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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天策

量鲲是述说,也是回忆,几乎没有任何条理,想到什么说什么。在他那冗长、细碎的讲述之中,岳赋渐渐了解到,起云阁是后汉遗臣,类似于辅助者与监视者的角色。

也就是说,第一代的起云阁弟子,是诸葛策派遣到秀傅峰的。

就算汉皇朝早已覆灭千年,这些肩负使命之人,依然坚守职责。后汉灭亡后,他们一直隐姓埋名,潜藏于大云山之上。后来到大宋建立,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才创立了起云阁这个门派。

量鲲枯坐一千四百多年,起云阁历代弟子,便一代接一代,薪火相传,同样坚持了一千四百多年。

量鲲要守护族人世代生存的海岛,他有足够的理由和动机这么做,可是,起云阁的弟子,又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们甘愿背负这个宿命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后汉自诸葛策之后,曾经三度征剿北方的魔蛮,是绝不可能如此善待量鲲。岳赋心里始终有个想法,那便是,量鲲守在这火山内部上千年,很可能是诸葛策的一个圈套。

诸葛策力挽狂澜于既倒,扶之大厦于将倾,令一个几近崩溃支离破碎的汉皇朝重新焕发生机,岳赋觉得,他有这样的智慧和心计。

当然,这内里的因由,量鲲是被蒙在鼓里,丁善忍是绝对不会说,岳赋一时之间,亦无法猜度。

量鲲说完他与诸葛策之间的故事,之后便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整理思绪……

突然,量鲲又说话了,道:“吾初到此处时,这里全是一片熔岩海,没有一寸落脚的地方,是吾以手中的‘极度深寒’,慢慢地把熔岩冻结成岩石。随着岩石渐渐变多,这里的断层亦随之变得稳定,最近一百多年,已经再没有移动的迹象。”

“吾到大陆上向诸葛先生求学问,出发之前,对吾的儿子说三五年便会回去,如今已经一千多年了,只怕吾的子孙后代,不知老死了多少代。既然如今这地下断层已经稳固,吾等居地沉没的危机已然解除,吾也该回去故乡了。”

量鲲朝岳赋友善地笑了笑,再道:“吾到大陆的初衷,是求学问,但诸葛先生,亦非无所不知,吾余下的疑问,就请小先生代为解答。”

在邸门前,吴文琦问岳赋的那三个问题,最初是来自于量鲲的提问。但吴文琦与岳赋的交流当中,表明吴文琦本身亦对那三个问题有过一番思考,有其自己的见解。吴文琦又说过,那些问题,已经困扰了起云阁好几代的阁主。

综合这些因素,岳赋转身问丁善忍,道:“师祖,回答出那些问题,给量鲲前辈一个满意的答复,肯定会有莫大的好处,对吧?”

丁善忍被岳赋窥破了那点小心思,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骂道:“让你娶走我的小曾徒孙,这好处还不够大吗?”

量鲲根本不顾丁善忍的脸面,直接对岳赋说道:“吾曾经答应过,若是谁能够为吾解惑,吾便以手中的宝剑‘极度深寒’作为谢礼。”

极度深寒,便是那把天蓝色的水晶剑。

岳赋笑了笑,心想果然如此,再道:“回答问题的是我,若是量鲲前辈满意,那极度深寒岂不是应该归我所有?”

量鲲笑着道:“确实如此。”

丁善忍刚想骂岳赋‘得寸进尺太过分’,岳赋微微一笑,道:“若是我得到宝剑,自然该拿来孝敬师祖。”

丁善忍这才笑得脸上的肥肉乱颤,道:“这还差不多。”

之后,岳赋便一直在这火山洞窟内,为量鲲解答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那些问题涉及范畴非常广泛,囊括天文地理、物理化学、逻辑数学、哲学心理学等。岳赋是搜肠刮肚,把他在原世界受教育学到的知识,以及在贴吧啊,地摊文学啊,ACFUN文章区啊,之类网上看到的杂七杂八的知识,几乎都全部用上了。

如果还是回答不出来,他就自己编一套理论,忽悠过去。

洞窟里头没有日夜,岳赋累了就睡,饿了就吃,食物清水没有了,丁善忍就会出去一趟,带一些补给过来。其余所有时间,都是量鲲问问题,岳赋回答问题,丁善忍在一旁静静听着。

这一段时间里,有一个疑问一直弥绕在岳赋的心头:难道诸葛策如此劳师动众,就仅仅为了那一把‘极度深寒’?

到了第八日,量鲲终于想不到新的问题了。

他对于岳赋提供的答案非常满意,遂向岳赋与丁善忍感谢一番,双手奉上了极度深寒,道:“小先生知识之渊博,比起诸葛先生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令人惊叹,太感谢了。”

量鲲说罢,向岳赋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有九十度那么深。

岳赋讪讪地笑了笑,回礼道:“前辈过奖了。”

他所受的教育,几乎是浓缩了另外一个世界数千年文化的精华,对于量鲲而言,当然就渊博了。

“吾要回故乡了,实在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与两位再见,请两位多多珍重。”

量鲲告辞,想要离开,丁善忍却出言叫住了他,道:“前辈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量鲲问道。

丁善忍皱着眉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我的师父曾经交代过,前辈要在午时离开,这是我起云阁每一代阁主,口口相传的一个说法,似乎是天策先师留传下来的规矩。至于到底是什么因由,我也不知道。”

量鲲已经在这里一千多年了,自然不介意再多花那么一点时间,便道:“既然是诸葛先生规定的,那吾等等再走也无妨。”

按照丁善忍的想法,他与岳赋该陪伴量鲲到最后,再送量鲲离开。量鲲走了,压在起云阁肩膀上的宿命与任务,也终于得以解脱。

但是过了一会儿,岳赋突然问丁善忍:“师祖,能不能先送我回去?”

量鲲并不介意,道:“小先生想要先行离开的话,请自便,丁阁主亦无需留在此处陪吾,吾自会按照诸葛先生的吩咐,等到午时再离开。”

岳赋回答完量鲲的问题,算是功成身退,早走一步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于‘礼’不合。

丁善忍以为岳赋是急着去见赵红伊,便嚷嚷着骂了一句‘真是没出息’,然后揪起岳赋,飞往洞窟的出口。

然而,岳赋会想要先行离开,并非因为急着见赵红伊,而是因为,量鲲身上的三个因素,让他陷入了深思当中。

那三个因素,分别为‘求道’、‘九十度鞠躬’、‘东海深处的岛国’。

就在刚才量鲲朝岳赋作鞠躬的时候,让他回想起原世界的一段历史。在他原来的祖国,东海深处亦有一个异族岛国,那岛国上的人,也曾经远渡重洋,来到他的祖国‘求道’,态度一如量鲲一般虔诚。

然而,在千年之后,那个岛国异族,却为岳赋的祖国带来了无尽的灾难与耻辱……再加上起云阁那个代代相传‘只能午时离开’的奇怪规矩,让岳赋不得不思虑,诸葛策的原意,真的是就这样放量鲲离去?

量鲲可是魔蛮的最后一位纯血的荒古异种!

到了秀傅峰山巅,等到石门关上,岳赋便立刻问丁善忍,道:“师祖,起云阁的历代祖师,到底交代了什么?”

“我起云阁的事情,哪里能让你这小子知晓?”丁善忍一开始是拒绝的,但见了岳赋那紧张的神情,考虑了一下,觉得岳赋也差不多全知道了,又是起云阁的女婿,便回答道:“我师父只告诉了我两点,一点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这把极度深寒,第二点就是让量鲲前辈在午时离开。”

“就这么多,没有了?”岳赋追问。

丁善忍摊开手,道:“没有了。”

“不可能就这么简单,你们肯定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岳赋呢呢喃喃地自言自语,神色要多凝重就多凝重。

丁善忍是急性子,问道:“臭小子,你想到什么就直说……你故意让我把你带出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岳赋没有回答丁善忍的问题,反问了一句:“起云阁至今,一共传承了多少代?”

丁善忍按捺住性子,回答道:“前四百年不得而知,自千年前起云阁正式开山立派,到我这一代,总共有三十四代阁主。”

“那算上开始的四百年,就该有四十多代了,每一代口口相传,出现偏差甚至遗漏,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小子,你有事就说,有屁就放!”

岳赋十分认真地看着丁善忍,说道:“我觉得,天策先师把量鲲忽悠到这火山里头,困了他一千多年,最终的目的,是要杀死量鲲!”

“怎么可能?”丁善忍一开始觉得难以置信,但细细想来,亦觉得不无道理。天策先师为人族的圣人,怎么可能会帮一个魔蛮守护家园。

丁善忍越想,就越觉得是这样,但是,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始终无法解决。

“可是,量鲲是古稀境,怎么杀?拿什么杀啊?”

古稀古稀,便是自古以来便非常稀少,在人类修炼命力的历史长河之中,上下两千年,才一共出了八位古稀境的高手。

岳赋环视一周,有些迟疑地说道:“或许,杀死量鲲所需要的东西,全都在这里。”

丁善忍也跟着环视了一周,这秀傅峰山巅,只有他住的‘摘星斋’,与及‘玄水湖’,除此之外,便是一个光秃秃的火山口,他实在想不明白,岳赋口中说的能够杀死古稀境高手的神兵利器,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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