大开眼界:“你画画这么好?”
“假如人们没有进入计算机时代,没有3d max、犀牛这些软件,建筑物的三维立体设计图就要完全倚靠建筑师的双手,你平时有空也可以画一些打发时间,很有趣的。”
初依连连摆手:“我不行的,再说我……没那么多时间。”
“因为你妹妹的病?”
这是谢皖江第一次过问她的家事,初依有些意外:“不,不是。我妹妹现在病情还算稳定,住普通病房就好,我只是想快点赚够钱还承轩哥的人情。”
他们并肩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睡了,路灯暗淡了,不会有人知道TSE的楼下还停着一辆银色的迈巴赫。坐在车里的人是皑皑白雪中的黑暗,无论怎么洗涤都摆脱不了罪有应得的结局。
“少爷,我们回去吧。”司机小心翼翼地提醒。
魏承轩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窗外飘起了雪花,他打开车窗脱掉皮手套伸手去接,雪花在他的掌心停留却不融化。
他不信这么多年的陪伴还不敌一个远在天边的谢皖江。
“魏医生早。”
“早安。”
“承轩学长早。”
“早上好。”
“魏医生。”
魏承轩对迎面走来的小护士轻轻颔首:“你好。”
阳光明媚的早晨,魏承轩穿过医院的走廊,在初巧的病房前短暂停留了几秒钟,而后走进办公室。换上白大褂的他坐在桌前为一天的工作做准备,敲门声机械般地响了三下,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魏承轩看了一眼手表:“还不到就诊时间,麻烦您到外面耐心等候。”
“我不是患者。”男人说着抽出椅子在魏承轩对面坐了下来,将一张名片放在了桌面上,“我是TSE工作室的助理建筑师,魏医生可以直接称呼我小叶。”
TSE?
魏承轩拿起名片:“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叶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我的老板要我务必把它亲手交给你。”
魏承轩放下手里的钢笔:“这是什么?”
“这是您在初小姐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期间借给她的所有金额,其中包括初巧的住院费、手术费,还有前段时间交通事故的赔偿金。”
魏承轩终于明白了:“这是依依欠我的钱,谢皖江凭什么替她还?”
小叶按照老板的交代,回答:“谢皖江是我的老板,初小姐就是我的老板娘,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魏承轩冷笑:“老板娘这件事初依自己知道吗?”
小叶在魏承轩面前的道行稍逊一筹,以不变应万变。
魏承轩见他不说话,把银行卡拿起来掷在桌边:“麻烦你把它拿回去,钱是我心甘情愿送给初依的,不需要还。”
小叶搬出老板嘱咐的话,一字不落地说:“我们老板说了,初小姐现在打工赚钱不为别的,就为还你的人情债,你认为这是在帮她,其实是在给她施压,让她时刻感激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他把银行卡重新放在魏承轩面前,“我的任务完成了。如果魏医生真的不收就亲自和我们老板说吧,告辞。”
门扉轻合,魏承轩拿起银行卡直接把它掰成两半扔进了桌边的垃圾桶,他竭力压制心里的火气,掏出手机,这丫头仍然没有回电。
他只是不想珍爱的人被谢皖江抢走,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将她拱手送人。从那天之后她就彻底藏起来了。巧巧还在住院,她连医院都不来,好像他是老虎能把她吃了似的。
八点正式上班,医院走廊里响起一阵轻快的高跟鞋的声音,一个戴着Burberry今冬新款米色帽的女子手挎一只亮丽的红色挎包停在了魏承轩的办公室门口。她那头和包包同一色系的鬈发非常引人注目,加上在寒冷的冬天依然纤细修长的美腿让路人侧目纷纷,只有拥有像她这般傲人的身材才能驾驭得了她脚上这双精致的细跟长筒靴。
女子没有敲门,推门就进,关门时“咔嗒”一声,把门反锁了。
魏承轩正在低头写着什么:“请坐。”
女子听话地坐在他对面,单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认真工作的魏承轩。
“哪里不舒服?”魏承轩抬头,看到这位妖媚的女子,惊讶之余“腾”地站起来,“单思思,你怎么在这儿!”他看了一眼桌前的日历,“今天你不是结婚吗?”
女子对他的大惊小怪嗤之以鼻:“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可是逃婚专业户。”
魏承轩扶额,他早该想到。这是单思思的第二个婚礼,第一次她在结婚前三天玩失踪,惹怒了未婚夫的父母,这次换了一个未婚夫,结婚当天新娘又不见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把门锁上我怎么上班?”
“哎呀,他们要是真想看病会敲门的。”单思思噘起嘴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逃婚?”
魏承轩一点都不想探究这个问题:“这些事等我下班再聊好不好?”
“不好!”单思思说完扑上来就要扒魏承轩的白大褂,“你个披着羊皮的狼就别装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说说你的天水集团背地里干了多少损人利己的好事?你倒好,摇身一变就成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人人称赞。快把这身衣服脱了带我出去好好玩一圈,我都好久没回来了。”
魏承轩赶紧拦住她:“小祖宗,你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怎么的!”
单思思降低一个分贝:“你要不带我出去玩我就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魏承轩就是天水集团的少爷,包括初依!”
“你……”魏承轩惹不起她,只好好言相劝,“你等我下班,明天我跟单位请两天假,绝对带你好好玩玩,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单思思这才满意了。
魏承轩重新把衣服理好,使唤她:“去,把门打开。”
单思思闷闷不乐却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你回来四叔知道吗?”魏承轩认真地问。
单思思是四叔的侄女,是香港远洋物流有限公司董事长的独生女。这家公司是天水集团货物输出的主要途径,单思思当然对其中的各个环节耳熟能详,至于魏承轩的身份,是在公司高层内部公开的秘密。
“回来了不就知道了。”单思思从包里掏出香烟就要点。
魏承轩立刻抢走她手里的打火机:“这里是医院。”
单思思悻悻地收起香烟,目不转睛地看着魏承轩:“你说现在香港那边是不是已经乱翻天了?”
“那也是拜你所赐。”魏承轩懒得理这个惹祸精。
“那我也是跟你学的,你才是罪魁祸首!”单思思为自己辩白。
这回魏承轩没有反驳。他和单思思在三年前是有过婚约的,两家公司互利互助,结成秦晋之好百利而无一害。婚礼在游轮上举办,宴请的宾客非富即贵,结果新郎失踪了。从那时起单思思就知道魏承轩心里住着另一个女人。
“嗨,你现在还喜欢她吗?”单思思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在你心里,我还有机会吗?”
魏承轩低着头,他下意识写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单思思看到“没有”两个字跃然纸上,苦涩一笑,下一秒把那张纸抽出来不由分说地揉成一个球丢进了垃圾桶,仍然笑靥如花:“没关系,反正我可以争取,你早晚会知道,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曾经有人奉劝过她,在爱情的战场上,要学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那样无论结局如何都不至于太丢脸,可她偏偏不听,甘愿以身试法。
她不需要后路,假若有一天真的爱到无路可走,那就举手投降,就算全世界都看她的笑话,也没关系,路是她选的,她永不后悔。
初依在酒吧偶遇了安平医院的护士,听她说魏医生请了两天假,她心花怒放,第二天哼着小曲去医院看巧巧,不用和承轩哥碰面真是太好了。
走到医院大厅看到电梯门缓缓合上,她赶紧跑了两步,门还是关上了。
没办法,只好等下一轮。
电梯却“叮”的一声开了,里面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子对她说:“上来吧。”
“谢谢。”初依赶快上电梯,按下巧巧所在的楼层。
巧巧精神好,在写日记,看见姐姐后却噘起了嘴巴气呼呼地说:“你还记得你有一个妹妹呀。说,你多久没来看我了!”
初依连连赔不是,拿出路过书店买的《雨季不再来》:“我错了,特地来赔礼道歉,对不起啦巧巧,你就看在姐姐是初犯饶了我这一回吧。”
初巧看到书心情好了一点:“你不要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下次再这么久都不来我就跟承轩哥告状。”
提到魏承轩,初依的神情有些闪躲,初巧发觉哪里不对劲,把书放到一边试探着问:“姐,你是不是跟承轩哥吵架了?前几天我跟承轩哥问起你的时候他也是这副表情。你们怎么啦?”
从小到大初依和妹妹相互依赖,巧巧是她最知心的人,什么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姐,你有事从来不瞒我的,到底怎么啦?”
初依知道现在撒谎也没用,只好从实招来:“承轩哥跟我……表白了。”
初巧一怔,随即拍起手来:“太好了!”
初依目瞪口呆地看着妹妹:“啊?”
巧巧说:“你没看出来吗,承轩哥喜欢你很久啦。”
“他真的……喜欢我?”初依终于意识到魏承轩那天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姐,承轩哥对你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一点都没察觉?”
初依想了想,诚实地摇了摇头:“真的没有。”
她知道承轩哥对她好,可他本身就待人亲切,对谁都好。
巧巧拿这个死脑筋的姐姐没有办法:“你好好想想,真的不一样,他看你的眼神,说话的语气,绝对和对别人不同。”她头头是道地分析,“这么明显的事你怎么能毫无察觉呢?难道你感觉不到一个男人对你热烈的喜欢吗?”
初依顺着巧巧的话思考:“感觉得到,所以我觉得……谢皖江可能喜欢我。”
巧巧觉得自己无法和姐姐继续沟通:“姐,你是不是患了妄想症?”
初依白了她一眼:“我很认真的,你严肃一点。”
巧巧无奈:“你不要忘了谢皖江有未婚妻。”
初依解释:“忘了告诉你,穆西塘和他没关系。”
巧巧惊异道:“怎么可能!他每天下午都来医院探望穆西塘,护士推我散步的时候我看到他好几次,不是恋人是什么关系?”
初依打断她:“也可能是好朋友啊。”
巧巧对她的分析翻白眼:“那也是暧昧的好朋友,像你和承轩哥一样,或许穆西塘对谢皖江也是单相思。”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姐,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初依疑惑。
巧巧端出知心姐姐范儿,边吃苹果边说:“承轩哥跟你告白你难道不准备做点什么吗?噢,我知道了,你不来医院看我就是为了躲承轩哥!我猜中了对不对!姐,光躲可不行,你得把话说明白,如果你喜欢承轩哥就要有回应……”
“我不喜欢承轩哥。”
巧巧忘记咀嚼嘴里的苹果果肉,很不理解地说:“承轩哥多好啊。”
“可我不喜欢。”
她当然知道承轩哥很好很好,可那又怎么样呢?
“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巧巧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你知不知道喜欢承轩哥的人大有人在。”
初依发现巧巧枕边的《梦里花落知多少》被她精心包上了书皮,淡淡的粉色樱花,就像十八岁的少女心。
巧巧把嘴里的苹果咽下,认真地说:“如果你不喜欢承轩哥,请不要躲他,那样的话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为你付出真心的人,请温柔地拒绝他,让他及时把心从你的身上抽离,那样他才会注意真正爱他的人。”
巧巧的情商从小就表露得超出于常人,有时候初依觉得她的思想更适合做姐姐。
她留在医院陪巧巧吃过晚饭才走,离开时已经很晚了。她跨上摩托车,戴头盔的时候突然从后照镜里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是她来医院时在电梯里遇到的鸭舌帽男子,他躲在门诊部大楼的转角,初依正诧异他奇怪的举动,突然看到谢皖江从住院部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向四周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
谢皖江径直走向初依:“你刚才看没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戴着鸭舌帽?”
初依一听,他说的不就是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吗,转身向门诊部大楼一指,那里却空无一人:“奇怪,他刚才还在。”
谢皖江顺着初依的手看过去,叹了口气:“算了,看样子是追不上了。”
初依不明就里:“你追他干什么?”
谢皖江调整了一下呼吸:“没什么,可能是我认错人了。”他一语带过,低下头问她,“你来医院看你妹妹啊?”
初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啊,你来看穆西塘?”
谢皖江嘴角扬起笑,笑得初依有些别扭。
“你笑什么?”
“我好像闻到了醋味。”
初依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哪、哪有。”
谢皖江笑得不怀好意:“你闻,哪儿都有。”
初依对谢皖江完全没有抵抗力,“嗖”的一下戴上头盔掩饰囧相。
谢皖江不再打趣她,从上衣口袋拿出两张精致的请柬,递给初依一张:“我正要去酒吧找你。”
初依接过来,打开一看,是第十七届建筑博览会的晚宴邀请函:“天啊!”为期三天的博览会凭身份证可免费入内参观,最后一天的晚宴可不一般,宴会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知名建筑师,绝对是大神云集啊!
“我也能去?”初依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怀疑。
谢皖江微笑:“下星期一,晚上八点,我去你家接你。”
“我家?”初依眨巴眨巴眼睛,“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他在调查初依的时候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家庭住址当然也包括在内,可他现在不能承认。
他要在晚宴结束时把这世上最好的爱情给她,让她知道,她爱的人,也爱着她。
“那……回头你把地址发给我好了。”
初依回家后编辑短信,认真核对了楼号、单元号,把短信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连一个错误的标点都要修改好,终于满意,然后她在发信人一栏中添加联系人,手指飞速滑动页面,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一闪而过,她立刻把页面向下拽了拽,在看到那个名字时又使劲揉了揉眼睛,一度怀疑是自己眼花。
在她的手机里,谢皖江把他的电话号码存储为——皖江。
不是谢皖江,而是皖江?!
轻快的短信声响起,初依拿起手机,是谢皖江的回复。
“地址收到。早睡,晚安。”
初依已经很多年都没穿裙子了,为了一个晚宴她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仅有的两条裙子早就过时了。
她决定到网上转转,网上的东西物美价廉,区区一条裙子肯定手到擒来。
半个小时后,初依提交订单,万事俱备只等收货。
她却忘了从系统确认订单到卖家发货还需要一些时间,而且有些物流公司龟速运转,等她收到货估计晚宴已经结束好几天了。
初依一直胆战心惊地等待快递小哥的到来,礼拜天的清早初依查了快递单,货物已经抵达了安平,物流公司却迟迟没有配货。
果然效率这种事还得靠自己,初依拿上钱包出门,门外一个身穿西服的男子正要按门铃,两个人面面相觑。
男子手捧一只精美的礼盒:“请问……您是初依吗?”
初依点头,心想眼前这位难道是快递小哥?现在的快递小哥都这么高大上?西服着身,绅士风范?
“您好,初小姐,这是我们老板送给您的礼物,请您务必收下。”
礼物?
初依蒙蒙的:“你们老板是谁?”
男子礼貌一笑:“谢皖江。”
男子走后初依对着礼盒发呆,她把盒子上下左右研究了一遍,终于找到了打开盒子的地方。
和寻常礼盒不同,这是一只狭长的桃木盒子,正面四角是桃枝的镂空花纹,中间一朵小巧的桃花含苞待放。背面正中央刻着一个用行书书写的“谢”字,影影绰绰,仿佛是一个专有的印记。
盒子是抽拉式,初依小心翼翼地打开,拿开表面一层柔软的护纸,下面是一件樱花粉色的礼裙和一条白色绣着樱花的披肩,还有一张淡绿色的卡片,她翻开卡片,上面用苍劲有力的笔触写着花体的英文:“We will have a good time.”
她把卡片夹在日记本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试穿,契合的尺寸衬托出她的好身材,只是乱乱的头发和这身不太搭配。
小区楼下有一家理发店,初依每个月都去店里剪头发,前台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剪头发啊。”
初依却连连摆手:“不剪了,以后都不剪了。”
“哦?”
初依坐在镜子前问理发师:“能不能把我的头发打理得稍微……淑女一点?”
理发师打量了一下她的头发长度:“可以。”
三个小时后初依从理发店出来,整个人焕然一新。她对着路旁的玻璃橱窗照了照,短发烫成的小梨花让人觉得俏皮可爱,又不失一点女孩子该有的妩媚。
第二天她一进酒吧就被大家围了个水泄不通,白天酒吧生意清淡,客人不多,员工们都不干活,坐在一张圆桌前打趣初依。
“依依姐,我上次说你谈恋爱了你还不承认,现在证据确凿!”服务生小妹笑得贼兮兮的。
初依实在受不了成为话题中心的感觉:“大家别听她胡说,散了,都散了,一会儿老板娘看见又要扣工资了。”
小妹撇撇嘴,眼睛在初依的头发上打转:“没谈恋爱打扮得这么有女人味,干吗去?难道是因为今天的预约客人中有金豪?你想用美人计赚一票大的?”
初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她正要走,意识到哪里不对,返回来问,“你刚才说我的预约客人中有金豪?”
“是啊,金先生今天上午抵达安平,下午在春风会馆有应酬,晚上和朋友在酒吧聚会,他预定你六点半去会馆接他。依依姐,金先生可是点名让你去的,你不知道?”
这件事她真的不知道。
金豪是生意人,虽然家在本地却不常回来。听酒吧里的调酒师说他原来是天水集团的高层,几年前不知道怎么辞职了,现在投资旅游项目,在海口拥有两座度假别墅,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
金先生年近四十岁,身材却保持得很好,没有因长年累月的应酬出现肥腻的啤酒肚,人又长得帅气干净,一张笑面让人倍感亲切。他来酒吧消费,凡是为他服务的员工都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小费,出手如此慷慨的客人谁人不爱?
男人四十一枝花,有钱的男人更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
唯独初依对金豪总是视而不见,别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跟钱过不去,哪里知晓她是一言难尽。
金豪是她来酒吧工作接待的第一个客人,那时他还在天水集团,没有像现在这般风光。初依第一次正式代驾,心里忐忑,越忐忑越出错,金豪倒照顾她,没有斥责她,任她继续开。一直到她把金豪送到家,车子停在小区门口,金豪突然用力拽住了她的手,色眯眯地看着她,邀请她上去坐坐,初依吓坏了,情急之下咬了金豪的胳膊,趁他吃痛才借机脱身。
后来她又陆续接待他几次,金豪的手很不老实,她思虑一番把事情告诉了老板娘,后来为金豪代驾的差事就落在了别人头上,他也没说什么。
今天他怎么会特地点名让她代驾呢?
临近预约时间,初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好像这是一场鸿门宴。
她在春风会馆等金豪,一边等一边看时间,希望来得及在八点前回家。
金豪被两个男人半扶半搀着弄进了副驾驶座,初依看他醉醺醺的样子谅他也不会做什么才放心开车。
路途过半,金豪突然清醒了许多,在初依等红绿灯的间隙里留意到了她的新发型,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她靠了靠,贴着她的耳畔说:“你可真漂亮。”
初依被他夸得反胃,却依然满面笑容:“多谢金先生夸奖。”
小插曲过后一路还算太平。到了酒吧,她下车要走,金豪一把拉住她:“扶我进包厢。”
她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酒吧:“金先生,不好意思,今天我赶时间,我帮您叫别的服务生。”
金豪眼睛一瞪:“初依,你别不识好歹!”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绕到他那边扶住他的胳膊,金豪顺手便揽住了她的肩膀,她忍气吞声,一直把他扶进包厢,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见势不好,她撒腿就跑,金豪却不肯善罢甘休,强行扭住她的手腕把她甩在沙发上:“你这块肉我垂涎已久,恐怕你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