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也许吧。”樱锁喃喃道,一瞬间的晃神后,她笑起来,“小十九,也许我真的是不如你那么勇敢,我不敢把一切点破,我甚至没有奢望,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可能会爱上我……要问为什么,大概因为他是帝王吧,他的心里没有儿女私情,即使有,也大不过他的天下,他的子民,他的江山……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如果我说破一切,真的告诉他我喜欢他,那只会……让我永远的失去他,连现在这样站在他身边、默默关怀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谢玖心里很难过,樱锁的表情让她心疼:“可是,就算这样,那也太……他也不该……”
利用你这三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太怕这三个字会让樱锁现在的表情变得更让人难过了。
“不必同情我。”樱锁的表情忽然变了,她说的斩钉截铁,“小十九,你是幸运的,你爱上的人,无论发生什么,甚至真的是在他自己和你之间选择的话,他也会选择你,而我只不过是,所爱上的人,选择了一种更伟大的爱罢了……”
“不是不是才不是!”谢玖拼命的摇头试图反驳,她只是觉得好难过。
但是樱锁自己却笑起来:“其实有时候我觉得,爱上一个人,比被一个人所爱要幸福的多了呢。”
她的表情让谢玖觉得无法再在这个问题上劝说什么了,她忽然想到了水银,想到了染柒,想到了紫颜,这些人都是在付出着没有回报的努力,而感情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事情,她这个外人所看到的一切,也许永远只是事情的表面罢了,所以也根本没有资格去品评他们的感情和做法,更没有资格去界定他们的幸福与否。
“小樱,你快乐吗?”谢玖问。
樱锁愣了一下,接着很认真的想了想,笑了起来:“不能说快乐吧,但也不能说不快乐……”她看着谢玖眉毛拧在一起的表情,忽然有些开心,“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像是,之前那么长的人生和现在的比起来,我居然发现,直到最近,才像是真的活过了似的。”
她叹了口气,用冰凉的指腹摩挲了一下谢玖拧着的眉心:“不能说之前的那些生活不好,有你在,有雨末在。”她瞟了一眼从刚刚起就很沉默的狐晚,淡淡一笑,“还有师父和众多的师兄弟们,很幸福,很快乐……但……那是不一样的。陆元修……”说到这个名字时,樱锁的指尖轻轻一颤,一种混杂着指尖的冰冷温度式的喜悦传递到谢玖身上,让她一时之间有些震撼似的,迷茫了。
樱锁看着她,又像看着很遥远地方的另一个人,她的表情非常的温柔,非常的幸福,“就像是他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门,新的生活、新的想法、新的世界……一切,在过去的我来说,是完全不会去想的。”
谢玖已经彻底无话可说,她想起樱锁之前对她说过的话——感情这个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么,连小樱自己都甘之如饴了,她这个旁观者,又有什么资格再去介入呢?
她用力的舒了口气,像是要把心里的所有不好的情绪全部吐出来,微微一侧头,忽然看到了站在她们两个人前面不远处的狐晚。
对了,师父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既没有劝说樱锁,也没有说什么大道理,甚至站的离她们稍远,像是并不在意她们的谈话,想要给她们留下一个私人的空间似的。
师父今天这也太反常了吧!
“阿晚?”试着叫了一声。
狐晚闻声身体一震,倏然回首。
清凌凌的月光照在谢玖的脸上,不知为何,遮住了脸部线条中的棱角,却并没有掩盖住那一小块微红的枫叶斑痕。月光下,那一小块皮肤只是比其他地方的颜色要重了少许,不似白天的红色,更不似一千年前,那人掌心中那一块仿佛马上就要如火如荼烧起来一般的绚烂鲜红。
太不一样的两个人,只因为这一块天生而来的微小印记,被联系到了一起。
他以前就说过,他绝不会弄混,绝不会。
月色微凉,这么静的夜晚,只是让人有了一种回忆的冲动。心情静止在了遥远的时光的某一处,在那里停留,不愿意回来。也许上万年的生命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因为,遇到太多太多,虽然因此而容易遗忘,但也会因此而更容易缅怀和想念。
在某种时候,遗忘和记忆同样的难。
“小樱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呐?”发现狐晚没有回答,谢玖嘟了一下嘴,但转眼就再次恢复了那种活泼的生命力。
这种凡事不放在心上,或者说因为很傻很天真因为没神经而成的乐天派作风,在某些时刻,不得不说,连活的堪称老古董级别的狐晚也会生出一种微妙的嫉妒。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所以,总会有遗憾,总会有太多的不快乐。如谢玖般把一切不如意转瞬即忘,实在是一种天赋,常人想求也求不来。
狐晚略带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大概,真的要他选择的话,他才不要和谢玖交换人生呢。
果然,那边谢玖已经开始仗义的准备为了樱锁上刀山下火海了:“小樱你有什么需要的,我绝对帮忙。”
拍胸脯的立誓保证着。
狐晚叹了口气,他怎么会对这种只会“出卖自己”的傻丫头产生羡慕的情绪,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想法也太不应该。他记得谢玖小时候自己明明教过她,这个世界太险恶了,为了生存,与其为别人付出,还不如厚脸皮的自私自利。至于朋友嘛,当然要真心以待,但这只是为了值得的人,如果被同一个人卖了好几次你还当他是朋友肝胆相照,那不是仗义是傻!真正的朋友不可多求,一生能得一个就要知足,当然能得几个更好……
狐晚看着谢玖和樱锁,唇边忽然勾起了笑容,他记得那时他对谢玖说过——不过呢,如果真的找到了这个值得的朋友……从此以后,一定要绝对的信任,无所怀疑,真心诚意的对待对方。
“烦死了小十九你一直都在帮倒忙啊。”樱锁正在做鬼脸,“我才不要你帮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谢玖立刻一副小动物受伤的表情,看得狐晚好笑的不得了——傻十九,樱锁这样说,是不想你牵扯进来,不想让你也有危险呐。
看来自己的基础教育做的很不错嘛,狐晚托着下巴看着两个吵嘴的小丫头,很是得意的想——居然教出了这么两个真的真心实意为对方考虑的丫头,要知道,女人之间的战争可是很可怕的,想想那些宫斗的秘闻就知道了,可以说是一点儿都不输给男人之间战争的血腥味呢,而且杀人不用刀却犀利的见血封侯。自己要是教出来这样的一个丫头,那绝对是要撞墙去的,而现在呢,自己面前的这两个小丫头,精明也好自私也罢,却在对待朋友上,都绝对的真心实意。
他叹了口气,忽然那个人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中,目光不自觉的又温柔了一点点,看着那两个丫头的方向,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在这方面,倒是真像得了你的真传,毕竟,也算是你的徒孙了……”
那也是个坦诚仗义的连男人都比不上的女子呢……
狐晚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悠然的走在前面,后面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吵的欢快,饶是樱锁再是情伤,似乎碰到谢玖这样的,也会被气的一时之间忘掉了自己的感情问题。
也罢也罢,狐晚想,看来自己真的做对了,感情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一辈自己去解决吧,只要不闹的不可收拾,能遂了樱锁自己的心愿就好,他也不打算再插手了,也许除了再去陆元修那里敲诈几笔之外。再说了,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什么,他花了一万年都没把这个麻烦的问题想明白,其中对对错错,也许根本就是没有对错,只有纠缠。
对了……狐晚忽然想到……下一次去敲诈陆元修,也带上雨末好了……毕竟,这家伙的“诈骗”天赋高人一等不说,他应该非常的讨厌陆元修,所以……
夜色下,一只自个儿奸笑的狐狸开路,后面跟着两个声音分贝一个高过一个女子,雨末找到他们的时候,情况就是这样子滴。
这真是不让他找到他们都难啊。
鉴于樱锁一直试图避开所有人从九度山溜走,谢玖受命留下来和雨末一起“监督”她。
于是在谢玖偷偷摸摸尽量躲着元声的第三天早上,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咦,阿玖?”
闻声要开溜的谢玖打了个激灵,勉强转头,元声腰间别了把木剑,看起来像是刚练完,满头大汗,这些都没有什么,只能证明他很刻苦,但问题是,谢玖瞪眼,梓潼举着一块雪白的方帕,在为元声细细的擦额上的汗。
她专心致志,完全没发现谢玖一般,看都没看她一眼。
“哎,梓潼也在啊……”谢玖打招呼,“好久不见。”
梓潼微微侧头,轻轻点头,然后……然后她又回到了“专心致志”的状态。
“哎呀,晨练玩真的很舒服。”元声见到谢玖,很是高兴,“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早上的精神状态可以这么好的哈哈。”
谢玖勉强回他一笑,心里莫名有点儿赌,她想了想,把原因归结为元声不好好修行,你看,修行修行,明明是个吃苦的活儿,他居然把贴身侍女一起带上了山,连修行都不忘了享受,这分明是把修行当做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