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玉之事，其然陈景佑是查过的，但后面又冒出许多事情，所以耽搁下来。现下再提起，依照情况来看，陈景佑想了想，道：“如今，想要从锦妃口中得知真相，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妘璃脱口：“不过锦妃她已经……”她突然闭住嘴，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
这不经意的表情动作，足以让陈景佑起了疑心：“已经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那日你上街，这么久没回来，是遇见谁了？”
妘璃捏着自己的袖子，想不好要不要告诉他。也不知怎么的，腹中传来几记轻扯之感，忽然之间疼痛加剧，她弯腰捂住肚子，脸色煞白。
方才还肃厉准备逼问的陈景佑也一下子慌了神：“怎么了？”
妘璃咬着牙，艰难说：“忽然之间，肚子有些不舒服。”
陈景佑扶着她到一边大树底坐下，可是疼痛并未减轻。侍卫马上回过去拉马车，准备回城。这时，路上走来一个清瘦男子，见到前面二人，于是上前查探，礼貌试问：“在下略懂医术，可否让在下给这位夫人拿脉？”
陈景佑将来人快速打量一番，男子一身素衫，面色寡淡干净，肩背竹篓，篓子里还放着几株蔬菜草药，看来是山中林里之人。陈景佑让开一个空位：“先生快请！”
男子蹲下身，稍稍把了把脉，而后对妘璃说：“夫人按照我所说的，呼气、吸气、深呼气，可觉体内通畅、减轻疼痛些？”
妘璃按照他的要求呼吸气，顿觉气息灌入肺腑，腹中疼痛竟也有所缓解。她点点头：“略有微效，多谢大夫。”
男子笑笑说：“我不是大夫，在下姓云。夫人平日可要好好注意身子，心思切不可太重。再者，夫人已有孕一月，更应当好好调理才是，怀孕前三个月最为重要，万不可大意。”
话音刚落，陈景佑猛然一抖，失声惊叫：“你说什么？有孕一月！”
云先生点点头，只当是他太过激动：“不错，夫人已有孕一月。山下林中凉气聚袭，还是少呆为妙。”
妘璃颇为惊喜，含着微笑说：“多谢先生。先生可是城中大夫，医馆何处，回去后我好过去拜谢。”
云先生摇摇头，笑笑说：“我一个人住在这山野孤地，草木为伴，又要照顾自己，渐渐地便通晓些医术，不足以提。”
方才身子不适，妘璃并未注意眼前此人。现在正眼看去，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却想不起来。她喃喃说：“我觉得……看你有些眼熟。”
云先生站起身子，提了提身后的背篓，说：“夫人一定是记错了。我孤身一人，已经在这儿住了十年，并未见过什么人。”
妘璃问：“你一个人，住了十年，从来……都没有人来看过你吗？”
脸上的笑意逐变为苦笑，云先生说：“我曾有一位夫人，可是我们分开了，之后我便住在这山脚下。”
十年……夫妻！妘璃突然想起一个人，大惊问：“你……你可认得姓聂的姑娘？”
听到那个字，云先生浑身一僵，脸色沉下来：“聂……你认识她？”继而双眉舒展，似乎坦然，“她现在可还好？”
妘璃觉得眼熟，再听他这么一问，那一定就是跟聂青分散多年的丈夫的了！十年……十年之间样貌虽有些变化，可眼前这个人跟当初聂青给她看的画像之人，相像七八！他在此清闲过日，可是聂青却沦为烟花之女，真当是命运捉弄。妘璃说：“你既然还关心她，为何不出去找她。她就在都城之中，你们相距不远，可为何却都找不见对方。”
云先生低了低头，感慨说：“这就是天命，无缘相见的，哪怕距离再近，也只能错失。当年她嫁给我，本来就不被人祝福，果然最终还是各走各路了。”
妘璃说：“可是聂姑娘一直想找到你，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却不肯见她呢？”
云先生不答反问：“你还没告诉我，她现在可还好？”
想起聂青死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妘璃苦笑，伤然：“她既心里始终牵挂着你，又怎么会过得好呢。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已经不在这儿了。”
云先生一如方才的云淡风轻，脚步往林中深处走去：“哦……走了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一直想出去看看的。夫人，林中风大，你们还是快回去吧。”
妘璃张张嘴，最终还是没叫住他，将一些话都咽了回去。
她没有告诉他聂青已不在这人世间，是因为当提起聂青的时候，她看到他脸上虽是一片苦笑，却也透了一丝丝的柔情。她不知道，十年前他们经历过怎样的不可原谅之事，以至于分开十年也不愿意相见，但她看的出来，十年之后，再大的怨恨，聂青和他都已经放下了，只是开裂的伤痕无法恢复如初，伤过的人也无法微笑面对。他们互不相扰了十年，如今聂青已死，隐瞒事实而不打破他内心的平静，是最好的结果。聂青活着的时候，也不是希望如此吗？
侍卫已将马车从窄小的路中牵了过来，又艰难地转正方向。妘璃坐上马车，不适之感并未完全退去，但因为怀孕之喜也不觉得难受了。
马车小心翼翼行驶在小路上，直到出了林子才渐渐加快速度。想起那位云先生，妘璃感概万千：“我以为聂青是骗我的，没想到……画像上的人真的是她的丈夫。提起聂青的时候，我看那位先生脸色微变，他应也是在意聂姑娘的，可是他们两个明明都想知道对方过的好不好，却都不愿意相见，也不愿意再提起往事。”身旁没有回应，她转头碰了碰陈景佑，“景佑，你怎么了？刚才就一声不吭的。”
陈景佑面色凝重，回转过神，露出一抹微笑，回答说：“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我们先直接到医馆让大夫好好诊一下脉。”
妘璃点点头：“好，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