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许久,他已经刻意淡忘了这件事,毕竟各人有各人的考虑,纵然他怨愤也没有任何意义。再说他堂堂正正,并非与柳神殿有什么瓜葛,按说也不会受到影响。
但没想到,这道隐患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终于在今日爆发了出来。
黑衣女子看到黎叶变幻的神色,已经确定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难怪起了冲突……不过事情已经发生,最重要的还是怎么解决。如果放任他现在这样,他毫无疑问会有生命危险。”
千羽落心头火起,冷笑道:“还不是你做的手脚!”
黑衣女子淡淡说道:“我并未想害他性命,不过是意外罢了。”见千羽落还要愤愤开口,她当即打断道:“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话,就不要说那些废话。先把他交给我吧,虽然我没能力救治,不过这对大人来说并不是问题。”
“交给你?你真当我是白痴吗!”千羽落眼神冷冽,语气冰寒。这神秘势力天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她要是相信他们才是真的傻掉了。
黑衣女子淡漠地道:“不是我说,你虽有千家的势力,但时间紧急也来不及寻访什么高人了,再拖一时片刻,他就真的危险了。”
千羽落冷哼一声,寒声道:“你若真的好心,就解开周围的空间封锁,不要阻拦我们离去。”
“执迷不悟。”黑衣女子眼神也冷了下来,周身神华缭绕,神力再度运转起来,便要出手。
千羽落微微咬牙,运起十二分实力,就要将手中的阵盘全部甩出去,无论是成是败,她也绝不愿意束手就擒。
忽然间,场中似有微风拂过,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两方人中间,沉默地面对着黑衣女子。这个人全身都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面目,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然而毋庸置疑的是,此人的气息深不可测,与黑衣女子对峙丝毫不落下风。
“你们先走。”黑袍人缓缓开口说道,声音沙哑难听,仿若两块锈铁在摩擦,令人听了极不舒服。
虽然对方的声音十分刺耳,但此刻听在千羽落耳中,不亚于天降福音。尤其是这黑袍人举手抬足之间,周围的虚空便片片破裂,强行解开了这一小片区域的空间封锁。
她也没有过多的废话,摸出几块空间晶石,带着黎叶就消失在这里。像这种早就刻好的空间辅阵虽然传送距离不远,但好在不需要多高的空间造诣就能启用。
黑衣女子几度想要出手拦阻,但最终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刚刚圣玄境的修为她的确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所以此刻她不仅修为跌落回化圣境,甚至只剩下了原本的两三成实力,面对如此一个神秘莫测的对手,她着实不敢轻举妄动。
“阁下执意要与我等为敌了?”黑衣女子盯着这个全身罩在黑袍中的人,缓缓问道。
然而黑袍人却似惜字如金,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衣袖一挥间周身银光泛起,转眼也离开在了这里。
“怎么突然杀出来这么一个高手?全然不在情报记载中……”黑衣女子深深蹙眉,对此感到无比困惑,但此刻已经人走茶凉,她也没必要多作逗留,沉吟片刻后就消失在微凉的夜风中。
……
一处简易的木屋中。
神秘黑袍人随后找到了千羽落二人,便将他们带到了此地。千羽落已经将黎叶空间戒中的灵生之水取了出来,他也趁着还清醒的时候将其服下,可是体内的状况只是止住了恶化,仍然没有好转恢复的意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千羽落烦躁地走来走去,想不通之前发生了什么。
而黑袍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头脸都被盖住,也不知道其内心想法。
“那人也给他种下了一道印记,与他体内的另一道发生了冲突。”最后,黑袍人简明扼要地说道,声音依旧沙哑而刺耳。
千羽落微微一怔,思索了片刻后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似乎是曾经有个玄尊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黎叶体内留下了一道印记,平时隐伏下来安然无害,但偏偏那黑衣女子又做了手脚,留下了另一位玄尊的印记,两者便不可能相安无事,此刻正以黎叶的身体为战场,争斗个你死我活。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们?”千羽落审视着这位神神秘秘的黑袍人。
对方只是平静地道:“我是他一位朋友。”
“什么朋友?”千羽落微微扬眉,感觉有些意外,这个黑袍人实力深不可测,起码也是化圣境以上的高手,黎叶什么时候又认识了这么厉害的朋友,怎么从没听他说过?
不过对方的确没有恶意,这点千羽落可以明显感觉到,否则这人也不必费心救他们离开。
黑袍人却沉默下来,没有回答。事实上,千羽落已经问了许多问题,他偶尔才回答一声,比冷尘玉还要沉默寡言。
“那到底要怎么救他,总不能就放任他这样不死不活的吧?”千羽落只好说起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你信我,我有办法。”黑袍人沙哑地说道。
千羽落当即问道:“什么办法?”但这一次,这位黑袍人又不再回答,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
她顿时陷入了莫大的纠结中,皱着眉头看了眼还在半昏迷中的黎叶,不知该如何抉择。因为,对方虽然没有恶意,但让她放心大胆地把黎叶托付过去,终究极不妥当,有些冒险。
黑袍人安静地站在原地,也没有强迫她的意思,只是默默等待她的答复。
千羽落无比头疼,恨不得黎叶赶紧醒过来,自己做个选择。不然她也太压力山大了,万一出点啥事,她后悔不要紧,还搭上了朋友的性命。
“你发个魂誓,我便信你。”最后,千羽落只能这么说道。但对方实力远超于她,估计不大可能答应受这种约束。
但出乎她意料,黑袍人并没有过多的犹豫,便立下了魂誓,只是他说起话来似乎十分艰难,吐字无比缓慢。
黑袍人手结印诀,最终令得魂誓生效。而一直盯着他的千羽落却心头一震,对方隐藏在厚重黑袍下的双手在结印时隐隐露出来了几分,然而那双手虽然洁白修长,但大部分都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让人不忍细看。
难道……这个人也身负很严重的伤势?但为什么看起来,他毫无疼痛的感觉?
千羽落有些恍惚,不过还是很快回过神来,叹息一声道:“拜托了。”
黑袍人微微一点头,一团银光便包裹了他和黎叶,一同消失在千羽落的面前。
等到银光散尽,黑袍人已经带着黎叶来到了一处幽深的山洞前,里面隐隐有雾气缭绕。而向远方看去,尽是苍茫的群山,层峦叠嶂。
黑袍人随手打出几道印诀,山洞前的无形屏障顿时隐没不见。他一路走进去,最后将黎叶放在了山洞最深处的石床上。而这个地方,白色的雾气缭绕不散,已经浓郁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在此过程中,黑袍人一直将一道光幕覆在黎叶周身,然而那些雾气似乎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光幕不断被侵蚀,发出嗤嗤的声响。
待得安置好了黎叶,黑袍人才轻轻一叹,看着光幕中他朦胧不清的脸庞,似有些苦涩、似有些自嘲地低喃道:“朋友么……”
雾气缭绕间,黑袍人静静地看着石床上的黎叶,久久沉默无言。他的头脸都隐在阴影中,也看不见他的面容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笼罩着黎叶的光幕被侵蚀得快要消失殆尽了,黑袍人才似回过神来,声音沙哑地自语了一句:“我都可以,相信……你也没问题。”
他轻轻抬起袍袖,在宽大的衣服遮掩下,双手快速捏印诀,不过片刻便有无尽符文印在黎叶身上,随后隐没在他体内深处。
终于,在雾气的侵蚀下,护着黎叶的光幕彻底消融不见,但黑袍人却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只是沉默而安静地立身在一旁。最终,他似是有些不忍,轻叹一声转身出了山洞。
“嗤嗤——”
山洞中,那腐蚀性极强的白雾汹涌而来,仿佛要将一切活着的生灵都化为血水。黎叶身上的皮肤被剧烈地腐蚀着,不过片刻便已经惨不忍睹,鲜血蜿蜒流淌,露出了血肉深处的白骨。
只是他却毫无所觉,因为即便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明,但还是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从外表看去,他虽显得安然无恙,其实体内已经被两股力量的交锋摧毁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在这种剧痛的折磨下,身体血肉被腐蚀的痛苦反倒显得不明显了。
不过他早先服下了最后一滴灵生之水,加上以前的半滴,体内生机连绵不绝,越是破坏得严重,越是激起了灵生之水的效能。
可以看到,他的身体在白雾的腐蚀下快速消融,却又在灵生之水的运转流淌中渐渐恢复,如此来回拉锯,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然而十多天过去,洞中的白雾不见稀薄,反倒越来越浓厚,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灵生之水已经融入了他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残余的不多了,所以雾气的侵蚀也变得缓慢下来。
在这样缓缓的侵蚀下,又僵持着度过了十来天,此时此刻,黎叶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半点完好的血肉,到处坑坑洼洼,千疮百孔,简直惨不忍睹。
但雾气的腐蚀却依旧缓慢而恒定,仿佛要将他所有的血肉都化个干净。终于,有两道神光从血肉深处被逼了出来,一道暗金色,一道艳红色,彼此仍然纠缠不休。
由于黎叶的身体已经差不多被腐蚀了个干净,就连骨头都快要消融了,所以它们也没有存在的载体,暴露在空气中绽放出道道神华,就连浓浓的白雾都不能阻挡,整个山洞中都闪烁着万千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