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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笑我太疯癫

千岁忧过完嘴瘾,两手一摊:“贵派传统果然喜好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老子连件武器都没有,怎么跟你决一死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洒家就赤手空拳取你小命!”被激得怒火万丈的龙帮主此时豁出去了,什么也顾不得,一心欲将辱骂自己之人立毙掌下。罡风一起,人已掠出,掌风如刃,直劈千岁忧头顶。

千岁忧虽然花架子不少,紧急关头还是能应对一二,当即一晃,人已溜走。龙帮主紧追第二掌,同时幻化八方掌,封锁了所有躲避方位。千岁忧无处可逃,只好招架,四两拨千斤,竟让他拆解了三掌,危局顿解,只剩追缠。

眨眼间两人已分出无数的虚影,看花了一众人的眼。

便是趁着八方掌扰乱视线之际,突然一掌转向,劈向了三丈外的天玑!

“……”旺财同天玑一起被龙帮主掌中罡风吸住,变故陡生,不容人反应,已是插翅难逃!

“不好!”唐掌门眼尖,却身在外围,来不及救场。

“不好!”千岁忧被掌风追袭,眼见对方竟能以一敌二,也是分身乏术干着急。

“晚了!”有江湖高人看出门道,摇头叹息,“这丫头怕是凶多吉……诶?”

清风起,我已不在原地。神行步,逍遥拂手,两个步骤,我已站在徒弟身边,破了罡风,龙帮主被拂出了三十丈开外尚未停步。

倏忽间,兔起鹘落,场中一瞬数转,变数令人目不暇接,且很怪力乱神。顿时,所有门派都愣在当地,久久回不过神。

“爹!”

“帮主!”

青龙帮叫喊声一片,青龙弟子们纷纷奔过去扶帮主,莫名摔出去的龙帮主一脸惊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其余门派这才醒转,不由交头接耳。

“发生什么事了究竟?龙帮主怎么自己摔出去了?”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就记得方才眼前一花,突然平地起了一阵清风,然后龙帮主就中邪一样摔出去了!”

“可是我怎么感觉这边少了一个人,那边好像多了一个人,根本没有人走动啊,是我的错觉么?”

“不是见鬼就是中邪!总感觉青龙帮好像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呢,或者鬼?神仙?”

惊魂甫定的天玑一转头,惊讶地发现我竟在身侧,下意识就拉住了我袖角,声音都发颤:“师父……”

我见她脸色雪白,罡风之下全无血色,眼里惊惶尚未完全褪尽,犀角梳下的发丝也滑下几缕到面庞,更显羸弱无助。

“知道怕了?以后还敢不敢不自量力招惹不知深浅的人了?江湖水深,要记牢!”适时教训了几句后,觉得也差不多了,再多就怕把徒弟吓坏,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给散落下来的几缕头发归拢到梳子里,“好了,不怕了,有为师在,谁也伤不了你。”

她仰头呆呆看了看我,忽然拉着我袖子,将头埋到我腰际,“师父会永远在我身边,不会哪一天就不要我了吧?”

居然会有这样的担心。我宽慰她道:“你要做个好孩子,为师当然要你。”

至于永远在身边这样的承诺,我最多只能说,只要有我在的一日。永远对我来说,是个奢望。既是奢望,便不去觊觎,也就视若等闲了。

傻徒弟紧紧拽着我衣角,仿佛得到了承诺,又仿佛依旧不敢松手。我想着她大概是被吓到了,便任由她去。

我抬袖给旺财脑袋顺了一把毛,旺财乖觉,垂头在我手底蹭了蹭,随即迈起稳健的步子,承载着天玑,跟在我身边往前走,完全没入人海。

最终停滞的众门派眼见一场纷争戛然而止,虽然真相不明,但没人继续闹腾,也就暂时收了八卦的心思,一起继续入了点将台。

江陵城点将台上,各门各派按各自安排好的位置就位,各派掌门长老于本派前列就座,弟子们分站后方。参与这场武林大会的诸派,围着点将台占满了大半圈,独北端空了出来,高台檀木椅,两旁旌旗点缀,想必就是那江陵城主之位。

珞珈山一派的位置上,唐渡入座后,将长老席让与了我。知道推辞不过,我也就不推辞,直接落座了。旺财见状便找了个舒适姿势,趴在了我脚边,天玑也跟来站在我左边。千岁忧只好站到我右边,却不大服,不时撩拨几下:“喂,慕小微!要不你挪挪,咱俩合着坐?不乐意?那我坐你腿上?”

只作未听见,我转过头去看风景,这一看,刚好看见青龙帮就在对面,龙氏父子正以异样而探寻的目光朝我们这边看来。这是,还不死心?如今的江湖,识时务的俊杰都死绝了,想来就令人生愁。

“师父,你看那边。”天玑伸手指向一处。我顺着看过去,一片紫服——九嶷派,一片白衣——君山派,九嶷掌门卓紫阳、君山掌门温道子也都齐齐向我看来,前者面容冷淡,后者皮笑肉不笑。

也不知道都有什么深刻的含义。表情太费解了,我也就懒得去解了。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想着拜月教主会不会出现。

“慕师兄!”今日珞珈山随行弟子全对我换了称呼,统一称师叔,师兄由她们掌门唤了去。唐掌门带着一脸疑惑,忍到现在才开口,“师兄把龙帮主打飞的招式是什么功法?”

“啊?”我转过头看她,眨了眨眼,“我哪有打他?”

唐掌门将头凑了过来,压低嗓音,“我已经看出来了,你用的应当是蜀山功法,内门弟子才会的那个什么。”

“铁砂掌?”我亦压低声音。

“不是。”唐掌门蹙眉想了想,顿时想起,“对了,兰花拂穴手!”

“唔,被你看出来了。”我惭愧道。

“慕师兄,你果真是蜀山内门弟子!兰花拂穴手何等威名啊,除了传说中高不可攀的蜀山掌门独家的逍遥拂手,兰花拂穴手可是名列江湖十大神秘优雅手法的前三!”唐掌门论起功法来便滔滔不绝,“其实我觉得应该往前挪一个名次,你看,排名第一的逍遥拂手谁都没有见过,都只在传说中存在,兴许早就失传绝迹了,还占着一个名额,你说是不是很浪费?”

“很是。”我点着头,一手闲着又给旺财顺了把毛。

就在我们闲聊的时候,诸派齐齐将视线转向一个地方,好像有众人瞩目的人物出现。我与唐掌门暂时停歇了唠嗑,一齐望向居北面的坐席台,果然见一风度翩翩伟岸男子从容不迫施施然上台,朝着四下抱拳。诸派也都一起离座,回礼,齐道:“城主!”

“哎,慕小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城主有一溜溜的面熟?”千岁忧扯了扯我袖子。

“有觉得。”视线远送,目力太好,我惊讶道,“小可公子?”

唐掌门对我敬仰道:“慕师兄连江陵城主叶凤萧都认得?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小可公子是他的别称?”

“啊?”我稍微回了点神,想到这个江湖如此藏龙卧虎,一不小心就拐角遇上城主的际遇果然很是别致新奇,“哦,也没有认得太久。”

“短短时间内就结识了关键人物,果然不愧是传说中非常厉害的蜀山内门弟子呢!”唐掌门愈发敬仰凝望于我。

“啊,叶城主讲话了。”我引开话题。

四下顿时安静,只闻江陵城主叶凤萧语声疏朗,以和谐江湖为宗旨,以诸派同心为原则,表达了正道一心魔教必诛的信念,正道对魔教行迹动向要早发现早杜绝,势要将一切魔教因子诛灭在萌芽状态,为此次武林大会揭开了序幕。

我在椅子里调整了一下坐姿,小徒弟看了看我,凑过来眨着眼体贴道:“师父觉得无趣就先睡会吧。”

“堂堂武林大会,为师怎么可以睡觉呢。”我不假思索地拒绝道。

约莫一个时辰后。

“师父您睡醒了?”天玑探过脑袋,捧来茶水,顺带放了一颗冰糖进去。

千岁忧仇怨地瞪我一眼,转向天玑:“小田鸡,你让我站这儿替你师父挡太阳,你千叔叔都快被烤干了,你怎么赔?”

我从长老椅里悠悠醒转,避阳处,清风拂鬓,长空蔚蓝,恰到好处的风轻云淡。脚边旺财,身畔徒弟,江湖奔波惫怠化去一半。微微抬手,接过徒弟送来的冰糖茶,饮入喉中,甘甜不绝。

千岁忧愈加仇恨地将我瞪着:“慕小微你这作派是要做蜀山掌门呢还是武林盟主?敢不敢再骄奢淫逸点?”

天玑挡到我身前:“师父累了,休憩片刻而已。”

“你家片刻的换算是一个时辰?”

“是啊,你有没有很长见识?”

唐掌门好似已习惯了身边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斗嘴纠纷,也已练就了无视大法,直接示意我场中似有变故。

我绕过身边的吵闹,果然听闻有人向叶凤萧提问:“请问叶城主所谓的魔教究竟是指何地?我们又当如何防范?”

万众瞩目的叶城主长身玉立高台,抚今追昔,侃侃论道,“当今江湖仍不太平,苗疆拜月教与西域须弥宫乃江湖两大魔教滋生之地。江湖传言须弥宫主优昙多年前已涅槃,须弥宫故弄玄虚秘不发丧,才使得须弥宫又苟延残喘数年。幸而九嶷山卓掌门明智,探得消息一举揭穿须弥宫障眼法。不久前,九嶷合君山蜀山之力破除须弥宫,为武林拔除一大祸害,实乃正道表率!”

说到这里,城主话语顿了顿,向在座的九嶷与君山示意。两派掌门接受着众派或羡慕或嫉妒或旁观的注目礼,均是大派风范地不以为意,神色表达着铲除魔教为武林分忧在所不辞之意。

唐掌门不冷不热道:“须弥宫独霸西域,岂是那么容易铲除,得以将其一举击破,不知这几派都用上了什么令人不齿的手段,更不知私下瓜分了多少好处。那须弥宫震惊武林的秘笈还下落不明着呢。”

一个不防,身边气流汇聚向一处,纤细手指结出一个虚印,仿佛初开的一朵曼荼罗,看似指尖虚像,实则蕴含毁灭之势,正朝向高台及无知无觉的九嶷君山两掌门。

到底年幼不知深浅,不懂养蓄真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罔顾。我心头一片愁,挥袖阻断气流,无人处凌空取了株木犀花,弹到她指尖虚印上,噗的一声,破了虚镜之花,炫目诡谲影像遁去,毁灭之势消于无形。

天玑愕然于自己的曼荼罗手印化为指间木犀花,傻愣了瞬间,便扭头往我看来。

我低头喝茶。

这时高台上,江陵城主向两位正道楷模掌门表达完了崇敬之意后,接着道:“然而须弥宫虽被破除,却并未擒获转世灵童这个隐患。据称,有某个不可说其名姓的高人从中插手,并有蜀山现任代掌门飘涯子作保,在座诸位想必都清楚,蜀山横加干涉,江湖便莫可奈何。是以,叶某召开这次武林大会,并未邀请蜀山派。既然蜀山身为正道执牛耳者,却反不顾正道安危,一意孤行,那便怪不得我们不讲情面。今后,中原武林安危,便只得拜托在座诸位,叶某不过作为一介引线,但愿能将诸派连接一心!”

众派纷纷出声附和,表现出了对蜀山的不齿与唾弃,以及连接一心的十万分诚恳。

唐掌门继续不冷不热:“好一番堂皇大道理,原来都是想取蜀山而代之。”忽然想到什么,忙看向我,宽慰于我道,“慕师兄不必在意,你虽是蜀山内门弟子,但此刻身份是我珞珈山宾客,不必对他们言语抱有负担。蜀山对正道是否具有领导权,反正也不关你的事,你也不可能改变什么不是。再说,凭蜀山根基,这帮人想要蚍蜉撼大树,少说也要吭哧几十年上百年。不过话说回来,蜀山近来在自毁基业之途上确有奔赴不回之势,不知你们掌门是药吃多了还是没吃药。”

宽慰罢,唐掌门凝望于我,我便端着茶盏“唔”了一声,以作回馈。

千岁忧对天玑道:“小玑,你师父近来是不是忘了吃药?”

“……”天玑皱着脸,“师父不愿吃。”

唐掌门紧张道:“慕师兄身体有恙?”

我道:“消化不良。”

唐掌门惊疑不定,好像已在琢磨药膳饮食之类。

武林大会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江陵城主仍在忧国忧民:“诸位,当下武林可谓危机四伏,前有魔域须弥宫作乱,后有蜀山包庇余孽,撇开这些,还有一处南疆魔域,更是燃眉之急,那便是拜月教!”

听闻拜月教,我打叠精神,想着这趟兴许来得有些价值。其余诸派一听拜月教,也都神色各异。

“二十年前拜月教远遁南疆,中原得以休养至今,但近来拜月教蛊毒屡现中原,传言拜月教主及祭司已入中原,更是要与中原武林为敌。叶某上月收到一封拜月帖,称交出门派秘笈并臣服于拜月圣教方能保住性命。其猖狂若此,简直当我中原无人!”叶凤萧自袖中取出一帖,憎恶地摔于地上。

“此帖,我派也收到过!”众人响应。

“拜月教如此嚣张,这是要覆灭我中原武林!”有人愤慨。

“我派祖师创下的百年基业,绝不会向拜月教妥协!”有人起誓。

大会一时陷入深深的同仇敌忾气氛中。

唐掌门后知后觉道:“拜月帖我也收到过,还当是哪个宵小的恶作剧,没想到竟真有人这般狂妄。叶城主特为此召开武林大会,莫非那拜月教当真如此厉害?”

拜月教什么根底,我委实也不清楚。但见唐掌门一脸诚挚地望着我,当我无所不知的模样,我也只好诚挚地考虑了一番,回道:“那想必是极其厉害的!”

唐掌门有没有相信,我不知道,但千岁忧一脸警惕地信了,我是看出来了。

“慕小微,连你也觉得拜月教极其厉害?那我们只有混吃等死么?”终于名副其实为自己的人生忧了一把的千岁忧纠结了,“可我还没有打败你创立门派当上掌门迎娶江湖第一美人走上人生巅峰呢……”

倒是天玑不以为然,镇定地给我换上了热茶,杯中颜色颇为可疑:“那是拜月教主厉害呢,还是蜀山掌门厉害?”

“当然是……”千岁忧转了下思路,忽然不确定了。

“当然是蜀山掌门更高一筹!”珞珈山唐掌门一口认定,并有理有据阐述道,“拜月教二十年未踏入中原一步,是什么缘由?定然是顾忌蜀山之威,不敢轻易染指中原,所以蜀山掌门才是拜月教主的顾忌所在。二十年前蜀山掌门是谁?那可是武林第一人,德高望重冲虚真人!可惜斯人已不在,幸而其高徒慕太微年纪轻轻便已是独步武林的人物,继任蜀山掌门那也是震慑四海的所在,不过又不幸的是,此人十年前不知所踪。江湖传说纷纭,有说这位慕掌门天纵奇才遭其师兄妒忌,暗下了杀手,有说他隐姓埋名远离江湖,有说他渡海成仙。总之是飘涯子做了蜀山代掌门,但却不具震慑八方之威,故而拜月教蠢蠢欲动。”

听完唐掌门的一番分析,我试着反驳:“恐怕拜月教对中原的顾忌未必这么简单吧?拜月教主顾忌冲虚真人不敢染指中原可以理解,但慕太微庸碌无为何德何能,竟能远慑拜月教主?不太可能。因此,拜月教沉寂二十年的原因肯定不止于此,想必是有其他缘故。”

谁知,唐掌门对我如此言语极度不满,横手夺过我手里茶杯:“慕师兄既为蜀山内门弟子,怎可如此说那慕掌门!十五年前,慕太微一柄承影剑,素衣过中原,蛟龙承影,雁落忘归,风姿鼎盛,名动江湖,那是何等惊才绝艳不世出的人物!岂是慕师兄口中庸碌之人!若非天妒,蜀山怎会落得飘涯子之手,江湖又怎会由得江陵城主领首!”

发泄不满之意后,口渴的唐掌门就着茶杯喝了一口,旋即,“噗!这是什么?!”

天玑苦着脸:“我师父的药。”

唐掌门:“……”

我则虎躯一震,暗自庆幸,就说这颜色可疑,幸好没喝。

千岁忧做总结陈词:“所以说这么多,意思你们还是不知道拜月教拖了二十年才染指中原的根本原因?看来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众人求解。

“重度拖延症晚期。”

拜月教一石激起千层浪,诸派唇亡齿寒之心泛起,结盟之意尤甚,唯独珞珈山一派觉悟不足,偏于一隅,不发言不表态不参与,不由引起旁人注意。

江陵城主似早已注意到珞珈山淡定旁观的态度,频频往这边送来目光,送得多了,诸派也都有所察觉。

善察城主意的某派提出疑议:“拜月教这般肆意妄为,焉知武林中没有投靠苗疆的奸细,焉知奸细没有混迹于这次武林大会中。若被宵小之辈觊觎,我们结盟岂不被人泄露了去?”

有人附和:“那奸细定然不敢同我们结盟,只会旁观罢了。”

语意所指不能更直接,诸派不约而同向珞珈山看来。

唐渡不愧是一派掌门,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沉得下气,只当没看到诸多不善的目光。当然私底下是不动声色地痛骂:“一群老乌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珞珈山离群索居出世清修,什么时候要跟他们同流合污了!”

此言甚合千岁忧三观,于是力挺唐掌门:“没错!开个会还不许人有中立意见,这是要号令中原一统江湖?问过他千爷爷的意思没?脸不要太大!”

又有人设问:“若是奸细,定有破绽或蛛丝马迹,不知有人察觉否?”

有人应声,正是青龙帮龙帮主:“请问叶城主与诸位,功法离奇,身手诡谲,不似中原正统,可否作为证据?”

君山掌门温道子率先回答:“不似中原,那必是异域,若行为不端,可定为魔教无疑!”

众人应和,表示赞同这一鉴别法,简单直接又好用。

城主叶凤萧也颔首:“若真如此,确值得怀疑。”

“既然如此,那龙某可就发现魔教踪迹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龙某方才入点将台时便讨教过某位身份可疑功法可疑之人!”

叶凤萧惊问:“何人?”

“便是——”龙帮主遥遥一指,点了过来,“那位居于珞珈山长老席次,心机深沉却状若无辜,白狐为伴举止可疑的青衣男子!”

武林大会的所有与会者,惊诧惊悚惊疑不定的诸多视线,均聚拢一团,将珞珈山席位困住。

正在给旺财顺毛的我朝四下看看,没有看到有奸细因潜伏失败而恼羞成怒跳出来,不确定地扭头问千岁忧:“他们说的奸细呢,在哪?”

千岁忧淡然看着我,“这里有几个整天脸上摆着人畜无害的无辜神情的家伙?方圆百里内又有几只白狐?”

我无辜道:“老夫最不会看人气质了,方圆百里内的白狐老夫怎么知道有几只?”

唐掌门凝望于我,喃喃道:“本座终于知道什么叫无辜了。”

还是小徒弟体谅我,排众上前,柔声给我解读道:“师父,他们说的气质出尘白狐为伴的青衣男子,除了您还能是哪个。”

被视为魔教奸细的我,抚着旺财的手一抖,“唔?竟然是这样!”

又看了无辜被冤枉的我一眼后,唐掌门不再隐忍,长身而起,怒道:“无凭无据,何人在此血口喷人?”假意看清对方后,又恍然道,“哦,原来是狂妄过头不自量力得罪我派客座长老并被打出十八丈远的龙帮主,幸会。”

龙帮主脸上顿时憋成酱紫色。

龙少主吊着伤臂怒而反击:“什么客座长老,分明是练了妖邪功法的魔教余孽!那般神出鬼没的武功,绝非中原所有!珞珈山勾连魔教,人人得而诛之!”

“放肆!黄口小儿,何时轮到你来置喙?”唐掌门甩袖怒斥,“你青龙帮技不如人,便是胜你者皆是妖邪,唐某见识了!却不信这青天白日由得你们颠倒黑白!叶城主,这般信口雌黄挟私报复之辈,败坏江湖风气,编排莫须有之罪名诬陷纯良,你便由之任之?我珞珈山百年传承,可不受这般玷污!”

青龙帮一众气愤难平,均是头冒青烟。

见此情形,叶凤萧中立道:“唐掌门勿恼,真相如何,各自说清楚便是,众派皆在场,自会证公道。”

接着便有人七嘴八舌将进入点将台前的围观见闻一一扒了出来,以供城主参详。城主沉吟着,未作判决。

江湖中人谁也不会吃素,阴谋阳谋没有见过一万,也听过八百。空穴来风其必有因,引起怀疑的本身便值得怀疑,何况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围观者不在少数,神出鬼没的一幕尚未从脑海中消退,不仅没消退,更是有人要借此大开脑洞之门。见微知著,方显明智。

“叶城主,方才龙帮主同珞珈山几位外客确发生过冲突,但事出突然,谁也不知怎么回事,龙帮主就败得莫名其妙。那青衣男子身手功法着实罕见,闻所未闻。”

“老朽也未曾见过瞬间移形换影的步法,说起来倒同拜月教妖邪功法似有相通之处。”

“珞珈山什么时候长老还有客座之说了?这位长老究竟什么底细,在座各位可有谁知晓?”

众人摇头,九嶷卓紫阳与君山温道子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从来没有见过我一般。

对于大家如此统一的意见,非常值得怀疑的珞珈山掌门唐渡却不屑解释:“原来江湖早就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说,见不得别人功法比自己高深,鹤立鸡群竟为妖。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也罢。但我珞珈山长老之位授予谁,难道我堂堂掌门做不了决断?别说客座了,就是外聘,那也看我高兴不高兴。我珞珈山长老的底细,还真无需报备给谁,透露给谁。不服,可来问问本座手中这把剑!”

言罢,扬手,身后弟子怀里掌门剑飞出,划过一道光芒,落入唐掌门之手。

针对如此不可理喻且不给人面子的跋扈女掌门,众派皆大摇其头,叹其冥顽不灵。同时,这也是不给江陵城主面子。

叶凤萧脸色也是变了一变,“唐掌门!你执意要同今日武林正道诸派为敌?”

代表了武林正道的江陵城主与孤高清修不与人结盟的珞珈山,两处剑拔弩张,形势却是对珞珈山极为不利。

唐渡一手已落于剑柄之上。

荣获“客座长老”称号的我当然无法置身事外,就要起身。天玑却出手将我按住,狡黠一笑,“师父,让徒儿去。”说罢,也不待我答应,便旋身去了。

“此事与唐掌门无关!既然有人质疑我师父的功法渊源,不如由我来领教一下各位的功法!”

人随身至,一道响亮的少女嗓音弥漫全场之际,天玑已掠至唐掌门之前,顺道借了唐掌门的宝剑。剑出鞘,气贯长虹。

青龙帮众大喜:“叶城主,就是这个丫头,同那魔教余孽青衣男子是一伙的!”

叶凤萧目光投来,定睛看清,不由一愣,“是你……”语声中夹杂惊喜与愕然,极其复杂。

便有人没有琢磨明白,以为是遇到了城主的宿敌,当下请缨,“叶城主,让我来试试这丫头的剑法来路,定教她魔教形迹无所遁形!”言毕,这位少侠便携剑飞身而出,自我介绍道,“在下岭南派大弟子吴玉树,讨教姑娘的剑法!”

叶凤萧再阻止也是来不及,正道一派斗志昂扬,热切期盼着魔教的蛛丝马迹。

天玑摆出起手式,手中剑作眼前花,一派娴雅观花模样。

——世有桃花。

岭南派大弟子吴玉树飞剑已到,磅礴气势横扫当场。天玑衣袂被劲风吹起,人却不动,起式岿然,后发制人,谋定而后动。对方剑意挥洒,试图先发制人,长剑急递。

天玑持剑一跃,踏上对方剑端,凌空而起,横飞冲天。

——天外飞仙。

佩剑被踩,吴玉树恼羞成怒,抽剑断水,凌厉转刺。

天玑当空折身,扬臂横剑,虚空中挽起悠悠剑花,忽地转手斜刺,剑气倾洒。

——摘花换酒。

吴玉树撤身躲避,急忙出剑招架。

天玑剑意顿收,身姿回转,又是一派悠然恬静。

——酒醉花眠。

吴玉树趁机找回自己出剑节奏,掌握主动权,再度出击!

天玑视若无睹,依旧沉浸在自己剑意的世界中,舞起剑法,翩若惊鸿。

——半醉半醒。

眼看便要攻破对方防线,一击得手,吴玉树不由将剑递得更快几分。

天玑舞剑,将周身封锁,使得对方无隙可入。周密剑影划出一片落花纷飞。

——花开花落。

陡然间无法近身,吴玉树只得假意收剑,虚招一晃,斜挑剑气,强攻!

天玑折身一个翻转,避实就虚,剑影不绝,瞬间迸出凌厉剑意破其气势,逼退对手。随即又复闲情。

——痴顽得闲。

被迫退避三舍的岭南派大弟子无法可入,毅然铤而走险,剑走偏锋,破釜沉舟,一剑追一剑,招式眼花缭乱。

天玑持剑身前,飞速旋身,卷起半空疾风,落叶飞花,丹桂飘香,均化作利刃万千,飞袭刺来的偏锋之剑!

——笑我疯癫。

大惊失色的岭南派大弟子避之不及,眼看便要被扎成刺猬。

天玑飞起一脚,将其踹离,挥剑斩飞花,木犀碎叶落英缤纷。收剑,踏香魂。

——愿老花间。

一场较量完毕,除了岭南派弟子落地的闷响,再无其他声响,几乎落花可闻。

唐掌门勉力回过神思,挑眉:“如何,叶城主?这番清幽剑意,可是魔教功法?”

叶凤萧早已看呆,三魂七魄尚未收归,“这、这是什么剑法……”

天玑一手绕着剑柄流苏,曼声答道:“桃花剑法,我师父创的。”

同样看得目瞪口呆的还有千岁忧,“慕小微你教徒弟们桃花剑法的时候,小玑不是才五岁么,拿着把破木剑瞎比划,她怎么就把九式全练下来了?我都还没有偷师成功。”

“唔,大概是老夫的徒弟比你聪明吧。”实则我也没有想到,她是什么时候把剑法要诀记下并揣摩到位,竟能在对敌中从容演练一遍,早慧得让人隐隐有些不安。

在天玑傲然的言谈中,众人视线直奔我而来,探寻而怀疑。在无数道目光的逼视中,我欲坐得端正些,却不慎打翻了茶水,泼了衣襟。众人虎视眈眈奔来的视线瞬间转为鄙夷,又迂回曲折地收了回去。

“咦,什么东西凉凉的……你妹的慕小微!你泼个茶水都能泼到老子身上,什么仇什么怨?!”千岁忧怒而抽回被我拽过去浇水的衣摆。

“啊,不小心。”我歉然放手。

一套桃花剑法,既自证了身份,又展露了实力。青龙帮处心积虑的挑拨便成强弩之末,诸派也有意兴阑珊收手之意。天玑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收剑往回走。我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不远处,青龙帮坐席所在。

不出所料,一枚暗器自青龙帮内飞袭向天玑后心,迅若闪电,正是一枚江南霹雳堂三绝之霹雳弹!

我压着心头不快,屈指弹出手中茶杯,势若奔雷,撞向霹雳弹。霎时,天地间只闻轰隆一声,硝烟弥漫。霹雳堂绝品,自是威力非凡,硝石火力冲击得八方震颤,诸人倾倒。

天玑自是不防,身不由己被冲飞,直扑向我。

待她惊恐交加扑来,我扬袖阻去她身上力道,将她稳稳接住。

还是被她撞入心口,闷得我半晌换不过气来。她趴在我怀中,惊呆了一样,小心翼翼不敢动弹。待发现我被她撞个半死,急忙拿手给我顺气按心口,“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师父师父快换气……”

“咳……”我喘上一口气,赶紧拿开她胡按乱碰的手。

千岁忧拍着身上灰土,一脸莫名从地上爬起,“他娘的!发生了什么究竟?咦,小田鸡你终于想到要欺师灭祖,压死慕小微这个祸害了?”

终于意识到眼下情形的天玑一脸呆愣地看了看自己身处的位置,忽然嗖的一下爬了下去,扑通跪下,垂着脸不敢看我,“徒儿欺师犯上,不是有意的,师父你要么打死我,要么原谅我嘤嘤……”

我一口气顺到半途,又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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