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尽管看起来和蔼可亲,但官商二人的领导者气场把房间里的气氛压的很低,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
陈总见大家都有点紧张,爽朗的笑了几声,对身边的徐志强父亲说:“你看你把这些个孩子给吓的,快别摆着架子啦,都是自家人。”
徐志强的父亲咧咧嘴,挥了挥手说:“来,都坐下吧。”
我与其他几个人得令,互相看看,这才依次围着桌子坐下来。
众人刚坐好,就有服务员敲门进来问要不要上菜,陈松看了看陈总的脸色,得到的答案是上,他便回头对服务员做了个上的手势,服务员关门出去。
这正月十五一过,年也是算过完了,我一直想找机会与徐书记您再聚聚,就是担心您太忙,不好意思打扰您,陈总给徐志强的父亲倒了杯水说,开口说道。
说哪里话,咱们老哥俩都认识几十年了,过年一起吃顿饭是应该的,不过我这一过节,总会想起孩子们以前在身边的时候,只想躲在家里,哪里都不去,怕他要是回来看我我却不在家,他该多难过啊。
徐书记一番话说的在场的人除了阿姨与豆豆之外,都眼睛发红,鼻子发酸。
都过去了,志强要是知道您一直这样惦记他,会担心您的,还是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养好,这样孩子才能放心的离开啊,陈总边说边对陈松使了个眼色,接到指令的陈松迅速岔开话题。
徐叔叔,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陆燕回,您叫她小陆就可以了,与志强以前也认识,这位是徐婧,以前在爸爸公司里任职,后来辞职嫁给了戴荣生……就是戴市长的儿子……陈松怕他对戴荣生的名字陌生,特意强调了一下。
果不其然,这个介绍得到了徐书记的重视,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徐婧,徐婧有点尴尬,低下头猛喝水。
这个宝宝是小陆的女儿,小名叫豆豆,这是照顾孩子的阿姨。
阿姨一听还正式的把她给介绍出去,紧张的连忙站起来。
没事没事,不用紧张,徐书记摆摆手,阿姨慌乱的情绪影响到怀中的豆豆,本来瞪着大眼睛四处张望的她撇着嘴开始哼哼唧唧。
听到婴儿的声音,徐书记本来伤感的脸色顿时变的柔和,他看了看豆豆,伸出来说来:“宝宝,爷爷抱抱。”
阿姨愣住,转头看了看我,我对她点点头,她这才小心翼翼的绕过椅子,好像翻山越岭般的把豆豆送到徐书记面前。
徐书记轻手轻脚的把豆豆抱过去,满脸慈爱溢于言表,他说这孩子真可爱,来,爷爷给个红包。说完就在身上掏,可能半途又觉得没有带红包,直接给钱不太好意思,索性从手上抹了一串佛珠下来,放到豆豆面前逗她。
这丫头没心没肺的一把握住,刚才委屈的表情顿时换作一副笑脸,咿咿呀呀的要把佛珠往嘴巴里塞,众人见状,纷纷笑起来。
自打志强走了以后,我就信佛了,这佛珠乃一位高僧所赠,在佛前供奉有些年头,希望给这孩子带来点福气吧,他说完把孩子还给了阿姨。
这怎么好意思,我连忙客气说道。
他摆摆手,打断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转头对陈松说:“你下午给我打电话说的都是真的?”
是的,陈松点点头,这位徐小姐就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才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哦~徐书记皱皱眉。
有服务员敲门,十几个冷菜鱼贯而上,陈总示意先吃饭,大家都拿起筷子吃了一点。
老哥,这事来的急,我们父子俩不得不向您求助,我实在是怕啊,您这么多年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总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吧,陈总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你放心吧,我知道陈松这几年都在调查志强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迫于身份我不能轻易出手,现在他们既然威胁到陈松的性命,我总不会坐视不理。
陈总听到这番话,似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眉眼间轻松许多,又招呼起大家吃菜。
在场的人个个心中有事,一顿饭吃的七零八落,后来因为豆豆打盹睡觉,陈松便把我们带到楼下的一个酒店里,说最近就住在酒店里,不要回家了,他晚一点回去把一些必需品拿过来。
我说好,然后看了看徐婧,不知道她接下来如何打算。
正当我担心她会不会回去把徐书记插手这件事情告诉戴荣生的时候,她咽了咽口水说道:“我能和你待在一起吗?”
可以,我说,不过你能把手机放在陈松那儿吗?怀疑肯定还是有的,我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已经降到最低。
她毫不犹豫的把手机拿出来递给陈松,陈松也没有推脱,接过手机揣在口袋里,又遗嘱我们几句注意安全,这才转身离开。
男人们在共商大事,妇孺们躲在酒店里昏昏欲睡。没话找话,我问徐婧一些旧事,比如说她知道不知道阿雅与齐梁的事情。
她说知道,不仅有阿雅,齐梁的身边同时还有其他好几个女孩子。
也真难为他了,要同时应付这么多女孩子还能不穿帮,这得需要多大的本事啊,我感慨道。
不,你想错了,他从来不担心会穿帮,因为他从不刻意隐瞒彼此的存在,你要是知道了,愿意待在他身边就待着,不愿意待就离开,他从不强求,但越是因为这样,那些姑娘们越傻傻的不肯离开。
譬如你,是吗?
对了,这串佛珠是翡翠的,她指着豆豆手里的佛珠说道,脸上掠过忧伤的神色,轻轻的叹口气,迅速的转移话题,想必不想把自己的情绪陷在回忆里。
翡翠?我对这个不太懂,不过看起来颜色很好看,我把佛珠从豆豆手里拿过来细细打量。
看完把佛珠又递给她,徐婧把佛珠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说:“这个值个十几万吧。”
什么?这么贵?我和阿姨同时惊讶道。
是啊,徐婧把佛珠还给我们,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们家就是靠做珠宝生意起家的,你们要相信我的专业水平。”
那可要放好了,我说,这徐书记出手真大方。
刚才陈松把我们介绍给那个徐书记,但没有向我们介绍他,那人是谁啊,徐婧问我。
我只知道他是徐志强的父亲,徐志强你知道的。
嗯,就是他的车子撞了我的父亲,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呢。不过我当初听说徐志强死后,这老头儿受不了打击不是退居二线了么?怎么现在又在哪儿当书记?
不知道,我说,我是第一次见到他,之前也没听陈松听过。
时间还早,阿姨把豆豆弄醒带到浴室去洗澡,我和徐婧坐在客厅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正是九点档的新闻,里面第二条还是第三条新闻里就跳出了熟悉的面孔,只听主持人字正腔圆的说道:“今天上午,省委副书记徐XX一行到XX大学视察工作……”
我和徐婧互相看看,估计脑子里想的都是:“这新闻倒是及时为我们解疑答惑。”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除了到楼上的餐厅吃饭,其余时间都待在酒店房间里。陈松除了当天把我们的必须品送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不过手机是通的,这让我稍稍放点心。
一直没有阿雅的消息,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上次齐梁遇险的时候有了孩子,这次遇险又有了孩子,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徐婧很安静的陪着我们,似乎和我们在等待一样的结局。
终于到了陈松与齐梁约定见面的那天,我从前一天夜里就开始失眠,酒店的床很软,我辗转反侧,惊动另一张床上的徐婧,她开了灯,披有坐起来,跟我说如果睡不着那就聊聊天吧。
我也坐起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她跟我说褚文艺其实很可怜,她明知道陈松是利用她,还要死要活的跟他在一起,结果……现在据说得了轻度抑郁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哎,现在这个社会,谁要没个这些洋气病,真称不上是个潮人儿,褚文艺那么时尚文艺的女青年,怎么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我说要是事情解决了,你跟戴荣生分开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徐婧放低枕头想了想说:“把父亲的公司做做好吧,这是他毕生的心血。”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豆豆的爸爸没有死,有一天还会回来找你,呃……我听说一直没有找到他的遗体,徐婧边说边观察我的脸色。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被她这么一问,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心底却有了隐隐的希望……要是他回来,陈松怎么办?整个人就在这样的思想大战中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天很快亮了。
整个白天,我们几个人都坐立难安,包括豆豆在内,她本来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但今天一会哭一会闹,给什么都不要,阿姨急的在房间里团团转,跟我说她不干了,她要回家,她马上打电话让她女儿来接她。
我和徐婧不停的安慰她,希望她能平静下来,陪我们一起等到事情有了结果再说,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阵脚。
就在房间里乱作一团的时候,陈松打电话过来,说事情已经解决,再过半小时到酒店来接我们回家,让我们把东西收拾好。
一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几个差点跳起来欢呼,阿姨哭着说太好了太好了,我紧紧的抓住徐婧的手,她的眼里也有泪光闪动。
陈松来的时候身边还站着陈总,我连忙走过去打招呼,陈总一扫之前脸上的阴霾,笑意盈盈的看着我说:“小陆啊,事情彻底解决了,以后你和陈松都不用担心,好好把日子过好。”
我连声答应,难道他跟过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正疑惑间,只见陈总走到徐婧身边说:“徐婧,以前你在我公司上班的时候我便觉得你是个人才,所以破格连升你的职位,后来你辞职,我还惋惜过一阵子,不过现在又有了合作的机会,这次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徐婧走上前来跟陈总握手,先是一番感谢陈总当初赏识的客套话,然后两个人就走到一边说关于合作的事情。
他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合作又是什么意思?我拉过陈松问他。
哦,陈松挠挠头说他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徐婧前段时间联系父亲,说要一起合作什么项目吧。
那挺好的,我说,徐婧本来工作能力就很强,现在有了陈总帮她一把,想必很快可以重振她父亲的事业。
陈松拉过我的手,不说话,只是傻笑,我说你干嘛呢,老人孩子都在,别这样啊。
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说,就是事情解决了,全身哪哪都舒坦,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你抱在怀里……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渐渐变成耳语。
我的脸开始微微泛红,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好在这个时候陈总结束了和徐婧的谈话,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出了门。
到了外面,兵分两路,陈松带我和阿姨豆豆回家,陈总和徐婧还有事要谈,上了另一辆车同行。
到了家门口,远远的看到小区外面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我连忙喊陈松停车。待车停稳,那个人也看到了车子里的我,连忙跑过来。
燕回,你没事吧,燕回,他喊我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没事,朱明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外面的风依然很大,断断续续有雪花飘下来,落在他的脸上,迅速的化成水沾在皮肤上面,有一些晶莹如泪光,有一些转瞬即逝。
他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抓住我的手透骨的凉,我本来想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但顾忌到陈松还在车里,就说,我没事,我没事,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可能这句“回家”刺激到,他双手一抖松开我的手,伸头看了看站在车边抱着豆豆的阿姨,又看了看站在驾驶室外的陈松,神情落寞,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他说:“你们没事就好,我订了附近的酒店,先过去办入住手续。”说完转身要走。
小朱,你等一下,阿姨在身后喊住他。
他默默的转过身,只听阿姨说:“天都这么晚上了,先上去吧,我做点饭给你吃再走。”
对,上去吃点东西再走,我附和道。
不用,我自己去酒店吃点,你们不用担心我。说完不给我们再说话的机会,转过身大踏步的离开,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直到在寒风中消失不见。
上车吧,陈松说,外面冷。
由于朱明安的出现,到家后,我整个人都有点恍惚,阿姨的状态也不对,跟我说她不想吃饭,照顾着豆豆吃奶洗漱后先去睡了。
陈松自己去厨房煮面,这个场景以前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特别是刚分手那段时间,一想到他给我煮面的场景,心里有块地方便疼的撕心裂肺。
现在这个男子又在给我煮面,我轻轻的走到他的身后拥住他,把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睛里涌出水意,他放下手上的筷子,转过身抱住我。
他说,燕回,请原谅我的自私与冷漠,我不想你再与朱明安有任何瓜葛,我害怕失去你。
嗯,我知道,我知道,我边说边轻轻的抚着他的背。
应该是阿姨闹着要回去的时候给他打的电话,他一接到电话就立刻赶了过来,阿姨说不清楚酒店的地址,就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他,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心里有点难过,用力紧紧抱住陈松,试图从他身上寻求安慰。
第二天一大早,阿姨收拾好所有的行李跟我说她要和朱明安一起回去,这次我没有挽留她,如果再强留她下来,大家都不会开心。
让陈松在家带着豆豆,我送她去朱明安那里,她说好,态度冷漠。言语间让我顿觉世情凉薄,平时相处再好,待她再如亲人,但没有血缘关系,涉及自身利益,说散就这么散了。
去之前给朱明安打了电话,因为是新换的号码,他礼貌的说了声你好,声音陌生而客气。我说是我,他说来不及见面了,他订了十点的机票,马上要准备出发去机场。
朱明安,他还真是胆小鬼呢,我呵呵笑出声,放心吧,不是我要去找你,是阿姨要跟你一起回去。他哦了一声,然后跟我说让我把阿姨的身份证号给他,他再加订一张票,我说好。
他又说时间比较赶,咱们只能在酒店的大堂碰个面,我仍然答好。
果然如他所说,见面匆匆,他只来得及问阿姨为何要与我分开,被问的两人同时沉默,他长叹一声,只说既然你们已决定,而他也会尊重我们的决定。说完拎起阿姨的行李,走到门口去等出租车。
等出租车的辰光,他的表情沉着,看不起一点感情起伏,我站在他的身侧,视线无焦距的看着远方,时光仿佛倒流回几年前初见到他时的模样,一件竖领的POLO衫,一双X克牌运动鞋,站在电梯里给我讲笑话。
时光荏苒,我们终将要说再见,每一次分开可能都是永别,再见,朱明安,我对着远去的出租车用力的挥手,直到他们消失不见。
到家,发现陈松已经被豆豆搞的焦头烂额,认生不要他抱,发脾气不肯喝奶,一直哭,哭到嗓子发哑。一见到我,立刻委曲的扑过来哇啦哇啦的大哭。我一手抱着她一手指挥陈松给他冲奶,又把她抱到房间换尿不湿。
一打开尿不湿,一阵酸臭迎面袭来,难怪这丫头哭的这么厉害,原来是拉臭臭了,爱干净的她哭着让陈松换,这倒霉催的家伙根本没想到这茬。我把他拎过来,让他对着豆豆的臭臭看了又看,好好长长记性。
他觉得很不好意思,看着我熟练的给豆豆换尿不湿,自己也想试试,结果手还没碰到人家屁股,豆豆刚止住的哭声又哇哇的响起来。
我赶紧挥开陈松的爪子,麻溜给她换好干净的尿不湿,这姑娘才高兴起来,抱着陈松冲好的奶,咕噜咕噜喝下去,累的睡着了。
轻手轻脚的把她放下来,我关上门走出来,发现陈松站在阳台上抽烟。
你怎么还抽烟,不是说戒了吗?
嘿,他不好意思的把烟掐灭,说刚才着急的全身冒汗,就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来,我拍了拍椅子边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我说现在可以给我说说齐梁的事情是怎么解决的了吧?
他依言坐下来,半个身子靠在我身上,他刚抽完烟,阳台上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他说燕回,我好累,带孩子好累,先让我睡一会儿。
不行,我摇晃着他,快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下,阿雅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他们既然把事情给解决了,那阿雅现在应该来找我啊,不来找我给我打电话也行啊,但是她悄无声息,难道……我不敢想,揪着陈松的袖子让他快点回答我。
阿雅旧病复发,又疯了,过了半晌,陈松慢慢的说道。他疲倦的声音如浮动的烟雾,在空气里涌动一阵,风一来便散掉了。
我的精神更加恍惚,不敢相信这个事情,不可能,不可能,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松看出我的慌乱,伸手揽过我的肩。
警察到的时候,阿雅已经被他们折磨的疯了,而齐梁自己也处于半疯的状态,不停的嚷嚷着让人去杀了他,看到警察进去就像是得到解脱一样,马上跪下来要求警察把他带走。
那阿雅现在在哪里?她的孩子怎么样?我迫不及待的问。
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等她精神好点,我带你去看她,陈松拍拍我的肩,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心里隐隐觉得阿雅可能难逃此劫,暗暗祈祷,愿她安好。
陈松说你哭了?
没有啊,我说,但用手摸一下脸,发现手上全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