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崩溃了。我把这俩人启动冷处理模式。我每天处在梦游状态中，日子平淡而无趣，生活两点一线。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上网睡觉，拒绝接触陌生人。上班，行尸走肉，下班，醉生梦死的生活。有点混日子的感觉。
我从云南回来以后开始频繁地会收到小夏子的问候，有时候是早上7点，有时候是凌晨3点，有时候是中午吃饭，有时候是下班路上，他都会用彩信发一束玫瑰花，附言写上一句话：傻大姐你还好吗？傻大姐在干嘛？傻大姐吃饭了吗？傻大姐我感冒了。傻大姐我出差了。
我就在接收彩信等待打开的瞬间，咧嘴笑笑，我想这可能是我唯一值得期待的一件事情。然后看他修改了QQ签名：12345……
我说：“小夏子啊，你的签名是什么意思？”
他说：“是我每次想起你的时候，就会发条彩信给你，等我发够99个就履行承诺，带你去梅里雪山。”
哦，他说的是想起你，而不是想你，我听的很清楚。
他还展示了发彩信的规则，不管我收没有收到，他说发出去就算，随即他的签名数字就变了。
我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那要猴年马月呢，想到这些就仰头看着北京灰突突的天，无奈的叹气。
周末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夏秋生的彩信还是一束玫瑰，在午饭时间如期而至。附言是：傻大姐，你那里下雪了吗？QQ签名的数字已经改成11。
他打来电话说：“这是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数字，所以想上网看看你。”
这是我们自云南分别数日后，第一次视频。
摄像头点击接通的那一刹那，鼻子有点酸。
他说：“你瘦了。也憔悴了哈，比在越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瘦了。”
我苦笑一下：“说明我们公司的减肥产品效果好啊。”
还是那张消瘦俊朗的脸，高挺的鼻梁，目光炯炯有神，眉宇间透着一股凛冽的英俊。能看的出，已经逐渐从失去亲人的伤痛里走出来了。他握着拳头放在嘴边，不停的咳嗽。
我说：“你感冒了。”
“恩。伤了风寒。”
“离摄像头远点，别传染给我。”
他就傻B呵呵的笑了。
然后谁都没有说话。那个沉默，据摄像头记录持续了10分钟之久，像看一张动态的图片。不是情人，不是恋人，觉得说什么都不合理时宜，眼睛都酸涩了，他的表情冷峻带着笑意，眼神犀利透着温柔，我实在害怕他读懂我狼狈的近况。
远隔千山万水，纵使我有千言万语，却最终汇成一句：“没话说，我关了啊，浪费表情。记得去买感冒药吃。”
“等等，眼神也是一种交流，我们通常审顽固型犯人都要眼神交流，直到对方崩溃。”
“哎呦，我说你看啥呢。我没打算贩毒啊，您就别犯职业病了。”
“你，还好吗？”我意识到视频马上要结束了，急忙异口同声的开口问对方。
当时我的电脑在播放背景音乐《谁是谁的谁的谁》：
我表示我是一个怀旧的人，我听的也都是老歌。不喜欢的请略过，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一种状态都能找到合适的歌来表达心情，真心向词作者曲作者表达敬意。
看着身旁的人一对对/想起谁心痛在作祟/你看窗外山花开得那么美/真想牵你的手化蝶翩翩飞/我以为爱过就不会后悔/每一次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有泪……
我又开始大段的空白，因为无从说起，谁让谁伤悲，谁让谁憔悴，谁又说的清楚呢。
他眯着一只眼，双手在摄像头前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动作，我迅速截图，然后关掉对话窗口。鼻子酸的不行了，某个器官有液体马上就要汹涌澎湃的开闸了。
翻箱倒柜找出从丽江淘到的碟片，偶遇丽江，最大的收获就是爱上侃侃的歌。静静的听，心一下子就能沉下来，歌声有种穿透时空的力量，彷佛河流，舒缓的在心头流淌，洗尽喧闹。神灵赋予，天籁之音，回味悠长。
周一早会取消。老余背靠在宽大的自动按摩老板椅上，非常严肃，脸拉的像便秘，神情有点像密闭的沼气。
“黎经理？”
这是老余第一次这么严肃的称呼我，虽然他封我当经理已经有两年了，但是平时都是小黎啊小黎啊这样的叫。我还有点不太适应，伸头往储藏室，卫生间的方向到处找了找，还有别人吗，是不是叫我啊。
“余总。”我低头看着脚尖，努力的酝酿着情绪。
本来我想好了很多说辞，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再梨花带雨一撒娇，老余最受不了这个，也就糊弄过去了。
“你坐下吧，别站着了。”他点了一根烟，猛吸一口，眯着眼睛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在他的头顶慢慢盘旋然后消散。
“公司碰见危机了。我们的产品也从网络上百分之八十下架了。零售这一块基本都停滞不前了。现在互联网跟前几年已经不同了，形势很严峻，卫生部门严查资质，我们的产品资质有套牌的，不过硬。通知已经下来了，几大主流门户广告已经不符合审批标准了。”
“那网上不能宣传，是不是意味这些产品不能做了？”互联网瞬息万变，太突然了。
“我们得调整战略方向了。这是一次大洗牌，能找到方向突出重围就能找到活路，突围不出去就只能坐以待毙。”
“这么严重？”
“嗯，这个消息要封锁不能让经销商知道。毕竟实体店的影响还不严重，但是网上看不到广告可能也会惊慌，所以你也得出方案应对政策，以防经销商退货过多。货款都投入新产品的生产去了，新产品到时候销不出去，资金就压进去了，那就陷入死循环了。”
这几年跟着老余冲锋陷阵，一直都觉得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的失落彷徨。从老余办公室出来，我也陷入沉思中。
下班的时候，大家都走了，我还在整理各个门户网站发来的广告调整通知，查看这段时间的销售数据对比，还有联系小网站广告商的补充方案。
清风打来电话：“干嘛呢？”
“加班。”我塞上耳机，并未停下手里的工作。
“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
“今天一起吃饭聊聊吧，我总觉的你最近不对劲。请你看电影，好莱坞大片。”
“改天吧，我今天公司有事。”我冷冷的说。我也真想跟他聊聊，可是不是今天，今天这心情跟上坟一样。
“那好吧，我走了。”
有一点难过。我跟素素谈话的内容就在嘴边，他只要多问一句，我就脱口而出了，可是我问他又有什么用，他肯定说我又要翻旧账了。这样只会再次制造世界大战。
空旷的办公室，我听见老余缓缓放下百合窗帘的声音。磕倒烟灰缸的声音。还有咳嗽的声音。来回踱步的声音。叹息的声音。
我的心情也跟着沉重极了。
第十二节 偷拍
收拾好一切，肚子饿的叽里咕噜，准备回家的时候，刘宇在qq上发视频请求接受，我一边整理表格，一边点了接受。小伙子还挺精神，满面春风，新剪的小碎发，一笑还有俩酒窝。当真有点林志颖的感觉。再看小头像里我面色惨白，头发因为没有时间打理，随便扎的马尾，蓬乱着。颓废至极。我看着摄像头，极不自然的撇撇嘴。
他说：“你丫没失踪啊，还是刚失踪被找回来。”
“去云南了刚回来。”
“你这一去外地就这德行，面无血色，是严重肾虚的体现啊。能不能不便宜外地人，当我是死的么。”
“狗嘴吐不出象牙。姐心情不好，公司加班呢。”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等着啊。”匆忙就下线了。
15分钟就听见办公室哐哐敲门的声音，老余听见动静也探出头来，询问我是谁啊，我摇头。开门一看居然是刘宇。
不由分说给我拽下楼，塞进车里。
“干嘛？我电脑都没关，心情不好，别惹我。”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素素都告诉我了，让我安慰安慰你。”
“她，让你安慰我？”这妞还细心的嘛，我那一刻居然又打算原谅她了，有一丝暖意。怎么就恨不起来呢。
“那也没必要拿加班惩罚自己。我中彩票了，先带你去簋街吃麻辣小龙虾，补补身子，然后再去三里屯找个特色酒吧放松一下。”
“肖雅呢，你俩发展的咋样了？”
“就那样，太黏人，还是太小了，那个思维跳跃的啊，我都反应不过来。还有喜欢玩过山车，半空中我把苦胆都吐出来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
“那是青春有活力，你懂什么，如果可以，我也想穿越回去，重走青春，没心没肺的活一回。”
“切！拉倒吧。咱俩从认识以来就肖雅这一件事上谈不拢，没有共同语言。”刘宇加大油门，对我说的话呲之以鼻。
有人说：凡是历史悠久的城市，必定有一些名字很奇怪的老街区。
北京也不例外。
凡是名字很奇怪的老街区，必定蕴涵着一些有趣的或者动人的传说。
簋街也不例外。
凡是有趣或者动人的传说，必定有人会忍不住打听。
这个字念gui（第三声）。是一条小吃街。各色小吃品种繁杂，但是大多数饭店都会推出一道名菜那就是麻辣小龙虾。
关于龙虾，有些地方做法是把虾整个的放进锅里用清水煮，煮熟之后蘸作料吃，称之为“风味虾”，而有些地方的做法是剥去小龙虾的头部，用热油爆炒，佐以料酒、姜、葱、蒜等传统作料。
簋街的做法大致是用调好味道的汤汁先把虾煮熟，然后捞出，再把油加热，同时在油中放入花椒、辣椒、大料等作料一起爆香，最后把这热油淋在煮好的小龙虾上面，就可以吃了。
吃货的眼里，对美食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想想就流口水的说。麻辣鲜香，嫩滑爽口，扒来虾壳，一咬都是汁，辣的过瘾，爽到不行。这一顿我俩吃了将近80只小龙虾，还有各式小菜点心饮料加起来400多。
刘宇说：“你能不能含蓄一点，淑女一点。这样我也比较有面子。”
“不能，话说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含蓄的淑女怎么可能来簋街吃小龙虾啊。”
然后我俩揉着肚子，打着饱嗝，开车直奔三里屯。
云盛酒吧。据刘宇说是经常来混迹的地方。小小的木头房子，被五光十色的霓红灯点缀得生气勃勃。这里也是三里屯风格最为显著的摇滚吧。
“百威精品啤酒一打，黑俄罗斯2杯。绿茶圣代一对。各种零食美女喜欢的都呈上来。”
“这么大方？你中的彩票是多少钱？”
他缓缓的伸出5根手指头，抖了抖。
我一哆嗦从转椅上把自己抖了下来。
“500万？”
“No，再猜！”
“50万！”我小心翼翼的询问，“那也行啊，少奋斗好几年啊。”
“50块，嘿嘿。买了70多块钱双色球，就其中一张中奖了。”
“啊，”我失落的说，“你这么败家，容嬷嬷知道吗？”
“你不提容嬷嬷还好，她一天到晚念叨，问我女朋友什么时候带回来去。说正经的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回去交个差呗。我的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谁叫你丫天天拿我当挡箭牌，你直接带肖雅回去不得了，你这是鸿门宴，我能去蹭一次饭，我能去蹭一辈子么。”
“欢迎啊，你敢来蹭，我就敢做，我就愿意给你做一辈子饭。”
“还是算了，肖雅等着你一句话呢，只要你点头，我看她就能给容嬷嬷生个健康的大孙子，让她有生之年好好享福。你也落个耳根子清净。”
“大孙子这个事儿是迟早必须有的啊，至于是不是管肖雅叫妈，我得慎重考虑一下。”说完还冲我直眨眼。
“对，好好考虑一下她。那个，我就算了，你别瞎费劲，咱俩认识的过程太奇葩，我心里有阴影。”
“那啥，咱今晚也先不提肖雅，就说说你自己那一堆破事吧。你别撑着了，心里苦就朝哥哥吐，素素都跟我说了。”
“她说什么了？”
“没说啥，让我多陪陪你，我觉得这是老天给我机会呢。我虽然嘴很滑，但是我心不花，我没遇过几个动心的姑娘。”
“你还没喝两口，不会醉了吧。”
“没有，我在ktv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跟其他女孩不一样，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反正相处下来感觉就跟亲人一样，我失恋一直都是你安慰我啊。”
“反正咱俩是因为素素认识的，想想我就郁闷。”
“咱俩就当在酒吧重新认识行不行？”
他居然假装抬着酒杯走到我跟前：“小姐，一个人啊，能喝一杯吗？”
我没好气的说：“看你酒量啊。你有本事把这一瓶都喝了。”
我把一瓶啤酒推到他面前。
他二话没说，抬起来，用牙咬掉瓶盖，咕嘟嘟一口气见底。
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们再没提不开心的，配合着酒吧劲爆的音乐凑在一起讲笑话，对方没笑就罚酒，然后刘宇就一杯杯的喝。
虽然喝的不少，但是很清醒，因为我脑子里一直惦记公司的事情。刘宇喝的太多，临时找的代驾，先送的我，看我安全到家就走了。
第二天头很晕很沉，不得不提早爬起来洗澡上班。一天都焦头乱额，也没乱个头绪出来。
下班的时候，清风的车停在公司楼下。
一脸铁青。我也没给他好脸色。
“昨天加班了？”
“嗯。”
“在公司？”
“嗯。”
“还嘴硬？”
把手机扔到我怀里。
“这是什么？”
“自己看。天天怀疑我跟谁怎样怎样了，你也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我诧异的拿起来，昏黄的镁光灯下，我和刘宇贴着脸在吧台喝酒的照片，一共有10来张。各个角度都有，每一张都看起来很暧昧，有一张刘宇把嘴凑到我耳朵跟前说话，从背后的角度真像亲吻。
我仔细看了一下时间，午夜12点40分前后。就是我们快离开的时候拍的。
这是谁拍的呢？
我理一下思路。刘宇为什么来找我？是因为素素说我心情不好，让他来安慰我。
哦，那吃他妈的小龙虾，三里屯喝酒都是素素安排刘宇这么做的？
然后素素在酒吧偷拍，把照片发给清风，让他误以为我跟刘宇鬼混。
这个贱人，老娘一忍再忍，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我的男人还没打算不要，你还使手段迫不及待来抢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疾步快走，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师傅，去动物园旁边的德宝新园小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