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十二天的收获足以抵得上他正常情况下一年的参悟了,只要他离开天符殿后多花点时间琢磨,绝对可以在三个月内将完整的火符雏形构建出来,甚至再进一步依靠圣符碑完善。
原初火符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大半,黎叶心里莫名放松了不少,随手勾勒出刚领悟的二级火符,面前的屏障陡然泛起波纹,随后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这个未被人命名的二级符文,就干脆被黎叶称呼为衍火符,因为它在杀伤和防御方面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倾向,更多的应该算是辅助,如果融入别的衍生火符中,可以大幅度提升它们的威能,效果还算不错。
过了这道坎后,黎叶继续通行,很快又到了一个岔路口,这次他正打算依照惯性向最左边走去,空间戒中却传来一丝冰冰凉凉的感觉,随后一块蓝色令牌自己飞了出来,径直向着一条小路掠去。
黎叶不禁微微一怔,这不是三长老符赫给他的那块牌子么?怎么自己给跑了出来?
不过他也来不及犹豫太久,便随着那蓝色令牌跟了过去,只见它越飞越急,速度俨然快得如瞬移一般,若非黎叶不好明目张胆地在天符族动用空间之道,此刻早就直接挪移跟上去了。
也不知这么疾驰了多久,黎叶心头突然浮起极为强烈的警兆,随后那蓝色令牌陡然破碎开来,一团强烈得耀眼的蓝光爆射而出,仿佛一个蔚蓝色的太阳,竟让人无法直视。
而一片蓝色的弧形结界也因此显现出来,荡漾的威压竟然是圣天级别,即便黎叶的修为已经站在大陆巅峰,但面对这瀚海汪洋一般的力量,也是丝毫没有抗衡之力,被压制得全然无法动作。
眼见那弧形结界与蓝色令牌的光芒相撞,一股恐怖而浩瀚的力量直卷而来,足以湮灭掉任何圣天以下的存在,哪怕黎叶也决计不可能与之对抗,只是在那气势的镇压下,他此刻即便想闪避也闪避不开,只能看着那气浪越来越近,压抑得他如要窒息。
这生死危机来得如此突兀,黎叶在此之前全然没有想到,他下意识地就要运起全身道力,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搏,不愿这样束手待毙,但某一瞬间,他忽然又忆起了符赫的话语。
“只需记得一点,天符殿中或许有很多考验,但都不会害你性命,如果遇到生死险境,也不必慌乱。”
他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吗?可是这样的危机感如此强烈,根本不像是假的啊。
黎叶看着涌到眼前的蓝色波光,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强大得恐怖的水压,纵然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强横了无数倍,足以单凭肉体之力抗衡绝巅一二境的高手,但面对这样的压迫依旧显得渺小而脆弱。水滴石穿,水乃天下至柔之物,亦乃天下至刚之物,便是岩石也要为之洞穿,何况血肉之躯?
他心里的矛盾与纠结已经无法形容,符赫的告诫犹在耳畔,眼前的生死危机却也做不得假,到底……该相信他,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
相信符赫,或许会得到天大的机缘,但却要以性命为赌注,这究竟值得吗?
便在这两难之境中,那万钧之水已经扑面而来,黎叶最终没有选择拼死一搏,而是勉强动了动魂力,从空间戒中取出了那枚神丹,轻轻地含在了口中。
因为理智来说,这样恐怖的圣天气息便是他用出全力也不可能有生机,上次只是对上天符珠,黎叶就已经是必死无疑了,还是全靠阴阳印最后搭救了一把。虽然他现在实力又强了几分,但依旧不算是质的变化,胜算几乎为零。
所以,不如赌一把,就当这生死危机确实是一次考验。
不过该有的准备还是不能免的,有一颗神丹打底,或许也能多几分机会。
下一刻,沉重的水压便覆盖而来,淹没了黎叶全身上下,仿佛一瞬间将他置于几万米以下的海底,一举一动都无比艰难。而且这海底并不平静,暗流如刀锋般汹涌不休,片刻间便在黎叶身上留下了无数道伤痕,偏偏在沉重水压和圣天气势的双重压迫下,他连手都抬不起来,更遑论抵挡了。
神丹的药力一瞬间绵延化开,弥补着黎叶散去的生机和血气,仿佛为他平添了几万年寿元一般,这是种与仙丹截然不同的感觉,就像是圣玄与圣天之间的差距。
天地神物每个大陆或许还有上百,但神丹却是万金难求,黎叶至今也就遇到了一位神药谷医圣能够炼制出来,而在这高手遍地的七晶八玉大陆,炼丹之术反倒不发达,或许木叶族的族长可以吧。
至于黎叶自己,炼制仙丹还行,但神丹却完全没有感觉,神药谷的医圣虽指点过他,但这毕竟不是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而黎叶这些年忙着修炼,炼丹造诣也早就止步不前了。
此刻神丹在他体内化开,他却忽然间有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灵感,仿佛窥到了通往神丹的门槛,但却十分朦胧,如镜中花水中月一样。还没等他抓住这丝灵感,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却已然将他唤醒,因为周围的水仿佛变成了最沉重的铁石,压迫得他一身骨骼如要碎裂,而无数暗流的切割也像是在凌迟一般,触及到了他的元气根本。
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出几炷香,他肯定会血气散尽、浑身碎裂而亡。
但周身的无尽蓝光却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仿佛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要将他血肉分离、粉身碎骨。
神丹的药力在急剧消耗,事实上便是排名前十的天地神物也耐不住这样的消磨,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是无限无穷的,便是神丹这样夺天地之造化的神物也不行。
黎叶对于剧痛已然麻木,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五溪大陆的那个山洞中,那一次重塑血肉也是地狱般的经历,让他几乎不愿去回想,但眼下的情景却与它何其相像。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让他不要这样消极待毙,奋力一搏虽然也是十死无生,但总比这样闭目等死来得有尊严,他的道力全然没有损耗,说不定用出全力还有机会,还有一线生机!
黎叶不自觉地握紧了风影剑,这种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的感觉决计不好受,他经历过无数生死,从没有一次是这样消极应对,如果……如果符赫是错的,自己真的死在这里,那如此死法也委实憋屈了点。
他看到自己的右手已经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甚至骨骼上都出现了无数细密的裂纹,显然已经坚持到了最后的时刻,但周围的压力却没有减少一丝一毫……
而他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渐渐地快要沉入无边的黑暗,那种死亡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仿佛只要他闭上眼睛,便再也不可能重见世界。
不过……何必动摇呢?既然已经决定拼一把,又何必再质疑自己的抉择?
这是半昏半醒间,他最后的一抹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是一万年,黑暗的世界忽然出现了一丝浅浅的淡蓝,纯净澄澈得令人心醉,干净得纤尘不染。
这丝淡蓝迅速扩大,占据了所有的视野,仿佛来到了一个只余下蓝色的世界,瑰丽得如同梦幻。
黎叶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境,在梦中化为了一滴水,渐渐地聚成水洼,聚成溪流,汇入江河,再流入大海。
从渺渺之躯,终归于浩瀚。
他蓦然睁开了双眼,心神中依旧一片茫然,但打量四周时却是一片平静,蓝色的令牌消失了,那弧形的蓝色屏障也消失了,只有一条小路继续弯弯曲曲地通向远方。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双手依旧完好无损,而满身的伤痕也消失不见,一切的一切都如此正常,仿佛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一场幻觉,或者一场梦境。
但空间戒中,符赫给他的蓝色令牌的的确确消失无踪了,同样消失的还有一颗神丹。
而下一刻,黎叶也感觉到了细微的不同,他尝试着走了几步,却浑身都别扭无比,深一脚浅一脚,仿佛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但那本来坚硬如铁的地面却被他轻易地踩出了坑洞。
黎叶不禁停下脚步,又向着右边随意挥出一拳,道旁的岩石堆猛地一颤,随即就扑簌簌落下无数灰尘。这石头的硬度早先就证明过了,原本他拿着风影剑才能劈出几条痕迹,但现在一拳之下它就裂开了一片蜘蛛网般细密的裂痕,这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这样的身体强度……足以媲美绝巅六七境的强者了吧?虽然他还未度过任何一道境劫。
黎叶不由内视了一下,依稀间似乎在体内深处看到了星星点点摇曳的蓝光,但下一刻就隐没不见,仿佛只是他眼花了一般。
只是这种种怪异的现象加在一起,便足以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绝对真实的,并非一场梦境或者幻觉。
而且黎叶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又强盛了一大截,这似乎不仅仅是神丹的功劳了,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在内。只是他毕竟年岁不大,无法察觉出自己是不是凭空多出了很多寿元。这突如其来的生死危机……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随性得毫无预兆。
所幸黎叶的心理素质还算过关,适应了一下现在的身体状况后,便加紧速度继续前行了,毕竟这一番遭遇过后,他也不知道耽搁了几天时间。而越到现在,他越是觉得这天符殿果真不简单,它所潜藏的秘密,已经全然超出了黎叶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