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会十骑着自行车沿着公路狂奔,自行车的链条发出一阵阵“噔噔”的声音,铃响也自行发出响亮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引得路人纷纷扭头观看避让。有汽车来了,见他那机工冲直撞的样子,很远就按起了喇叭。他全然不顾,只是低头猛蹬车子。他头上的汗被风吹走了,身上的汗把衣服贴在胸前。不到两个小时,他差不多骑了一百多里路。眼看到了县城,可依然没看到苦果的人。他有点心灰意冷了,就在这时,他在路边看到了坐在地上一脸疲惫的苦果。他欣喜若狂,丢下车子就朝她跑过去。苦果也认出了他,脸上又出现了惊恐的表情。
王会十叫道:“苦果,你把我找得好苦哇。”
苦果呆呆地看着他走过来。突然,她双膝跪了下来。王会十一下呆在了那样,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他半晌才说:“苦果,我怕你想不开,吓死我了。”
“求求你,你饶了我!求求你,你饶了我!”苦果像捣蒜似地在地上磕头,王会十急忙拉住她:“快别这样,快起来。”
苦果哆嗦着说:“我不!你不走,我就不起来。”
他说:“你好好坐着,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苦果这才重新坐在地上,两眼望着他。
“苦果,我做的事的确是畜生不如。但是,我的确是喜欢你。我晓得我一没钱人又丑,你看不上我,我只有寻机跟你亲热。”
苦果的眼神渐渐从恐惧转变为愤怒,最后是委屈。她抹了一下眼泪,说:“你喜欢我?你把我当妓女也不是这样对待。”
王会十争辩说:“苦果,是情急之下做出来的,但我内心是真喜欢你的,不然我那天为么事要送你回家?我是怕你想不开呀。”
苦果嘴动了一下。
“苦果,‘钢自车’不比我强,你跟他离了,我们在一起过,行不行?”
“你说得好听,你们男人还不都是一个德性。”
“还有谁欺负了你?是‘钢自车’还是陈文生?”
苦果只是低着头,并不答话。
王会十站起来,把胸拍得很响地说:“我王会十也是站着撒尿的爷们,你说,是陈文生欺负你,还是‘钢自车’,要不要我去把他杀了喂狗?”
她用手是着他:“你把你自己杀了给我看看,你也欺负了我。”
他说:“我死了,我么样给你报仇?我把这条命为你留着。”
见她不作声,他说:“我晓得你喜欢陈文生,你舍不得。”
苦果大声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陈文生只差点没把我剜心吃肉。”
他说:“那好,你跟我回去,你看我么样整陈文生,只要能为你报仇,我死也甘心!”
她轻蔑地一笑:“你真会演戏。”
他转身装腔作势去推自行车,说:“那好,你就等着听信,我把陈文生的心提来见你。”
“回来!”她说道:“不妨我把与陈文生的恩怨说给你听。”
原来,陈文生的父亲在她家打长工,后来闹革命,他父亲带人抢她家的粮食财产,她母亲狠狠地抽了他父亲两耳光。在农村,被女人打耳光是犯了大忌。于是,陈文生父亲怀恨在心。土改时,陈文生是积极份子,还入了党,他鼓动群众斗他父母,诬告父母,最后父亲被定为“恶霸地主”,被枪杀了。她母亲一气之下,拿起锄头打死了他的父亲。这样,尽管苦果成了孤儿,她还是不放过。他知道,她这辈子逃不出陈文生的手心。现在她逃出来了,就没打算回去。因为,“钢自车”只想利用她,并不真疼她。
听了这些话,王会十说:“我跟你,你走一我跟到哪。”
“别做梦!我有地方去,不会死的。你要还有点良心就给我带个话,就说没看见我。回去吧。”
苦果在家时,就被一个大队干部霸占,那个大队干部威胁她,如果她说了出去对她一点好处没有,人家会说她拉拢腐蚀革命干部,会受到批斗的,她只好忍了。她只想脱离虎口,所以就嫁给了“钢自车”这个丑八怪。她心想嫁人了会许能脱离男人的纠缠和侮辱,没想到,她还是没有改变命运。她对男人只有恐惧。见他还在原地站着,她叫道:“我求求你。”
见他还不动,她站起身自己走了。王会十和如意算盘落空了,他只好悻悻地往回推着自行车走。
苦果这一走,从此就影无音讯。而王会十与陈文生之间从此也保持着高度的缄默,他们的罪恶就如一朵云,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