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水不露声色地打量曲直这个人，虽然她总说皇后娘娘惯着下人，但是阮若水却不觉得沈佳音对其它的下人能如此宽容，沈佳音原本就是个喜欢奢华的人，宫中这么多富丽堂皇的东西，每一件都是一尘不染，若没有专人在打理，怎么可能，曲直必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周全的这么妥帖。
只是这不同寻常的关系，是不是和自己于阿和的关系相似呢？
正想着，阮若水听到身边的曲直惊呼了一声：“皇后娘娘好厉害，风筝竟然玩得这样好。”
阮若水也抬头看了蓝天，饶有兴致地说道：“本宫听说皇后娘娘从前就是骁勇善战的异乡人，自然弓马娴熟，这风筝，当真也是会玩的。”
阮若水故意将异乡人三个字加重了语气，眼神中带着冰冷的寒意。
曲直听了阮若水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样子，娘娘从前在府里的时候，是一副武小姐的模样，每一次与我比试的时候，总是要赢过我呢。”
阮若水一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如果不是沈佳音身临险境，何必要和一个奴仆切磋武艺？
且从前的沈佳音她是最了解的，分明是个行为慵懒的人，怎么可能想着端剑？
可阮若水此刻只能不动声色，直到远处有人捧着另一个风筝走来，才笑着和阿和说道：“这个小宫女走路竟然这般快，我还没有看够别人的技术，就要亲自上场了，真担心班门弄斧。”
阿和笑着没有说话，只将阮若水的护甲摘下来，为她穿了一双舒服一点的鞋子。
阮若水一双玉足刚触碰大地的时候，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曲直看了一眼送风筝来的小丫头，只觉得眼生，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从前没有见到过你？”
小丫头只是低着头，说道：“奴婢是从制衣局过来的，因平日和各宫的娘娘们打交道，后来便被皇上指到灵仪娘娘这里，因是刚调过来的，所以姐姐可能不认识奴婢。”
那小丫头不慌不乱地说，倒是有一些成大事的样子。
阮若水点了点头，也没有和他们一块，加入到那两人的队伍中。
那一天风筝放得舒服，皇后娘娘似乎也很高兴，后来大家各自回到宫里，皇后因为和后花园最近，清嫔和灵仪先将她送到了宫里头，自己慢慢地往回走。
后面几个丫鬟捧着三个风筝，前面宫里头的小主慢慢地走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过了一会儿，阮若水才浅浅地笑着，说道：“怎么样，你终究还是输给我了？”
灵仪稍微地沉默了片刻，说道：“好吧，既然是我输了，我愿赌服输，只是这皇后娘娘是宫中有名的软硬不吃，为什么你就可以将她请来？分明之前，她也是很不喜欢你的。”
听到灵仪这么说，阮若水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不是我有通天的本事，是她旁边的那个丫头有通天的本事。”
灵仪听到这里，想到她身边那个不起眼的丫头，分毫想不起来什么，便说道：“就是刚才那个跟你站着讲了一会儿话的曲直，相信我，她可是个将宫中大部分娘娘都得罪尽了的丫鬟。”
阮若水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她。”
灵仪越发地不懂了，说道：“她虽然聪明伶俐，但是性格刁钻，如今我所知道的，她就已经开罪了湘妃和德嫔，姐姐若是要为之后着想，还是少点接近才好。”
看到灵仪紧锁的眉头，阮若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我后面跟你说，我让你做的事，你已经做好了吗？”
听到阮若水这么说，灵仪才想了起来，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出错过，要不是今天和你打赌输了，我必让皇后娘娘与我们站在一起，我们两人根基不稳，你这样贸贸然地出手，不怕被别人看出什么，趁机报复我们吗？”
看到灵仪这样担忧的表情，阮若水说道：“就是因为冒险，才要试一试，我赌皇上能够相信我的人品，这一次输了也没有关系，皇后娘娘可以帮着我们，而皇上，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也没有不管不顾的道理。”
听到阮若水这么说，灵仪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何曾怕担什么风险？如今我是孤家寡人，从此以后，无人能让我自由自在地快乐，我心里头还眷恋着的草原，也只是存在于梦境中了，所以，我一定会在有生之年，努力地去帮助那些对我好的人。”
灵仪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只留下阮若水一个人留在原地。
她知道灵仪这时的孤寂，也知道这种萧索落寞的感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难过盘踞在心头，无数个夜晚，她就是这么过来的，这一步已经走出，是不可能回头了，不如就做好一切准备，等着暴风雨来到吧。
这两天，廖沐阳不免有些不开心，原本是打算用尽一切疼爱阮若水的，没想到，她竟然将自己拒之门外，虽然能够体念她事出有因，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子，难免比较惜命。
可是一来二去的，心中难免彷徨，前两天，湘妃和德嫔到了他的养心殿中，很久没见，原以为这两人能有些新鲜的事情可说，可两个人围绕着家长里短，很是聒噪。
廖沐阳原就是个喜欢新鲜的人，再怎么样，对于与自己毫不情投意合的人来说，难以掩饰对他们的不喜欢，便心不在焉地听他们说话，随便敷衍一些，也就是算了，这两天又因有皇后娘娘的压力，也去湘妃和德嫔的宫中临幸他们，日子也就这样打发过去了。
这一天，正在宫中懒懒的看着书，听到外头的鸟儿在叫，廖沐阳心中躁动，想出去看一看景色，却不知道要和谁看，不免烦闷，再加上天气热了起来，各宫中也到了添冰块的时候，便随便地将书本盖下，在殿中烦闷地走来走去。
外面突然有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廖沐阳仔细听起来，很是熟悉，像是从前宇阳宫中的人，廖沐阳跟着门口的人说了一声，问道：“是谁在那里打扰朕的清修？”
外头的小太监像是突然被撞见一样，忙进来，说道：“回禀皇上，是宇阳宫中清嫔娘娘下面的丫头来报，说清嫔娘娘得了怪病，这两天怎么都不见好。”
一听这话，廖沐阳心中本是焦虑，可是一听是宇阳宫中来的人，知道那一天自己和阮若水发火，他们也是听见的，便故意不急不忙地说道：“有什么好慌张的，让她进来，朕要细细地问问。”
一看到进来的是个清秀的女子，廖沐阳只觉得眼熟，却说不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就暂且将此事按下不表。
那人缓缓地跪下来，轻轻地说道：“奴婢是宇阳宫中的秦绪兰，见过皇上。”
廖沐阳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丫头可以这样自信地报上姓名，倒也觉得有意思，便说道：“你倒是很知礼数，你们家的主子怎么了？刚才在外头不直接进来通报，非要朕说了才懂得着急？”
秦绪兰听到廖沐阳这样说，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因为娘娘嘱咐过，没有着急的事情不能随随便便来这里通报，只是如今清嫔娘娘实在病得厉害，奴婢也管不了宇阳宫的规矩就来了，看门的太监看奴婢脸生，又觉得奴婢没经过娘娘的允许就禀报，不合规矩，便将奴婢拦了下来，还望皇上明鉴。”
秦绪兰今天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轻衫，虽是宫女的打扮，头上只有一些素色的银簪子做点缀，但是相貌清秀，再加上说话声音柔和，逻辑有条理，倒是惹得廖沐阳多看了她一眼。
“你且说说，你们娘娘得了什么病，难道没有最好的太医给她看病吗？”
秦绪兰听了之后方说道：“是有太医去看，可是娘娘总想慢慢地好，吃药很不积极，从而耽误了病情，如今在床榻之上郁郁寡欢，还望皇上能够移驾宇阳宫，去看一看我们娘娘才好呢。”
廖沐阳听到这里，知道阮若水的性情最是倔强，若是自己坚持的观点，无论如何不随便妥协的，便说道：“既然这样，朕就跟你走一趟吧。”
来到了宇阳宫中之后，果然能闻到房间里传出来的苦涩味道，但又不浓烈，廖沐阳不让通传，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倒是听出了一些端倪来。
空旷的空间中，传来了阿和着急的声音：“清嫔娘娘，您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不能不顾及皇上的心疼，太医说了您这个病来的古怪，若再不好好吃药，恐怕就不这么好治了。”
过了许久，才听到阮若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说道：“皇上这两天并不知道我的病情，只要我慢慢好起来自然没有问题，这药实在苦涩，不吃也罢。”
一听这话，廖沐阳似乎又看到从前那个同样嫌药太苦的欣贵人，每一次记忆猝不及防地来，总让人觉得分外神伤。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管不了许多，直接将门推了进去，说道：“谁跟你说朕不知道你的病情的了？”
这话让在床榻上躺着的阮若水吓了一跳，忙起身，说道：“皇上万福金安。”
廖沐阳将阮若水扶起，说道：“朕什么时候让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你知不知道，这个时节最容易生病，你还这样不喜欢吃药，当心朕生气了不再理你。”
说着，廖沐阳便从阿和手中端过来了药，说道，“朕一汤匙一汤匙的喂你，看你吃不吃，大不了就多含一些冰糖，有什么不能够的？几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听到廖沐阳这样责怪自己，阮若水低下了头，又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秦绪兰，缓缓地说道：“臣妾宫里的丫鬟什么时候这么多嘴了？竟将这样细微末节的小事告诉皇上，也不当心自己的前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