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们回房间后,我和我爸还有徐书记针对这件事情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具体内容我就不说了,其中涉及到一些官场的机密。
关于整件事情是如何解决的,趁着夜色,陈松对我娓娓道来。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爸动用了商场上的关系,徐书记动用了官场上的关系。之前为了扳倒齐梁,我爸曾经与戴荣生的父亲有过一些秘密合作,当时以防万一,还留着一些有用的材料,刚好被用作这次计划的突破口。
我们先从戴荣生父亲那里入手,所谓的树倒猢狲散,戴市长一被抓起来,戴荣生立刻慌了神,根本无力分身再去对付陈松。
他们之前极力要陈松手上的那块石头,一是因为贪欲,二是怕徐婧的父亲拿这件事情作文章。现在徐婧的父亲已死,他们的目的便只有那块石头。
但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徐志强的父亲利用陈总手上的证据轻而易举的把戴市长悄悄的给办了,他们靠山都没了,那里还顾得上石头。
齐梁在戴市长被抓的第三天在茶语书林落网,一起被抓的还有齐院长,罪名是私吞国家文物,据说是齐院长保管的一件地质文物失踪,经查是由他倒卖到黑市。
而齐梁更是数罪在身,经先前被抓的范大范二指证,简直是罄竹难书。且不说他之前是怎么用块假鸡血石合伙蒙骗徐志强的,光是后来和戴荣生一起杀害徐婧父亲一事就足以让他在牢里过一辈子。
确定是他和戴荣生一起谋杀徐婧父亲的吗?我插了句话问。
是的,范大和范二最先被抓,那辆车子是徐志强一出事就被他们买了下来,本来是怕人家查出徐志强出车祸以及阿雅顶包的真相,没想到最大的用途却是用来杀害徐婧的父亲。
戴荣生的想法是把自己的岳父杀了以后,再把徐婧牢牢控制在手中,这样偌大的家业就落在他的手上,那里还用得着工作,直接躺在钱上打滚过完下半生都可以。
而齐梁当时打的算盘是徐家的产业到了戴荣生手上,肯定需要人经营的啊,而除了他,戴荣生身边哪里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反正有范大范二两个傻蛋愿意出头。
对了,齐梁他们是怎么认识范大范二的,这点是我最纳闷的地方。
陈松站到窗户边,外面不知何时已升起一轮明月,月色皎洁如水,穿透玻璃照在他的身上,从我坐着的位置看去,似乎是给他镀上一层银边,整个人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关于这点,我特意问了范大范二,陈松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跟我说道:“他们说你们还没毕业的时候,有一次和你一起吃火锅,在场的还有刘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我想了想说道,那是我要到XX集团上班的前一两天吧,我和刘厦去买上班要穿的衣服,买完和她去吃饭,正好碰到他们俩对情侣,就一起吃了。
对,就是那个时候,你还掉了条丝巾是不是?陈松问我。
是的,我本来还想回去找的,不过刘厦说算了,一条丝巾还回去找干嘛。
那天你丝巾掉了以后被邻桌的人发现捡起来,追出去想还给你们,不过你和刘厦先走了,他只追到了范大范二,就把丝巾交给他们代为转交。
后来他们没有联系过我,也没说过要还丝巾给我啊?我疑惑的说道。
当然,他们并没有把丝巾交还给你,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路边有一个姑娘晕倒了,额头撞在路牙子上出了很多血,于是你的丝巾就被临时征用去救死扶伤了。
也由此,他们熟识,并由他给范大范二以及你的两个室友分别找了工作。
你应该知道你毕业的时候就业形势非常难,这个人介绍的工作都待遇优渥,不由得范大范二他们不感恩戴德。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那个我们吃饭时候的邻座,在后来的事件扮演翻云覆雨手的到底是谁?
就是戴荣生啊,傻瓜,陈松又走到我身边坐下来,拍着我的脑袋说道。他当时听到你说要去XX集团上班就留了心。
可是我觉得戴荣生不是那么有心计的人,当时怎么可能就会想到以后,我只是个小角色,他留意我做什么?
嗯,你当时确实是个小角色,不过你们在吃饭的时候还热烈的讨论了我,是不是呀?陈松取笑我。
有吗?我说,记不得了,只能呵呵傻笑。
戴荣生听到你们在讨论我,虽然我们俩当时还没什么关系,但他知道你要进XX集团,就不由得不多留心,因为他进公司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和齐梁一起侵吞公司财产,把集团给搞垮。
那戴荣生和齐梁到底是什么关系?戴荣生知道齐梁和徐婧的关系还和徐婧结婚,他们这样不觉得尴尬吗?
这有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女人存在的意义仅限于利用,根本就没有感情,又何来尴尬,就像你用一把钳子去夹个核桃,把这个钳子给别人用一下你会觉得尴尬?
好像不会,我傻傻的摇头。
这就对了,徐婧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那把钳子。
他们俩打小就认识,关系就像我跟徐哥吧,戴市长原来也是X大的老师你知道吗?
废话,我当然不知道。
他在X大当了十几年的老师,和齐院长是同事,后来因为写的一手好官僚文章,这才入了仕途。你要知道,有些人天生适合从政,戴市长一路顺风顺水,很快爬到现在的位置。
齐梁进了XX集团以后,发现公司的财务管理有漏洞,就想趁机大捞一笔,但他一个人不敢,就把这事跟戴荣生一说,两人一拍即合。
先由戴市长出面找我爸,把戴荣生给弄进公司,这样有很多齐梁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都交给戴荣生去做。
徐婧的事情只是个意外,本来他们也没打徐婧的主意,不过财不露白这句话是良训,大家都要记住。这事坏就坏在徐婧让齐院长去帮他爸鉴定那块破石头,到一刻,齐梁才知道徐婧的身家如此雄厚。
他的心里像猫抓一样,恨自己知道的太晚,没有办法把徐婧牢牢掌控在手里。
可徐婧早就被他迷的晕头转身,他勾勾手指头徐婧都会向他扑过去,又何来没有办法控制她一说?我好奇的问陈松。
那是你认为的,徐婧又不是吃素的,知道他有妻有子以后哪还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那齐梁为什么一直不离婚?
他倒是想离婚,不过他哪敢啊,他老婆是我们学校副校长的女儿啊,他要是离,齐院长不得拍拍屁股回家养老啊。
这关系可真够复杂的,我说,他娶了副校长的女儿还整天在外招蜂引蝶,胆子够肥的。
这有什么办法,当初是那姑娘拼死拼活要嫁给他,不惜以孕逼婚。后来齐梁在外面沾花惹草,和她也有直接的关系,要说要嫁都嫁了就好好过日子呗,还非得把自己搞得一副委屈样,觉得我嫁给你是你的荣幸,你必须要对我好,不然你就对不起自己……
这个是你瞎编的吧,我说,看陈松说的慷慨激昂,我还真不忍心打断他。
怎么会,他老婆自己说的……陈松嗫嚅着说道。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老婆的?
呃……呃……他呃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再不说我可以用家法啦,我站起来顺手拿起手边的笤帚,装着要打他。
他反应很快,马上把双手举在头顶作投降状,说我交待我交待。
说,我放下笤帚坐下来,如包青天审案一般看着他。
副校长有两个女儿,齐梁娶的是大女儿,小女儿……小女儿一直追我……
什么?我蹭的又站起来,那你和校长的小女儿有没有那个什么?
当然没有那个什么,陈松举手发誓道。
不对啊,陈松,我想了想又说道,要是你真跟那个小女儿没什么关系,那你不会和她姐姐熟悉的啊。
喂,你还要不要听接下来的事情啊,陈松迅速的转移话题,你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现在我要去睡觉,别打扰我。
不行,不行,我立刻拉住他的袖子,央求他快把接下来的事情发展经过告诉我,已经憋了这么长时间,我都快要疯了好吗?
齐梁像个大爷似的坐下来,拍拍大腿说:“来,坐到这里我再给你讲。”
小人得志,我恨恨的说道,不过还是听话的走到他面前坐下来,他的手带着温度放在我的腰侧,一时间我浑身发痒,不过好在他接下来的话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齐梁在知道徐婧的背景以后,就跟戴荣生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放弃掉嘴边的这块肥肉,决定由戴荣生出马追求徐婧,由齐梁这边对徐婧进行冷刺激,迫使徐婧答应戴荣生的追求。
要知道徐婧之前没谈过恋爱,哪里能经得住这两个情场高手的轮番轰炸?很快便缴械投降,乖乖的投进了戴荣生的怀抱,不过不是心甘情愿的,她是为了气齐梁才和戴荣生在一起的。
这个我知道,徐婧说过,你快讲重点,我催促道。
他们结婚后,戴荣生很快原形毕露,对徐婧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除了打就是骂,副着徐婧用那块石头作陪嫁……反正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不过百密一疏,他们算来算去,都没有算到徐婧的父亲要去告他们巧取豪夺,这让他们慌了手脚,最后不得已只好下了杀招,正是因为这样,让徐婧彻底看清楚他们的关系,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戴荣生因为身上背着人命,也一并被抓起来了,当初陷害徐志强的时候,假买家就是他找过来的,后来花了点钱给人家跑路了,所以尽管徐书记当时费尽心思,也没能查出徐志强的真实死因,其中就是因为戴市长在中间做了手脚。
那赵律师呢,也一起抓起来了?
是的,也一起抓起来了,说起来是个堂堂律师,实际上不过是个胆小鬼,一听说齐梁出了事,自己就跑到公安局自首,主动交待了对孔总的房子起了贪念,想据为已有的事情。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说到现在,只有这件事情才与我自身利益有关,其他那些再惊心动魄都是别人的事情。
你真是个自私鬼,陈松说道,说了这么多你都没什么反应,只说到这个房子你才有了点表情。
谁说的,我气呼呼的说道,刚才提到校长的小女儿我也生气的好不好,你是不是还想被揍一顿?说完我又装着要去够门边的笤帚,被他狠狠的拉过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放开我,我说。
不放就不放,我怕我放手你就会跑了。
现在还能跑哪儿去啊,拖家带口的,又不像以前说走就走。
他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彼此的呼吸声缠绕在一起,空气明显暧昧起来,我想偏偏头化解尴尬,他不肯,也把脸跟着一并转过来,眼看双唇就要碰到一起,只听得室内响起几起响亮的婴儿哭声。
两个人被惊的同时跳起来,我赶快走到内室去抱豆豆,他跟在我身后酸溜溜的说:“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我和齐梁的婚礼订在四月,我喜欢草长莺飞的气候,他也迫不及待,刚好一拍即合。本来我说就去拿个证就好,悄悄的进行,不要张扬。但他坚持要有一场像样的婚礼,这样才能告诉大家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太。
我向来不喜争辩,一切由他,反正不用我操心,到时候穿着婚纱出席就行。
他在市中心又买了一套大点的公寓,准备用作新房,这几天他一直泡在那里作简单的改装。豆豆已经出落成一个可爱的小婴儿,喜欢笑,喜欢看我皱眉,喜欢听小鸟叫。
这不,一大早就要推她到公园玩,看一会儿老爷爷老奶奶跳舞,看一会儿公园里的小鸟,高兴的手舞足蹈。
日头渐高,我正打算带她回去,手机响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接通。
我说喂,请问是哪位?
对方有短暂的沉默,我以为又是广告,遂想挂掉。
燕回……我正准备把手机拿离耳朵,一阵低低的呼唤传过来,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倒流,心脏停止跳动,四周空气静谧,人声万物皆成虚无,我所有的感观都集中在手机那端的声音上,只听对方慢慢的说道:“燕回……我是孔梓。”
孔梓?手机啪的掉到地上,吓豆豆一跳,我连忙蹲在身来捡,再站起来,头晕的不能站立,只好扶住边上的一棵树,片刻,七窍六魄慢慢归位,我把手机重新放在耳边,幸好,他还没挂。
孔梓,孔梓,你真的是孔梓?我急切的问道。
对,是我,你转过身来,燕回。
依然,我转身。
目光所及之处,孔梓远远的站着,穿着灰色的连帽衫与运动裤,就那么施施然的站着,见我看到他,飞快的向我走过来。
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心理,我第一反应居然是逃跑,我连忙把手机扔到豆豆的小车上,推起豆豆飞快的跑起来,但哪里跑的过他,他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拦在我的面前。
他的目光被车上的豆豆吸引,双手一伸,一直怕生人的豆豆居然伸开小手让他抱,他满脸堆笑的把豆豆抱起来,他说:“你叫豆豆对不对?”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我尚不能接受他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事实,我说你快把孩子放下,我们要回家了。
他忧伤的看着我说:“燕回,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我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谈你为什么这么久不出现吗?谈你如何起死回生吗?不,不,我不想知道。
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回来是我心心念的,现在他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燕回,他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手上的温度提醒我这不是一个梦,日头真好,绿荫已有模有样,阳光懒洋洋的撒下他的身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如石坠地,不再像任何一场梦境那样带着回声。
给我个机会,燕回,给我个解释的机会,他声声在我耳边说道。
豆豆在他的怀里扯他身后的帽子,果然是有血缘关系,平时没有参照物,我一直觉得豆豆长的像我更多一些,但现在父女俩站在一起,豆豆和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平时怕生也不怕生,似乎这丫头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爸爸似的,搂着人家脖子一点违和感也没有,难道你不应该哭几声吗?
孔梓自己也被这种父女天性给感染道,不停的说:“乖啊乖啊,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不要出去找地方了,我们就在公园里坐一会儿吧,我慢慢冷静下来建议道。
也好,孔梓说道,抱着豆豆走向公园深处,我推着车子在后面跟着,所有人一看都会觉得这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吧,陈松,陈松,你现在在哪里?
找了处隐蔽的石凳坐下来,豆豆已经在孔梓的怀里昏昏欲睡。
早上起的早,我说,想从他怀里把孩子接过来,他不肯,抱着孩子转了个身说,还是我来抱着吧,你看她长的多像我啊?
孔梓一脸慈爱不是假装出来的,我也不忍心硬把孩子从他手上抢下来,遂悻悻的缩回双手,缩回来以后又不知道该摆在哪里,只好握成双拳放在膝盖上。
你这么久都去哪儿了?我终于忍不住先开口。
孔梓把目光从豆豆的脸上挪到我的脸上,仔细看了又看,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驴唇不对马嘴的说道:“燕回,谢谢你。”
谢我什么?莫名其妙。
谢谢你在没有我任何消息的情况下还选择把豆豆生下来,我知道当个单身母亲有多不容易。
知道不容易你还不早点出来,这么久躲到哪儿去了?
我没有躲起来,那天我被泥石流卷到山下,本来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不过刚好有个工程车也翻了下去,车上有个退伍的特种兵,他有特殊的求生技巧,看到我还有口气,就把我一起背出来。
山里有个封闭的小村庄,我们就一直在那里养伤,因为脑袋受到撞击,我昏迷了三四个月,那位大哥养好伤以后就一直试图帮我寻找家人,但无奈关于地震铺天盖地的新闻太多,而寻人失踪的新闻也太多,他根本无法获取到有用的信息,只好一直把我带在身边。
他家在河北的一个乡下,我就在他的家里一直躺着,直到一个多月前自己醒了过来。
醒过来以后我就发疯似的要找你们,但当时医疗条件不太好,我躺了这么久,身体早就亏空的不像样,刚醒过来的时候,连站都站不起来,腿就像你手腕这么粗吧,他边说边看我,我难过的别扭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眼泪。
后来的那段时间,我天天拼命的吃,拼命的锻炼,那么久过去了,我努力的想啊想,居然一个电话号码都想不起来,要能是睡太多了,我想,他说完自己笑了一下。
豆豆睡了,他用手搭起凉棚放在孩子额头上方遮太阳。
后来身体终于好了一些,我便动身回烟台,先是找到了朱明安,他见到我的时候简直被吓的要跳跑,不过反应和你倒是有得一拼。
都到这时候,你还好意思说笑,我瞪他一眼,快接着说。
他比你要强的是他很快冷静下来,去屋里把他妈喊了出来,他妈一见到我,两腿一软瘫坐在台阶上,就是那天我才知道,爸爸——他已经不在了。
一提到孔总,孔梓本来温和的面孔上涌出浓浓的悲伤,他嘴巴里不停的说:“爸爸不在了,爸爸走了……”
声音中带着无限悲凉,一直压抑的痛苦在此时发泄出来,眼泪顺着清瘦的脸颊滑下,有几滴落在豆豆的脸上,小家伙不安的动了动,他伸手去抚,动作温柔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