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边小城忠州。
林雪和夏阳住在一家临江的宾馆七楼,站在窗口就能看到滔滔江水奔涌东流。
“打麻将需要运气还是技术?”夏阳搂着林雪,认真地说,“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百分之一的运气,百分之九十九的技术!”
运气有时候可以赢,而鬼牌却随时都能赢!鬼牌,就是运用到打牌之中的种种千术,各式各样,千变万化。
林雪依偎在夏阳宽阔温暖的怀里,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一个高手,一个打麻将的高手!”
“哈哈!”夏阳哈哈大笑,“其实我真的不算什么高手,不过懂得一点点而已。要懂得打麻将,首先要熟悉每一张麻将牌。”夏阳在床上放了一副麻将,这副麻将已经跟了他好多年,只要看一眼,他就知道是一张什么样的牌。
“麻将和老婆一样,要培养感情,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回报。”夏阳摸出一把麻将,麻将牌都是背对着他的,他却能一一把麻将的花色、点数报出来,“西风,白板,九条,六筒……”
“是不是你在麻将上做了暗记?”林雪疑惑地问。
“你看呢?”夏阳微微一笑。
林雪把麻将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很久,才说:“看不出来有没有暗记。”
“这副麻将本来就没有暗记。”夏阳说。
“那你怎么能知道呢?”林雪不解地问。
“我用手指头摸的,我右手的五根指头都可以摸出每一张麻将。”夏阳胸有成竹地道。
“用手指头也可以摸出麻将?”林雪奇怪地问。
“这个其实非常简单,每一张麻将的点数不一样,而且是刻在上面的,有固定的形状,只要熟悉了,自然就能轻易地摸出来。”夏阳把一张麻将放在林雪的手心,捏起她的中指头,“你慢慢地摸一下,感觉一下,想象一下,这张牌该是什么牌?”
林雪的手指头在牌面上摸了几下,感觉应该是一张二条,于是她问:“是不是一张二条?”
“你翻开看看。”夏阳鼓励她。
林雪翻开一看,果然是一张二条。
“这是简单、好摸的牌,一副牌之中,东南西北、六条和九条、六万和九万、春夏秋冬、梅兰竹菊这些比较复杂一点,但无论什么牌,只要你摸的次数多了,就能在瞬间摸出来,这说明一个道理:熟能生巧。”夏阳认真地说。
林雪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道:“最多一个月,我就要把麻将之中的每一张牌都摸出来。”
“这是最基本的,我老婆是聪明人,自然能摸得出来。摸牌之后就要学会打色子,一颗容易,两颗就有一定难度,三颗色子就是高境界。在打麻将之中,一般是用两颗色子,你要练到想要几点就打出几点。”夏阳正色道。
“就如你一样,可以连续二十次打出五点。”林雪好奇地问。
“是。”夏阳从身边摸起一把色子,“练习打色子有一定的技巧,不过最主要的是多练,多练,多练!”夏阳一本正经地连续说了三个多练,可见这个打色子的重要性,而林雪很快就明白了这个重要性。
“不挑不抬,只看麻将牌,做饭、洗衣服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你都不需要做了,吃饭吃饭店,衣服到干洗店洗,你只需要跟我好好学习这些麻将技术就可以了。”夏阳对林雪说。
林雪和夏阳从此开始了在小城忠州的生活。上午,她在宾馆里练习摸牌、打色子、码牌这些最基本的东西。
码牌有很多名堂,俗称活子牌。活子牌有两种最基本的方法,第一,墩子,也就是自己想要的什么牌码在一起,通常是番牌或者四张一样的牌;第二,是跳三张,也就是自己需要的牌都隔开三张,所以就称跳三张,跳三张的难度稍微比墩子牌高一点。
下午,林雪就到街上的茶馆里打麻将,毕竟光练习不够,还要实践。
晚上,林雪和夏阳在床上交流,除了身体的交流,就是麻将经验技术的交流。
夏阳也在小城之中打麻将,在不同的茶馆里和不同的人打。半年之后,林雪码牌、打色子的技术突飞猛进,夏阳就开始教她一些高难度的技术和两个人的配合方式。
麻将桌上,四个人,如果有两个人联手,以技术对付另外两个人,这个叫鬼抬轿。如果三个人合伙对付一个人,就叫杀猪。联手的人之间称之为搭子,也就是搭档,合作伙伴的意思。当然,两个人联手对付两个没有关系的人,也叫杀猪,杀双猪。
无论是两个人的配合还是三个人的配合,都是这些方式:语言、手势、眼神。说一些彼此之间约定的暗语,做一些彼此之间了解的手势,或者懂得的眼神,把自己所有或者需要的信息传递给对方。偷牌、换牌、上牌,这些是比较高级的技术。
这个时候,林雪才明白自己和刘兰、老赵、钱八万赌的那次,自己为什么会诈和了——那就是老赵做成三元会之后,自己扭头去看的时候,被人换了一张牌,结果才成了诈和。不过有一点她想不通,究竟是刘兰换的牌还是钱八万换的牌,这两个人哪个才是真正的高手?
应该是钱八万给自己换了牌。
那完全是一个圈套,刘兰和自己熟悉,然后一步一步把自己引了进去,就连小张半途离开也是他们精心策划的。
如果不是夏阳,自己会怎么样?
林雪每想起这些,就会在心里发狠:总有一天,我会去讨个公道回来的!
不知不觉,又是冬天了。
下午,林雪到了阿福茶馆,今天她穿了件红色的大衣,黑色的高筒皮靴,雪白的围巾,长发披在身后,肩上挎了一个精致的小包。她一出现在茶馆门口,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她的身上。
林雪脸上是淡淡的微笑。
“林雪来了……”老板忙过来招呼,在所有的客人之中,林雪不仅仅是最漂亮的一个,而且牌品非常好,赢的时候从不得意忘形,输了更不乱发脾气。更重要的是,林雪从来没有欠过别人的钱,相反,很多人欠她几十几百块的,她也从来没有向别人要过。
“林雪呀,今天的人不够,我给你招呼几个人来打。”老板给林雪倒了一杯茶,热情地说。
“福伯,您忙,就别管我了,我先看一会儿。”林雪微微一笑。
“你坐。”
林雪端着茶,喝了一口,随意地打量了一下茶馆里。茶馆里一共有六张桌子,有四张桌子有人在打牌,看打牌的人也不多。
其中有一张牌桌引起了她的注意。
牌桌上有两个人她认识,一个姓包的阿姨,五十多岁,是一家公司的财务会计,因为有心脏病,没到退休年龄就病退了,经常在这里打麻将。还有一个姓高的老伯,戴着一副老花镜,快七十岁了,头发胡须都已经花白。另两个年轻人,二十七八岁,衣冠楚楚,还打着领带。
这两个年轻人,林雪见过其中一个两三次,另一个没有见过。
“美女,要打牌吗?来嘛,我让你打撒!”其中一个年轻人抛来一个热情的笑脸。
林雪记得他叫强哥。
“不用了,你们打,我看看。”林雪挨着包阿姨坐下,问了句,“阿姨,手气如何?”
包阿姨满脸沉重,很不开心的样子:“别提了,一个下午就没和几局……这张要命的牌!”
林雪看她手中还有两对搭子,一个三万和四万,一个五条和六条,都是两边进张的好搭子。包阿姨正在摸牌,一只手苍白而且微微颤抖,她摸起牌,是一张六筒,没用的废牌。
“这张要命的牌!”包阿姨一声叹息,重重地把牌打出去。
“和!”包阿姨下手方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把牌扣倒。上手方的强哥也眉飞色舞地看了林雪一眼,说了句:“我也和。”
居然是一炮两响。
“哎,这张要命的牌!”包阿姨又叹息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抹了一下额头。
那边高老伯也是一脸沉重,看情形,他也是输了。通常的情况下,看一个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谁输谁赢。
高老伯摸了一张牌,左看右看,又推了推眼镜架子,嘴角终于泛起一丝微笑:“哎呀,终于自摸了一回。”
三家人一起亮牌,上家是清一色一坎六筒,强哥是对对碰,这一把,包阿姨输了两百块。
包阿姨把两百块钱扔在牌桌上,又叹息了一声:“这要命的牌!”
“包阿姨,你今天手气不好撒,让林雪打嘛!”强哥一双眼睛不停地在林雪身上扫描,色迷迷的。
林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从一个女孩子到一个女人,林雪已经习惯了男人这样的眼神。
“我又没有欠你钱,你怕什么?”包阿姨不满意地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强哥,把牌推到中间,“继续,我就不信邪!”
“哎呀!包阿姨,我可是好心撒,你不要误会。”强哥笑眯眯地说。
“年轻人,生意还在做,没下场就不算输。”那边高老伯也不甘心地说了句。
“包阿姨莫急,做一个三元会什么都赢回来了。”林雪安慰包阿姨说。
“是嘛!”包阿姨苦笑了一下,开始码牌。
包阿姨下手方的年轻人打庄,他把两颗色子捏在手中,抛了抛,丢下之后,打出了一个一点,一个两点,拿强哥面前的牌。
连续几局,都是强哥和他对面的年轻人和牌,而且他们打的色子基本上都是三、五、七点,也就是说,拿的都是自己和对家码好的牌。
活子牌!只看了几局,林雪就可以确定强哥和他对面的人是搭子。
林雪不动声色,这一年多来,她的技术已经突飞猛进,在实践之中从来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因为她把握分寸很好,而且她是一个女人,打牌的人对女人的戒心没有那么多。
包阿姨又输了一百多块,愁眉苦脸,闷闷不乐,不时地叹气,每一次摸了没用的牌,她总会说一声:这要命的牌!
强哥和对面的年轻人则神采飞扬,乐不可支。
“今天运气真好,我好像有一个多小时没有放过炮了,求求你,让我放一炮吧!”强哥得意并没有忘形,在洗牌的时候,双手按住几张牌在桌子上用力地搓,一边不停地看林雪,可能他想在一个女人面前炫耀一下自己。
“哎呀,我可有一个多小时没有做大番了。”对面那个年轻人也得意地说。
“不急,大番牌和找老婆一样,可遇不可求,只要缘分到了,你想甩也甩不掉啊!”强哥应和说。
那个年轻人连连点头。
“当我们不存在一样!”包阿姨叹了口气,双眉紧缩,额头的头发散披在脸上。
“包阿姨,你手气不好,要不要我给您提下手气?”林雪柔声对包阿姨说。
“算了,我多打几局。”包阿姨摇了摇头。
林雪就不好说什么了,端起茶杯喝茶,眼角却注意着强哥。强哥正漫不经心地码牌,眼角的余光却警惕地注意着别人。
包阿姨和高老伯都没有注意他。
强哥的一双手灵巧地跳动着。
林雪虽然没有看见他刚才掌的什么牌,但估计是番牌。果然,起牌之后,强哥和他的搭子先后暗杠,他们暗杠的是红中和发财。
包阿姨摸了一张九万,现在她的手中多了一张白板,只要打出白板就下叫听牌,而且是听五万和八万的好牌。
“这张要命的牌……”包阿姨捏着白板,神色凝重,在犹豫。毕竟,河里没有出现白板,这张牌打出去的风险很大,但是如果不打,又无法下叫。
犹豫再三,包阿姨终于把白板打了出去。
“杠!”强哥立刻倒下了三个白板,眉飞色舞,口中念念有词:“千年等一回呀,我千年等一回……果然是千年等一回,哈,杠上开花!”
包阿姨浑身一哆嗦,脸色苍白:“这要命的牌……”
强哥扣下牌之后,又该包阿姨摸牌,她摸起来一张三筒,显然很失望:“这要命的牌……”也没有考虑,就打了出去。
“杠!”下手方的年轻人兴奋地跳了起来,“我也是千年等一回呀……”一边摸牌,人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啪”的一声,声惊四座:“杠上开花!”
“啊!”高老伯发出了一声惊叫。
“啪!”包阿姨从椅子上一翻就倒在地上:“这张要命的牌……”
“阿姨!”林雪忙蹲下去扶她,只见包阿姨额头上冷汗如豆一般滚落下来,脸色苍白,眼睛微微闭着,痛苦不堪的样子。
“怎么回事?”店老板跑过来问。
“包阿姨跌倒了。”林雪说。
店老板和两个年轻人忙把包阿姨扶到一边,包阿姨的嘴唇痛苦地抽搐了几下,想说什么始终没有说出来。
“我送你上医院。”店老板忙和两个年轻人把包阿姨扶了出去。
“哎呀,明明是输多了,不想给我们钱吧?装什么装呀!”强哥阴阳怪气地说。
“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心脏不好。”高老伯气愤地说。
“美女,继续撒,不要冷了场子。”旁边那个年轻人对林雪说。
“好吧,我技术不行,大家让着我点。”林雪微微一笑,也不客气,拉了椅子就坐了上去。强哥和他的搭子自然是求之不得,而高老伯输了钱,也有心打下去。
林雪很清楚,码牌这两个人都会,打色子的技术也有,就不知道换牌的技术如何。林雪也没有看到他们换牌,自己最主要的是要把庄打下来,这样主动权才能在自己的手中。
林雪码牌不紧不慢,是最后码完牌,而且她手中多抓了几张麻将,看起来是完全无意地把牌放在强哥的墩子前,但实际上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她要打乱这两人联手的计划——该林雪下手方的人打色子,他已经把色子打出之后才发现林雪还在放牌。
结果他打出了一个七点,这一局高伯第一个和牌,林雪走在第三位,没什么输赢。
“果然是换人如换刀啊!”高伯喜笑颜开。
强哥和他的搭子根本就没有在意,毕竟,两人联手赢的机会很大,赌博,赌运气,能赢多少?
强哥哈哈一笑:“高伯,你才赢一盘呢,我担心等一下你也输得和包阿姨一样倒地不起呀!”
“年轻人,没听说过姜是老的辣吗?”高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打色子,五点,起牌。高伯从自己的牌开始起,强哥和他的搭子码的墩子牌自然没有用,而林雪在码牌的时候在牌的左手边放了四个一筒,在抓牌的时候,她右手很自然地抓过牌往前面一推,左手就把四张一筒放在自己面前,整个动作完美无缺,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