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鲜活”的病痛
【案例】
近年来小林常常感到无精打采、头疼、手脚沉重。原来几年前,他的叔叔患上了卢伽雷氏症(又叫肌肉萎缩硬化症)去世,小林因此很恐慌,向几个专家咨询并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其中包括核磁共振检查,都证实小林没有患卢伽雷氏症,也没有患多发性硬化症。然而小林还是感到自己的身体出现问题了——无精打采、头疼、笨手笨脚、盗汗,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因此他认为医生一定漏掉了些什么。
小林这种对身体异常敏感,并反复就医的行为,是一种典型的疑病现象。这种怀疑或相信自己患有某种躯体疾病的观念,常起源于对躯体改变和躯体感觉的错误解释。通常而言,疑病症患者对自己身体的变化特别敏感,身体功能任何微小变动如心跳、腹胀等都会引起患者注意,而这些变化在正常人看来其实是微不足道的,患者却特别关注,不自觉地加以夸大或曲解,成为患了严重疾病的证据。在敏感水平提高的基础上,一般轻微的感觉也容易引起明显不适或严重不安,感到难以忍受,但实际上通常检查都是无阳性特征,或有小毛病但与本人感觉不相称。
关注身体症状和体征时会将其归于自己所怀疑的某种疾病。强烈的疑病观念可能与患者关于严重疾病的先占观念相关,由于对某种疾病或死亡的感受非常强烈,因此很难完全相信医生无病的诊断和解释,要么认为是医生医术不行没有检查出来,要么认为医生是故意隐瞒,或者是检查时自己症状恰好减轻等,总会找到很多种理由去反驳,因此会不停地多次检查和反复就医。
【案例】
一位男士向医生叙述道:“我感到我患上了某种粘膜炎症,这种病症扰乱了我的整个神经系统……我怕冷,怕潮湿。如果睡在一个潮湿的房间里,我会浑身冒汗,心跳剧烈。我的整个循环系统都乱套了,我的肢体冰凉,腹部膨胀得像要炸开一样。有时我便秘,有时一天拉两次大便……我整个神经系统都被扰乱了。我感到极度的疲倦,似乎可以没日没夜地睡下去。我的右鼻孔总是犯粘膜炎症……我的肠子又发炎了。20年前我得过一次重病,我的肠子一定是从那次大病后留下了后遗症。我感到我的血像是沸腾了。我搅动舌头,可痛得要命,我的腹部也在隐隐作痛。如果喝一杯冷水的话,我会感到口中怪味难忍。有时我的脚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左边的脚趾与膝盖痛得厉害。有时我的眼睛里有黄疽,可当我大便后,眼睛就明亮了,不过我又感到很虚弱。”
这个病人的自述是模糊的,东拉西扯的,感觉无从诊断,但这些症状对患者来说都是存在的,都是有真切体验的;另一方面其对症状的描述往往是极细致又极笼统的,一会儿肢体有问题,一会儿内脏有问题,似乎“全身都有病”,这是疑病的显著特点。
有这样一个笑话:一位病人走进门诊医生的办公室,对医生说:“大夫,我觉得我的胃不舒服,里面长了一只青蛙。”医生给病人做了检查,发现病人的胃并没有什么问题,病人胃里根本没有什么青蛙,那不过是病人的心理作用而已。为了解决病人的心理问题,医生决定假装做一次手术。等到病人从麻醉中苏醒过来,医生把一只事先准备好的青蛙拿给病人看,说:“手术很成功,你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了。”病人说:“医生,这不是我胃里的那只青蛙,我胃里面的是一只母青蛙,可这是一只公青蛙啊!”这位病人对病痛的感受真是很“鲜活”,连胃里有什么动物都能感受出来,而且还知道是公是母。
在感受到如此“鲜活”的病痛之后,疑病症患者求医时总是喋喋不休地倾诉自己的病痛,表现出比医生还高明的样子,为了证实所言属实,患者会努力找出一些很小但很有特征的症状给医生看,唯恐医生疏忽大意。患者的言谈中心是他的身体疾病,极少谈及与发病有关的心理社会因素,他们拒绝承认这些症状是心理问题造成的。为了表明病症的严重性,患者会用一大串医学术语来描述病症。对病症,患者往往表现出严重的焦虑情绪,这与歇斯底里患者对病症无动于衷的态度截然不同。对于医生、家人的劝慰充耳不闻,他人劝得越多,患者的病症越重。疑病症患者虽然不相信医生的话,但却频繁进出医院,以求心理上的慰藉。当然,患者的疑病症状并不是精神病式的幻觉,而只是对普通症状的过敏。
二、“逛医院”爱好者
【案例】
有一位40多岁的中年男性,得知一个老同学因心脏病发作突然死亡的消息后,心情一直不能平静。考虑到自己多年来频繁出现胸闷和心悸,他害怕也会得心脏病而出现意外,便去医院找心脏内科医生求医。经过心电图、彩超及其他器械检查,报告结果都是正常。
但他还是不放心,认为该医生可能水平有限,又到另一家医院要求医生给他做心导管造影检查,在他的纠缠下医生满足了他的要求,结果检查报告又是阴性。他仍不甘心,继续四处奔波看病检查,一直持续检查了两年多,连艾滋病的检查都做了。
虽然检查不出问题,但他还是不相信自己没有病,时刻注意全身各部位的细微感觉,每天给自己搭脉30多次,想捉到可能发生的“早搏”,整天处在心脏病发作的高度警觉状态,提心吊胆,忧心忡忡,精神和机体都十分疲劳。
生病看医生,这本是正常现象,可是有的“病人”反反复复看医生,却始终查不出是什么病,这就令人费解了。其实,这种人确实有病,只是他的病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上。一方面,他们需要医生的解释来打消自己的顾虑,但通常是打消了一个顾虑随即又产生另一个顾虑;另一方面,尽管各种检查结果并不支持患者的揣测,医生也耐心解释,再三保证患者并无严重疾病,但是患者往往对检查结果的可靠性持怀疑态度,拒绝相信检查报告正常的证据,常认为是对自己的安慰,更证明自己疾病的严重性,或者对检查结果的细微差异十分重视,认为这种差异“证实”了自己疾病的存在。
因此,他们始终存在着“还有问题没有搞清楚”的疑虑,坚持自己的疑病观念,继续东奔西走,到处求医,寻求“最新”诊断,做了大量不必要甚至是重复的检查。他们在诊疗过程中渴望能被医生认同自己的症状,对医生的客观判断和没有明确躯体疾病的结论抱抵触和反对的态度,所以不断地挑选和更换医生,渴望寻找医生的关注。当他的症状和痛苦被认可后才表示放心,但不久又会出现症状而开始了新的怀疑。他们常常在各类医院的各科室间辗转诊治,总是处在过分警戒的紧张和焦虑之中。
【案例】
看到一位同事患胃癌死去,35岁的黄某怀疑自己的胃也出了问题,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跑到医院检查,医生诊断没有问题,但她仍整日惶惶不安,始终觉得自己有病。其后黄某连续6次到不同的医院进行检查,当反复得出没病的诊断报告时,她还不死心,最后竟然要求医生破肚检查。
这种“逛医院”和重复检查是疑病症最典型的临床特征之一。因为疑病症本身会产生担忧生病以及恐惧死亡的情绪,所以不断检查实则是一种消除疑虑和缓解焦虑的策略。但疑病症患者一方面通过寻求医生的安全保证来缓解,另一方面由于疑病观念和对躯体的过度敏感,往往会对医生的保证产生怀疑,于是他们便不断强迫性地去医院检查寻求安全保证。疑病症患者确信自己患有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某种疾病,尽管理由不充分,但也绝不是毫无根据的。他们往往会针对某一明确的器官疾病,不断寻求调查验证:若是检查结果正常,可能对已有的观念有片刻的动摇,但过分的注意力并未从身体上转开;一旦再发现有不适,立即认为病还是有的,只不过未查出而已。
除此之外,对将来会患某种疾病的恐惧也会让人产生回避行为,例如不愿意去医院,避开看起来有病的人,甚至避开介绍疾病的报纸或电视,虽然表现形式与前者完全相反,但仍然不能忽视是疑病症倾向,原因是在回避或逃避背后仍然产生“不真实”的躯体反应、担忧恐惧情绪以及错误解释,而且过度的反向行为本身也是一种不合理的行为症状。
三、危机后的怪相
【案例】
某男,40岁。当“非典”疫情刚开始在全国蔓延时,他以为“非典”像感冒一样普通而没有在意,随着死亡病例的增加,尤其了解到“非典”有发病快、传染性极强、通过呼吸道传染的机会最大的特点之后,他开始产生恐惧。一次外出时,迎面走来一位陌生人不经意地咳了几下,几滴唾沫飞到他的脸上,出于面子,他只能自认倒霉。当晚他便出现低热、头痛、咽喉痛等症状,联想到白天的倒霉事,他强烈要求送自己去医院抢救。医生为他进行了全面检查,包括化验血液、拍胸片。检查结果显示正常,他被作为普通感冒患者处理。
两天后,热退,头也不痛了,但患者总以为“存在非典可能”,偶尔的一次咳嗽让他更紧张、惧怕,以为被误诊和延误治疗。多次前往几家三甲医院诊治,要求医生增加检查和治疗力度,包括肺部磁共振、多种生化检查、心脑电图检查、细菌痰培养等,并要求住院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