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的纱帘上，刺绣的银丝梅花莹光明灭，透进清寒如洗的月光，映得室内暗昧不明。
淡淡的光线渲染得他灰发上一层神秘的光氲，显得他愈加神秘贵雅，隐在黑影里的五官只隐约可辨，双眸却灿亮如星，清晰映出她迎着光的鹅蛋脸。
两人对视片刻，她竟意外地没有觉得尴尬。
许是因为太笃定，这个男人不会做伤害她的事，这样贴近的距离，也并无不安。
若向昊擎躺在这里，可能她会浑身长刺地迅速避开吧。
“十七哥，你在想什么？”
因她平静地口气，他自嘲笑了笑，“我在想，如果昊擎明天一早看到我从你的房间出去，会作何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无非就是质问她几句罢了。
那男人也清楚，若她和十七哥真的发生点什么，早该发生了，何需等到现在？
许十七伸手，轻抚她鬓边的散发，“你不怕他吃醋？！”
她这里有大肚子当盾牌呢！
更何况，凯文早先和她在一起，向昊擎都撞见好几次。
虽然凯文比不了他的分量，却也足以类同为“情敌”。
向昊擎也太清楚她的胆量，和男人交往，她缩手缩脚，完全不似黎曼妙那样惬意。
“十七哥，如果你刺激昊擎，这游戏可是够无聊的。”她握住他的手，两手捧住，不准他再动手动脚。
许十七心头一阵无力，实在很想送她一句，不要欺人太甚。
“还记得你小时候时常溜进我的房间，还说，两口子总是要同床共枕。”
那时的她，总闹得他哭笑不得。明明是她要和他同床，却半夜总是横在床上，一人占据两人的空，有时甚至把他踹到地上去……
想起那会儿的情形，莫悠忍不住，“噗——”一下咯咯地笑出声。
“那时我真是所托非人，没几年你就杳无音讯了，若我是孟姜女，早就把长城哭塌了好几回了。”
一个平日柔情似水的丫头，这样没心没肺的和一个男人放开了躺在床上聊天，可见她是真的没把他当成是男人。
“悠悠……”
见他神情突然凝重起来，莫悠忙道，“十七哥，我们这样一直当兄妹挺好的。”
他欲言又止，从她眼睛里读到了澄澈的了然，所有的话又吞咽回去，无奈地只得把她拥在怀里。
“睡吧！晚安。”
“嗯，晚安。”
*
一早，向昊擎早起带着两个孩子去花园健身，从楼上下来，正看到许十七从莫悠的卧室里出来，他狐疑停住脚步，见许十七是一身运动套装，而非睡衣，才松了一口气。
“嗨，许十七，一大早地，你怎么从悠悠房间里出来？”
许十七耸肩，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若有所思地抚了下头发，心头一点邪念一闪而过，却终是不忍莫悠难过，只是客气说道，“悠悠忘了定闹铃，昨天晚上，她让我我叫醒她。”
叫醒？这样的叫醒服务，应该找前夫才对吧！
向昊擎忙过来，推开房门看了眼，床上的女人睡容恬静，被子掖得完好，哪里像是被叫醒过，那样小绵羊似地，被人吻了都不知道吧！
他不放心地带上房门，警惕打量许十七，“你没趁她睡着占她便宜吧？”
许十七朝着楼上走，漫不经心地邪笑道，“我是那种人吗？”
“的确是。”
“你说是就是吧！”许十七忽然想到什么，忙又停住脚步，“她若是真被我占了便宜，你是不是就能把他拱手相让了？”
“你想得美！”向昊擎白他一眼，就不再理会他。
向熙竖着耳朵，始终听着两个男人的较劲儿，这会儿忽然忍不住问，“爹地，男生占女生便宜，要怎么才算占？！”
向昊擎拨一下儿子的小脑瓜，“小孩子不要搭话，坏心眼也不要学。”
许十七的话在楼上的楼梯转角处传来。
“男孩子嘛，在这方面，总要多学着点！防患未然也是好的，要不然人家找上门来，要你们负责到底，你有理都说不清！”
向昊擎朝着楼上冷声道，“我儿子，我自己会教，用不着你教！”
许十七继续道，“向熙，占便宜就是，男生抱了女生，或者摸了女生，亲了女生……当然，对你不喜欢的女生，不要轻易碰，对你十分喜欢的女生，也要尽量忍住，免得铸成大错，连朋友都没得做。”
不喜欢的不能碰，喜欢也不能碰。向熙脑门上突然一道利光闪烁，他忙仰着小脸儿，急切地问道，“爹地，那我抱了周茉，是不是我就要和周茉在一起呀？”
向好聪明地始终未多言，却从旁抿着小嘴儿，大眼睛眨呀眨，忽闪着精光看爹地的反应，小脑瓜里却搜寻着自己曾被哪个男生占过便宜。
向昊擎看了她一眼，对向熙道，“没那么严重，我们家还是比较开明的，牵手，拥抱，或者被谁摸了一下，都没关系。不过，最好还是杜绝！”
许十七失笑，在楼上嚷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上楼去洗漱了？”
“随便。”向昊擎冷白了楼上一眼，转头就给向熙和向好下命令，“去后花园，围着花坛跑五圈，爹地要去看妈咪腿有没有抽筋，一会儿就下楼。”
向好忍不住问道，“爹地，你会不会占妈咪的便宜呀？”
“看情况！”
两个小家伙瞠目结舌，目送他进了那道门，就手拉着手，一起往楼下走。
向好忍不住八卦地问弟弟，“哎？你什么时候抱过周茉呀？周茉的爹地妈咪知道吗？”
“每次国标舞，我和周茉都搭档呀，手拉手都是小case。有一次，周茉差点跌倒，多亏了我抱住她。还有，跆拳道课，老师叫我们练习摔跤，我也抱过她呀……”当然，他怕把周茉摔哭了，过肩摔都没走心，也没用力。
“呃……”
向好若有所思地忍不住勾住肩头的小辫子，赫然想起，上次跆拳道课，她和球球好像是一组耶。
那个胖家伙，总是拖后腿，而且，她把他扛在肩上都摔不动，害教练训斥她过肩摔练得不合格。
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比较好。
国标舞可没那么好了，每次她都换搭档，整个班的男生，她都牵手一遍……这么算起来，她得叫每个男生都负责了。
不过，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一旦女生不愿承认什么事，都会对男生说，“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她想忘记，向熙却清楚地帮她记得，“向好，上次你和球球跆拳道，你好像……”
“没有啊，上次球球肚子痛没来。”
小家伙锲而不舍，难得他赢过向好一次，怎么可能记错呢？“那一定是上上次。就是你过肩摔不合格的那一次。”
“没有，上上次我是自己，其他同学请假，老师安排我一个人，我没办法做过肩摔，所以不合格呀。”
向好说完，绷着小脸儿冲下楼。
向熙在楼梯上停了停，才跟下去。
“女生真麻烦，明明是被人占了便宜，还不肯承认。”
*
楼上的房间里，莫悠睡到自然醒，伸了个懒腰，察觉旁边有人，侧首看了眼……见鬼似地，身躯僵住，忍不住又看第二眼。
许十七怎么可能变成了向昊擎？
她皱着眉头，愕然愣了片刻，看向紧闭的房门，又回想昨晚……没错，明明是十七哥。
难道，是她把他当成了十七哥？
不可能呀，他们好像还聊了很多呢！
但是，他身上是同样的灰色运动套装，同样的侧躺的姿势，还有恰到好处的温柔笑颜……
莫悠越想越是觉得诡异，脊背上隐隐暗生一股凉意，脸上的血色都褪了大半。
“昊擎，你……什么时候来的？”
向昊擎故作慵懒地伸展手臂，故意把头发弄乱。
“昨晚呀，我怕你腿抽筋，一直陪着你，你倒好，没心没肺，还把我踹下床好几次。”
莫悠石化三秒，想起昨晚自己似乎是叫了好几次“十七哥”，心虚地忍不住问，“昨晚我没说什么叫你生气的话吧？”
向昊擎微眯鹰眸，凑近她，从她似蒙着水雾的大眼睛里静赏着自己的影子，却也忍不住沉溺于久违的甜美气息，“你说了。”
低哑的声音，危险的气势，叫她眉头悚然竖起来，见他越凑越近，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忙扯住被子挡在胸前。
这厮小心眼似针尖，该不会因为她错叫他两声十七哥，就……
不对呀！她清楚地记得，昨晚姑奶奶梦游，从练功房里出来的好像真的是十七哥呀！
难道昨晚在她睡着时，他和十七哥打了一架，结果把十七哥赶走，他躺了上来？
这简直是一场悬疑剧！
“呃……那个……昨晚，我……我到底说了什么呀？”
见她又要向后挪，他忙环住她的后腰，以防她摔下床，唇瓣顺势凑近她耳畔，邪恶呵着气说道，“你说，老公你得留下来陪我，我做噩梦，好怕！”
莫悠脊背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呼吸着他的气息，脸上流火轰轰翻滚，耳根脖颈都滚烫起来。
“我……我好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我十分确定就是这个。否则，我这么识大体的人，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
他识大体？她忙伸手推抵他的胸膛，与他拉开距离，忽然猜到什么。
“昊擎，你昨晚是不是和十七哥打架了呀？”
“我不是说了吗？只有我教训他的份儿，他绝对没机会教训我！我不去赴约，只是不想把他打伤害你难过。”
“可是，昨晚，十七哥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