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的,又热又困,我们又找了家路边咖啡馆,要了两杯冰果汁。还没端上来,忽然他问我:“你刚才祈祷的时候在想什么?表情那么悲伤。”
“不告诉你。”
我要怎么说?说我男朋友背着我跟我的闺蜜滚床单了?凭我对他的了解,打死我也不承认这种事儿会发生。但是他自己承认了,所以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赤裸裸的现实,还有这俩我曾经最信任的人……
所以我选择缄默。
晚上回到旅馆给手机充上电才发现我的助理肖雅发了无数条微信,打了几十个电话给我。我是一家电子商务公司客服部经理。别看我们公司不大,配套很齐全。肖雅,小萝莉一枚。鬼灵精怪。20岁。大四没毕业就应聘到公司做销售,一年多的磨练,造就了一口铁齿铜牙,经常扫听一些公司内部小道新闻偷偷跟我汇报,深得吾爱。
我赶紧打开微信:鸭鸭,啥事儿?
鸭鸭是我给肖雅的爱称。
肖雅:老大,你终于现身了,我还以为你沉迷异国男色难以自拔,忘了我们还生活在水生火热中啊。
我:怎么水深火热了?公司出了什么大事?
肖雅:那倒没有,你给余总打电话请假了吗?昨天开晨会我说你见客户去了。你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余总怪罪下来怎么办,请老大明示。
我:鸭鸭,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茬了,交给我吧,好好上班,有情况别忘了及时汇报。我很快就回来。
肖雅:得咧。
我深吸了一口气给我的老板打电话。
“余总,我要请假。”
“怎么又请假,不批。”电话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字声,谁知道他是在加班还是在玩游戏。
“那我辞职。”
“那,那,那还是批准请假吧。多久?”
“最多一个月。”
“这么久,不行。”
“那我辞职。”
“那,那,那还是批准请一个月的假吧。”
别说我威胁我们老板了,我工作的时候可不是这状态,这几年相处下来,我们老板就只吃威胁这一套。
挂了电话我躺着旅馆里开着床头昏黄的台灯坐在飘窗前,看着楼下酒吧里灯红酒绿,耳朵里全是此起彼伏的音乐声喝彩声。这才知道这是范五老最有名的酒吧街,越是到半夜越嗨,震耳欲聋根本睡不着。
白天我没接的电话是我男朋友魏清风打的,接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我说我没办法原谅你们所以玩失踪了?还是我钱多的没处花了出来度假了?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后就火速同居了。那年的清风,是一个羞涩,消瘦,清秀的男生。20出头。棱角分明,眼睛炯炯有神,看你的时候似笑非笑。从一个广告公司的小业务员一步步做到销售主管再到市场总监,用了五年时间,这一路走来,我见证了他奋斗的坎坷与不易。我们总是互相鼓励,像歌里唱的那样,相偎相依相知,爱得又美又暖。我们虔诚地认为对方就是梦想中的伴。谁知就在不久前,半路突然杀出个殷素素。我一直以为她说钦慕魏清风只是开玩笑。
可最奇葩的是俩人就这样赤裸裸地背叛我了,此刻我竟然对他们恨不起来,依然能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是不是很逗比。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把憋屈都堵在胸口,愣是把自个儿憋成内伤了,在每个睡不着的晚上独自舔舐伤口。至今我都没办法给我这种奇葩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但凡正常的人类都不会像我这么二吧。
也许我害怕失去他们,失去这五年北漂路上惺惺相惜的仅存的温暖。他们是这几年拼搏奋斗的见证啊,是这几年心灵创伤的一味良药啊,是这几年每当懈怠放弃时候的心灵鸡汤啊,是孤独寂寞时候的无比温暖怀抱啊。是酒鬼戒不掉的二锅头,是瘾君子戒不掉的毒品。
这些记忆要我生生的从脑子里剥离,想想都撕心裂肺,我真的下不去手。
可是我一面对清风就想起素素,想起她怎么在我和魏清风相拥而眠的床上把自己折叠成妖娆妩媚的样子……
哎呦我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然后我开始每天麻痹自己,陷在痛苦的纠结中彻夜无眠,所以在精神崩溃之前,才有了想离开北京,离开他们,出来走走的开篇。
东方都露鱼肚白了,我才睡着。
早上迷迷瞪瞪听见楼下院子里有声音,还有点熟悉,我拉开帘子一看,夏秋生在跟旅馆小妹聊天,英文说的别提多溜了。
我换好衣服,就下楼了,感觉像见到亲人一样。
“Hello啊,傻大姐昨晚睡的可好。”
“好极了,前半夜欣赏免费打击乐,后半夜观蚊虫大战。”
“呵呵,”他摸摸头不好意思的说:“昨天晚上我就想到了,但是有点晚了怕你不方便就没打扰你。”
“所以我有幸领略了精彩纷呈的西贡一夜。”
“跟我走吧。”他起身上楼帮我拿行李。
我穿过3条街屁颠屁颠的搬到他所在的太阳花青年旅馆,住在他的隔壁。这是一个很有特色的旅馆,干净,温馨,房间里都充满了太阳的味道,而且随处可见很多中国民族风元素的装饰。关键是价格很实惠,折合人民币才100块钱。夏秋生说是几个中国留学生开的。
安顿好一切,我约他暴走。你知道,我以前在北京的时候排解郁闷和压力的方式之一就是暴走,从公司走到住处,或者沿着通惠河一直走一直走,边走边给自己灌输正能量,黎晓是最棒的,黎晓是不会被困难打败的,黎晓是有个好男人心疼的,黎晓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人……
现在呢,还是吗?
夏秋生在我的左侧帮我挡着一路疾驰而过的摩托车。走到半路我的脚被凉鞋磨破了皮起了水泡,他带我去买了创可贴,运动鞋。并说,善待你的脚,因为你要靠它走遍世界。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以前魏清风也说过,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没有暖气的平房里,魏清风用热水帮我洗脚,一边洗一边背销售话术给我听。
夏秋生蹲下帮我贴创可贴的时候,我看到他头上戴了一顶米色的鸭舌帽,有点奇怪,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就想伸手拿下来看一下。
他一下挡开我的手,“别碰!”义正言辞,表情非常严肃。
我被他的反常吓一跳:“至于吗,不就是一顶帽子!”
“你不懂,它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在越南旅游禁忌我再加一条——不许碰我的帽子!”
哦,我没有继续追问,因为那样只会自讨没趣儿。
原来每个到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夏秋生,我却希望你的故事别像我的一样狗血。
就在我们上次喝咖啡的地方,我跟夏秋生坐在二楼看书,夏秋生指着一楼露天的院子,我又看见了那个美国帅哥。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夏秋生说:“别激动,往下看。我去吧台打个电话。”
美国帅哥在跟一个美女搭讪,然后喝饮料,聊天,换钱成功。然后迅速撤退,没走出我的视线范围就被街上的巡警抓住。
这一幕就像放电影预告短片,精彩刺激,呆如木鸡可以形容我当时的表情。
“怎么回事啊?”我的脑子短路了。
夏秋生,转着打火机,慢悠悠的说:“这是个惯犯,这几天我一直观察他,已经骗了很多无知少女,刚才我让吧台姑娘报警了。”
“你,你……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警察。”
“你一定是片儿警。”
“为什么这么说?”
“太平洋片区的,地域辽阔,都属于你管。”
他呵呵一笑,抬抬帽子,不好意思的说:“警察的职业习惯。”
“还真是啊?你敢不敢把证件拿出来借我瞻仰一下,我很崇拜警察的。”
经不起我的软磨硬泡,他一一摆在桌上。
“确定不是办假证的买的,或者走后门进去的么?”
“切,正儿八经考进去的,想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可是学神。”他不屑一顾的答道。
“学神是什么,比学霸还牛?”
“学霸是考试考98分,自己能力就这么多分了,学神是考100的那个,是试卷就只有这么多分。”
“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说起上学,我还真想起一好玩儿的事儿。有一年寒冬刺骨的冬天不想起来上课,让我同学随便帮我找个理由请个假,第二天我中暑的消息就传遍校园了。”
“你这是典型的学渣啊。”
“学渣怎么了,没有学渣能衬托学神嘛。”我拿起手机咔咔拍照:“咱换个话题吧。英雄不提当年勇。”
他问:“你干什么?”
我说:“留个案底,万一你企图对我图谋不轨,我就去你们单位举报你!”
“图谋不轨?傻大姐,你没搞错吧,你对自己也太有信心了!你也不问问我对摊鸡蛋饼有没有兴趣啊”。
“你,你,你……欺人太甚。咱还是继续聊学神吧!”我再次感觉被精神强暴。
晚上,嘈杂的街巷,越南的汽车很是中国进口的,到处能听到中文: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此起彼伏。
我对夏秋生说:“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去美奈。听说那里才是人间天堂。”
他沉思一下说:“如果你心情好,看到的就是热带丛林,法式风情。心情不好,看到的就是乱石死水,杂草丛生。你明白吗?你现在的心态还不适合去美奈,你就在这多待两天吧。”
“能去的景点都去了,拍了几百张照片了。”我不服气的抗议。
他对我的抗议充耳不闻。
接下来的几天我反复问,我能去美奈了吗,我能去了吗?他都是摇摇头,耸耸肩一脸无辜的表情。
“要不是我怕再碰见骗子,我就自己去了。”我气呼呼的说。
“今天去菜市场逛逛吧。”他说。
“嗯?好吧。”我很不解,但是我知道反抗也是多余的。
在这里,我发现了另外一个我不了解的城市风情,喂奶的少妇,摘菜的老人,孩子童真的笑脸,喷香的烤肉。伪装成板栗一样的蚕蛹。连根儿卖的鲜花,叫不上名字的水果,我都饶有兴致的一一用镜头记录,达不到摄影水平,此刻,我只是一个路人。
回去在电脑上整理照片的时候,我一一备注时间地点,写心情发博客。
夏秋生饶有兴致的听我喋喋不休,然后拍拍我的头说:“傻大姐懂风土人情了,心情也不浮躁了,明天去美奈。”
“真的吗?真的吗?我怎么就可以去了呢?”
幸福总是在你没有做好思想准备的时刻突然来到。
兴奋的一夜没有睡好。杂志画面的美景像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在我脑海里铺开来。
一下车一股海洋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把坐了5个小时的疲惫一扫而光。
原谅我的词语匮乏。让我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来形容一下吧。
昏黄慵懒的灯光,安静沉寂的村落,咸咸湿热的海风,高耸入天的椰树,蔓延无边的旅馆商店。
如果说胡志明热情而温柔,那么美奈就是一个世外桃园,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只有点点渔船,声声海浪。
我们住的酒店叫Begin Again。
重新开始……呃,这个名字让我怅然所失。
夏秋生订的是海景房,关键是出了房间门院落一角就有一排竹编秋千,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坐在秋千上望着大海听着海浪感受着海风喝着椰子,城市的喧闹都他妈一边去,我要得是此刻的惬意与宁静。
很累,翻看短信,有40多条,有请吃饭的,还有借钱的,问好的,祝福的,卖发票的,寻精子的等等,不是这次旅行我还不知道我这么受欢迎。捡着请吃饭的回了两条。
第二节 心事
晚上伴着海涛的声音昏昏沉沉的刚睡着,又被我爸的电话吵醒了。
黑暗里我摸索到手机:“喂?爸,这么晚还没睡啊。”
“晓,爸刚写完教案,想跟你聊聊。”
“只要不聊我妈,不聊对象,别的都行。”我翻个身扭亮台灯。
“你就这么恨你妈?她也是为你将来着想啊,怕你将来受苦,我真没想到你这孩子这么犟,为了个男人就玩失踪,你这么自信他值得你托付一辈子?你天天不接你妈电话,她在家跟我怄气,把自个儿气病了。”
“病了?你们休想用这一套再骗我回去相亲。我恨她是因为她势利眼,她瞧瞧她以前给我介绍的那些个官宦子弟,不是人渣就是禽兽。你们这不是卖女儿嘛。再说,你不也没钱,她也跟你过了大半辈子不是吗?”
“你这倔强的劲儿还真跟你妈年轻的时候挺像,她跟着我这个穷教书匠让她受委屈了,所以她希望你将来选对象擦亮眼睛别走错路。”
“我还觉得是她占了便宜呢。你上课那么累,回家还要做饭洗衣服,她就知道唠叨,到处给我张罗对象,全学校乃至全县都知道您家有个老姑娘嫁不出去。”
“好啦,你妈都同意你跟小魏交往了,你就别跟你妈置气了,抽空好好跟她道个歉。做父母的心情你们年轻人不懂。”
“唉,同意的太晚了。早同意就不会出这么多幺蛾子了。”
“什么?是不是你和小魏闹别扭了?”我爸猛烈的咳嗽了两声,他一着急气管炎就犯。
“没什么,爸你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给学生上课,我在外地呢,等我有空打给你,少抽点烟。”
挂完电话,睡意全无,脑子里的事儿一件件一桩桩跟放电影儿一样,可惜都不是喜剧片。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我想赶早去看日出。
路过夏秋生的房间,哐哐敲门。没人回应。
真是一个美丽的早晨,我顺着酒店服务员的指引方向,一个人慢慢的向沙丘顶溜达。这里有来自各国的游客,都举着相机在等日出,挤得连下脚地儿都没有。跌跌撞撞爬到坡顶,居然看见夏秋生霸占了绝佳看日出的位置。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淡淡的笑了一下说:“傻大姐你来了。”
“小夏子,我还以为你没起来呢。”
“早起的虫子有鸟吃。呵。”说话的时候,却失去了平时的打趣气氛,有点苍凉。
他就站在我旁边,远处海面上红日慢慢的升起,像鸭蛋黄从蛋清里剥离出来,而且是一刹那就弹出,白色的沙丘因为红日的光芒而染变成金黄色。壮观无比,叹为观止。
我站在坡顶,就像俯瞰整个人间。
“你看到了吗,我陪你来美奈看日出了,你还喜欢哪里,都告诉我好吗?”
好浪漫的小夏子,我差点就被感动了,那一刻有一种想陪他天荒地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