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午后,强光被水波分解成数不尽的闪烁光斑,温柔的水纹光波都不舍得唤醒梦境中的自己。像是曾经发生过的万般都犹如一只黑色蜻蜓,穿过无尽光斑和用大岩石堆起的小桥,轻点溪流水面,悠扬的落在溪旁草地上穿着白色百褶裙的小女孩旧皮鞋上。
朦胧的睡意中,莎若缓缓睁开的双瞳中就已经透着些许悲伤。她坐起身来头发从树荫的缝隙中与阳光接触后印出柔和的红光。
这是桑德镇的回忆,原来在哪个时候,莎若就一直在逃避。每次从学堂偷跑出来,她都会来这小溪边的树荫下静静的躺着。
究竟是世界变成了这样,还是之前就也没有差别?这是莎若每次所在思考的问题,却都得不到任何答案。一切的思考也只能是空想。
能源缺乏导致原本的校园都不无法正常供给,但是教会为了让圣意传承下去还是建立了学堂。失去了能源剥夺的大地上,仅剩的些许土木,只是为了让所谓的教义延续。
这样的世界是不是太残酷,还是说人们心底里还没有放弃所谓的希望。镇里唯一一所学堂建设规模很大,也开设了许许多多的课程。只是曾经的科学家和聪明的人在战争后都被征用去开发能源,留下的一些有知识的师长大部分却都是教徒。
就拿今天跑出来的那堂课来说吧,原本是学习科学知识的课程被那个大胡子牧师教成了神学课。
“人类过分的使用电迁怒神明,然而神夺走了原本就属于他的武器——电。”
大胡子牧师一脸严肃的站在讲台上,毫不客气地朝着教室所有的同学喊着类似神在惩罚世人的话,大家仿佛也好像是被洗脑了一般跟着大胡子一起亢奋起来。
因为父亲曾经也是科研人员,还记得他曾告诉过我,人类并没有失去电,之所以电能之所以不能被使用是因为电荷聚集在一起超过一定的量就会变得不可控导致毁灭性的爆炸。
而且莎若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极端的崇拜,她相信神,但是却仅仅只相信神在书中描述的那样善良。所以自然也就不会跟着他们一起亢奋,而坐在莎若前面经常欺负自己的那个女孩转过身来指着没有站起身的自己,大声的向大胡子牧师报告起来:“老师,莎若说她不相信。”
“……我……我没……”
莎若慌乱地摆了摆手臂,声音都还没来得及穿过教室传到大胡子的耳中,整个教室的目光就顺着女孩的指尖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一大波讥讽的语言不管对错地汹涌袭来。
“红色头发的家伙,难道你还敢置疑神明?”坐在莎若旁边几个位置的同学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仿佛是在嫌弃她的肮脏和不耻,竟用手指着莎若,义愤填膺地率先煽动起大家的情绪。
甚至,在众人都指责得不可开交之时,那同学还大声的补充了一句:“是邪恶的化身,一定是。”
“世界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她的不详。”莎若前面的那个女孩子急忙附和起来,大声地嚷嚷着,不肯罢休。
如此,就有更多的同学指责莎若:“都怪你我们才会变成这样。”
“看那红色的头发我就觉得恶心。”
……
莎若默不住声,倒不是她不愿意开口辩解,而是只怪自己微弱的声音根本没办法和好几十个同学的斥责抵抗,稚弱的瞳孔在湿润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讲台上的大胡子牧师也一脸厌恶的看向这边。怨言声和歧视的目光中,莎若从桌侧拿起书袋就从后门跑出教室。这种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而这是是常会发生的事情,但是整个镇子都已经被极度宗教主义者给占据,莎若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就算父母来学堂也没办法。
为了不红肿着双眼回到家被母亲质问,所以在回家前都会在小溪的树荫处睡上一觉。这样回家也许就不会被父母发现,莎若自然不希望他们担心。
莎若父亲的学识在这样的镇子,这样的世界里也没有什么作为,只好去木工厂搬运。就连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母亲也在农场中饲养牲畜,才能过上不会饿肚子的生活。正因为如此我们的生活才不是那么艰苦,只是并不富裕。
莎若空闲下来的时候,经常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父亲和母亲都是金发,而自己却是一头红发。不知何时起,莎若开始把错和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本就对自己不自信的莎若,还要时常被欺负和排挤,自然也就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光明正大的随着父母去教会和集市,以至于每次出席公众场所莎若都得带着一个粗布套头的斗篷。
可是时常也会出现意外的状况,班上总有那么几个女孩,让莎若难看却能够让自己高兴;就好比昨日父亲将莎若带去莱霆镇的教会学校见一位故友顺便做礼拜,然而在祈祷的演会上常常以祈福莎若为乐子的其中一个女生刚好也在场。
莎若不动声色的进行着自己的仪式,却在随着父亲轮流走到礼台前净身的时候,莎若一心只顾着握紧自己一双小手诚心向神明祈祷着。没想到那个女孩居然乘她不注意,从身后猛地一把掀开了自己的斗篷。
一瞬间,发夹被斗篷勾住一起扯了下来,鲜红的长发印着从彩色玻璃透入的光芒鲜明夺目。神父和一旁的教徒们像是见了鬼一样吓得连忙躲开,只是,那女孩却还不肯善罢甘休,还不住地火上浇油叫喊着“你们看这个带来厄运的女人!一头红发简直就是邪恶的象征!”。
随着那女孩的怂恿,一帮无知的大人们居然也开始跟着恶语相向起来。
莎若还是像往常一般捏着裙子低着头默不吭声,对于她而言,早已将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只是一番轮流辱骂之后莎若才带着一丝自我安慰的笑意慌忙的抬起头来,因为他突然想起父亲也在现场。
然而,映入莎若眼帘的不是父亲在帮助自己辩解,而是在一旁用手扶着额头。那粗糙而硕大的巴掌完全将脸色遮住,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想法,只是父亲紧咬的嘴唇莎若都可以想象到,此刻的他表情是有多么的耻辱。
莎若颤抖着迫使自己的双腿移动,因为,她已经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只是在冲出教堂之后,看着四周的的天空,以及来来往往都兴致不高的人群,她又有些迷茫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一路跌跌撞撞,莎若绕道教堂后面的石墙墙角处抱腿蹲下。已经预备好的眼泪像是一阵雷雨般的坠落,纷纷砸在墙角的碎石上。
良久之后,莎若抬起头来,目光穿过屋檐看着晴空将情绪缓缓平复下来,当然,也不知道是真的心情平复了,还是眼泪已经哭干。
离莎若所靠着的角落不远高处有一扇小窗,虽然没有从窗里传出任何动静,但是莎若仍旧能够感觉好像有谁在里面。
无奈之下,莎若缓缓站起身来,慌张地转身把脸恻靠近墙壁,合拢双眼感受里面的动静。然而,就在莎若感觉到谁的呼吸声出现之后,父亲就拿着刚刚落在地上的斗篷从教堂那边走了过来,只是长叹一声,将斗篷披在自己身上,然后苍老的背影,缓缓带着莎若离开。
莎若仍旧有些好奇,她能够感觉到小窗之中的东西对自己的吸引,因此父亲快步的在前面走着,而自己则忍不住回头看上好几眼,也许这一切,只是想转移注意不再去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也许我又在逃避吧。
回到桑德镇后的那天晚上,莎若在房间里清楚的听到外面客厅,父亲给母亲说的那些话。
“你怎么了,今天你和莎若回来你就默不吭声的。”母亲一脸不解地看着坐在桌角处的父亲,出声问道。
“莎若……”莎若的父亲欲言又止,为难的看着一旁正在期待他答案的莎若母亲,忍不住低下头,沉默起来,良久才吐露出几个字:“也许莎若真的是……”
“不许你这么说!她是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你这父亲,还拥有那么多学识怎么能说出这样毫无根据的话呢。”莎若母亲直接就打断了莎若父亲的话,甚至忍不住指责起来。
“自我们有了莎若那天起,世界就变了。”莎若父亲自己都觉得荒诞,可以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没有丝毫辩驳的理由。
莎若母亲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一脸愤怒:“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父母的争吵中,莎若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尤其父亲的不信任和母亲的袒护更让莎若觉得无地自容。
整整一夜,莎若根本没有入睡,父母所争执的那些话一直回荡在耳边,犹如复读机一般重复的播放着。
第二天一清早天还没亮,莎若就穿上衣服带着斗篷跑了出去。她原本想去小溪旁散心,但小溪旁正有教会的人在修理石桥就只好找另一个有水的地方,她觉得只要看着水面总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天色渐渐的亮了些许,整个镇子和世界都变得青蓝。听到沙沙的水声,莎若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沙滩上。看着平静的波浪冲洗着沙子,这次连水面竟然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莎若愣愣地有些出奇,懊恼地走到靠近水面的沙地上,看着天际线上那一丝火红。莎若感觉那点火焰好像点燃了自己的悲伤,因此心中默默念着:“神明到底在哪里,可不可以改变这一切。”
就在这个念头萌生的一瞬间,天际线的火红中央上空出现了一条紫色的光线。光线从空中直接把火红的天际线切开,身前的波浪也迈到了脚边。紫色的光线像是越来越亮,脚下的波浪也越来越大。
莎若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从天空坠落的紫色光芒像是流星一般垂直着连续竖切海面,向着自己涌进。巨大的海浪侵袭自己后,莎若仰倒在沙地上,一颗颗紫色的光芒这才落入海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只是,这一切都在莎若倒下的转瞬之间结束,接近海岸的五颗光球轮番坠入水中溅起的巨大浪花气势如虹。不久后一条条银色的柱子从海中支出,像轨道般串联在一起形成一条跨洋轨道。
莎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被这超自然的景象给吓得哑口无言,天际线的尽头太阳缓缓升起,像是这桥梁的终端连接着太阳一般。
没过多久镇里的人纷纷赶到了还沙滩,莎若有些不知所措,因此根本没有办法去顾及那些人。阳光渐渐的照亮了海平面和沙滩,一条银色的铁轨直直伸向莱霆镇方向的海崖上。莎若藏匿在斗篷吓得红发被浪风吹开,温暖的阳光倒映在自己身上,莎若不用回头,也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众人所注视。
那天过后没多久通过铁轨从无神界来到这里的是名为希尔特(SILVER)的能源公司。无神界已经完全被希尔特给占据,能源公司代替了政府和国家管理着无神界。希尔特也花了数月的功夫在莱霆镇的海崖上建造了一个车站。美曰其名要把无神界有信仰的人送回这边,然后把背弃神明的邪恶人遣送回无神界交给希尔特管理。
半年之后,莎若被父亲瞒着母亲的情况下偷偷地将自己带到车站,莎若苦涩地笑了一下,却没有揭穿父亲的谎言,因为她也不想看到父母因为自己而遭受镇上所有人的白眼。
因此,莎若没有拒绝,选择了顺其自然,在父亲匆忙地把整理好的东西搬上列车之后,莎若的眼眶顿时被晶莹的泪珠所占据,不停地向父亲道歉。然而一切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情况下,父亲说走就走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豪华复古的列车里收拾自己的情绪。
列车鸣笛不久后开始缓缓的驶出海崖车站,从窗口望出可以俯视桑德镇的全景。看到那些像是积木玩具一般的建筑,还有石桥溪流和自家房屋。趴在窗口探头回望的瞬间,不知所措的自己流出来眼泪。
泪水随着列车的加速行驶飘回了家的方向,对父亲和母亲没有怨恨的自己,只是在责怪自己。为何当初在还海岸清晨要祈求神明改变这一切,哪怕是还像以前一般被人欺负也好,起码有父亲母亲在身旁。可是现在正在驶向一个未知的可怕世界,彷徨的自己从未如此无助。
就在这时,一个发际线上有刻痕的浓眉棕发野蛮男孩出现在座位旁。
贝恩,一定不知道当时你的出现带给我多大的勇气。虽然你只是坐在一旁,并没有安慰我。但是我知道,那是你能够给我的全部了。而且那也我仅需的一切,可是贝恩……你现在在哪里?
莎若躺在他们约定好的旅馆之中,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出神,回想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在一想到贝恩,忍不住低声呢喃起来,此刻,她是该有多么的想念?想到此处,莎若缓缓地闭上眼睛,任由泪水向着耳畔两旁滑落……也许,哪怕这个世界已经残破成两片破麻袋,只要闭上眼,世界依旧美好!
她幻想着、微笑着、兴奋着,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有气无力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