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虎被放出来的时候,下着大雪,皇宫被笼罩在一片雪幕之中,好冷啊。
她总觉得这个时候舒展柔会跳出来和她较量,可是没有,宫女们告诉她,这后宫从此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个女人了。
殷小虎打了个寒战,一只手覆在了肩上,她想着英郎,看到的却是芜姜。
他为她披上大氅,微笑:“回去吧。”
殷小虎冷笑不已:“回去!回哪儿去?”
“凤宁宫……”他一字一句,像一把一把的刀子把她钉在了案板上不得动弹。
“那是皇后住的宫殿,我去那里做什么?”她脱口而问。
“别跟我装糊涂。”他笑着靠近她,“国不可一如无君,后宫也不可一日无后。”
笑话,前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我不去。”殷小虎冷声,“要去你自己去。”她看都不看他,跑向雪幕,快看到宫门的时候,两把长枪架在了面前。
“你卑鄙,你无耻,把我留在身边,你会后悔的……”殷小虎跺脚,气急败坏地吼叫,却被宫人架着带走,带到了凤宁宫。
其实这几日总是梦到以前的自己,赤脚穿着鲜红的嫁衣,等着心上人来娶,却没有等到。
英郎,是不是连你也不要我了?
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两排宫人垂首在侧,神色都是怨恨的。
她保证,这宫里没有一个人服她,这件事之后尤其如此,妖颜祸主也就算了,目中无主也忍了,背主偷情,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最不能忍的是他们的陛下打落门牙肚里吞,也忍了,非但忍了,还把皇后的宝座给了她。
殷小虎坐在地上,六神无主,时至今日,她真的没有办法了,英郎误会了她,她又被关在宫里,如果改天封后的旨意再次下达全国,所有百姓恨死她,她也倒也无所谓,但是英郎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不开心吗?”芜姜走过来,握住她的下巴。
废话,能开心吗?
“多少女人对后位梦寐以求啊,你怎么能不开心呢。”他微微一笑。
“你就那么想我这个妖女当皇后?”她迎上他的目光,决绝的样子。
“不是朕想,而是一定,真的皇后非你不可。”他笑着,顿了一下,“为了朕的江山社稷。”
“好……既然是为了江山社稷,那你就带我上朝,让我看看你的江山可好?”她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这种态度变化另他始料未及,于是就在他发呆的那一刻,殷小虎低下头,照着他手背狠狠一口。
他的脸上闪过片刻的震惊,继而是永久的微笑,浓得化不开的宠爱。
殷小虎却只觉得害怕。
“你有病啊?”她松开嘴,忍不住骂道。
“你就是我的药啊。”
殷小虎跳起来:“好啊,那你就带我上朝吧。”
“明天吧。”他浅浅笑着,没有反悔的意思。
殷小虎找不着发疯的理由,便只能消停,但是不怕不怕,后宫之大,有的是机会。他就不信,有一天她自身难保,还会死拽着她不松。
比起妃子,宫里更多的是宫女,只有她一个人的后宫,这种局势尤为明显,宫女们也是有联盟的,这是她在上茅房的时候听到的,有叫什么恩宠盟的,还有什么枝头盟,反正跟江湖帮派差不多,共同的目的就是称霸后宫,说称霸未免太过了,但是她们哪个不是有这样的野心。
舒展柔的下场绝不会让女人望而却步,她们的目标永远都是成为下一个殷小虎。
当天晚上,芜姜正在她宫里休憩,殷小虎自然借故躲到御花园去了,除了算计,跟他的确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她又是最烦算计的,被人算计的身心疲惫,已经没有力气再执着了。
芜姜躺在榻上半阖着眼睛,宫女香儿从侧门里进来,手里端着瓷盅走上来,慢慢地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走到主塌后,伸手揉了揉芜姜的太阳穴。
芜姜握住她的手,闭着眼睛一笑:“回来了。”
香儿的手任由她握着,扑通一声跪下去。
“陛下恕罪。”她低着头,手却没有抽出来的意思,后来是芜姜发现抓错了人,连忙丢开了。
“怎么是你,你主子呢?”
“主子还在御花园。”
芜姜皱眉:“这么晚了,还在那里干什么?”
“奴婢已经去传过了,主子听说陛下在,不肯回来。”
芜姜抿唇,有点恼怒:“她真这么说?”
“奴婢不敢撒谎。”香儿说着重重磕头。
“你又来做什么?”
“奴婢有事启奏陛下。”
“嗯。”芜姜点点头,兴致寥寥,指着自己的头:“边按边说吧。”
香儿跪在地上,用双手揉着他的太阳穴。
芜姜闭着眼睛道:“是不是你主子有什么事儿啊?”
香儿把殷小虎这一日的举动说了一便,最后为难的说道:“陛下,奴婢自知不当,但又不好从中规劝,不是如何是好,所以过来启奏陛下。”
芜姜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香儿雀跃:“能为陛下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芜姜神色一冷,默然地说道:“那朕就赏你五十板子,算对你的嘉赏。”
“陛……陛下……”香儿吓得脸色惨白,不解的抬头。
“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朕相信,可你身为奴婢却在背后告主子的状,朕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说着便换来宫人。
香儿连连磕头,自道知错。
“你和一个新进宫的小丫头计较什么,她又不懂。”话音刚落,殷小虎从门外不讲规矩地走了进来。
芜姜笑了一笑:“你倒大方。”
“没有什么不能大方的,她说的都是实话?”殷小虎倒了杯茶,自顾自饮着。
“你又怎么知道她是新进宫的?”
“在宫里呆过一段时间的,谁敢在你面前搬弄我的是非啊?”殷小虎不以为然,一脸不稀罕地说着。
芜姜笑了:“瞧瞧,谁说朕不是封了个好皇后。”
“话可别乱说,上次的封后大典不是被打断了吗,我还不是呢。”殷小虎一脸冷漠。
“就明天了,你不是要跟着上朝吗?朕就顺带着把这件事再宣布一次。”
“你不早说。”
芜姜好笑:“你以为朝堂之上,是谁都能去的?”
两人说话间,一阵琴声传入凤宁宫。
殷小虎便追着声音而去,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宫女连忙上前阻拦:“娘娘,陛下吩咐,您不能出这个院子。”
殷小虎却理都不理,仍要往前走,结果别嬷嬷强势拦下了。
越不让她去,她就越想去,只要能离这里远点儿,都是好的,听着琴声,她觉得心里越发难受,曲里分明藏着情真意切的思念,连她这个外行都听出来了,芜姜这么聪明多才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殷小虎回头见他不知何时站在廊下,闭目倾听。
殷小虎想了想:“不如折中,我们一道去。”
芜姜思量了片刻,微笑应允。似乎她提的要求,他都不会答应,更别说,她难得提了一个合理的要求。
凤宁宫边上的小亭子里,坐着一个身穿月白锦缎的女人。
她一回头,殷小虎便认出来了,不解的问道:“雪茹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她就是三王子芜浩的正妃。
雪茹微笑颔首,忍着泪回答:“妾身是应皇后娘娘之邀进宫的。”顿了一下,慌忙解释,“是前皇后娘娘。”
“你怎么还没回去?”殷小虎问。
雪茹抬头看了一眼,微笑不作答。
殷小虎看了一眼身后的芜姜,一下明白了,是芜姜不让。
殷小虎想想,他若真是见色起意那边好了。
“我听你的琴声十分动听,可否再为我奏一曲。”殷小虎笑笑。
“自然。”
雪茹也似是与那日初见不同,那些温婉已经少了,月光照在她脸上,照出泪痕,多了一份清冷之意,让殷小虎看的不由心动。
难怪芜浩会对她情有独钟。
“你有心事啊?
一曲奏完。她的眼睛里又泛起了薄薄的水色,似有有水满的要溢出来似的。
雪茹双眸紧闭,别开了头。
“雪……”殷小虎还要再追问,却被芜姜拉了一把。
这不是唱反调的时候,殷小虎想听听他说什么,便跟着他走了。
“妾身恭送陛下娘娘。”再次响起的声音有些沙哑,更不似正常。
殷小虎听了这话,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人家夫妻新婚燕尔,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林大妃一直对皇位一是奇耿耿于怀,朕手里需要握个把柄,才能控制芜浩,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殷小虎挑挑眉:“陛下可否应臣妾一件事呢?”
“说。”直到今天,他有什么是没应过她的,要有也只有一件,那就是不许她走。
“放人家夫妻团圆。”
芜姜顿住脚步,冷冷瞟他一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管闲事了?”
“那是你从来不了解我。”殷小虎哼哼。
“为什么?”
“欠了人的,总是要还的,你拆了人家的姻缘,人家也一定会来拆你的,我是在帮你。”殷小虎不走心地找了个借口。
反正她只想赵他不痛快,让他生气更好,最后一气之下把她赶出皇宫,这样她就能去找她的英郎了。
事实证明,她想得美。
“你故意的?”
“没有啊。”她死撑到底。
“那就好。”
“就这么简单?”
“你不信?”他笑笑,“朕现在就下令。”
芜姜是越来越没底线了。殷小虎勾唇一笑,喃喃低语:“既然如此,怎么明天再比划比划。”
“你说什么?”
“没,呵呵呵……”现在对他笑脸相迎,明天就要反咬他一口,芜姜早已看穿了这笑容背后的深意。不过无所谓了,习惯就好,这种日子也是蛮有意思的,他感慨地仰望苍穹,身边的这个女人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是他漆黑混沌的世界中唯一一丝星光,所以宁可拽着她投入煎熬,也绝不可能放手,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我事先跟你说了,就算我当了皇后,你也休想让我给你侍寝。”她得寸进尺地要求。
这个要求相当于要来了权利,却不承担相应的责任。
芜姜却无所谓:“你要不乐意,我伺候你也行。”
无论她说什么,他总是一副铜墙铁壁的样子,殷小虎真想和他大吵一架。
“芜姜,如果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呢?你会躲吗?”
“我不能回答你,但我允许你拿起刀试一试,我保证不治你的罪。”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天上又飘下了雪花,他想起了哥哥,眼前的凶手的脾气却像极了他的大哥殷骨,难道这就是宿命吗?
可是这种话,听听而已,不能当真,若真的这么做了,侍卫的长矛可不是吃素的,因为英郎还活着,所以她不想死。
明天过后,等封后的旨意传达全城,以英郎的脾气一定会来找她吧,哪怕是报仇,也是一次相聚的机会,她可以把一切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