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郝思嘉居然答应去看苏薇薇的小型音乐会表演。
看到表演之后,郝思嘉由衷庆幸自己没有错过。
因为苏薇薇的小提琴拉得实在太好,而且除了小提琴外,她还用非洲鼓、尤克里里等小众乐器辅助在场的几位高校音乐才子圆满完成了他们的表演,一度将演出气氛推向更高点。
音乐会结束时,已经是晚上11点。
郝思嘉到后台跟苏薇薇道别,并将郝天杰的新电话号码交给对方之后,独自打出租车回家。
一边掏钥匙,一边走向家门口的郝思嘉,突然发现大门半敞,客厅没有开灯,四下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音乐会的时候,她已经给陆敏莉打过电话说明,按理说,这时候陆敏莉应该已经睡了。
那是谁打开了门?!
郝思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站在四级台阶之下再三斟酌,决定脱了鞋子,先跑到四楼找傅盛朗求助。
接到电话后,傅盛朗迅速开门让郝思嘉进屋。
“怎么知道家里进贼了?”他看了看郝思嘉手上拎的鞋子,以及她惶惶的眼神,觉得好笑又心疼。
郝思嘉拽住傅盛朗的衣角,悄悄说道,“家门开着,家里又没开灯……”
“你给敏莉打过电话了么?”傅盛朗捏住她有些冒汗的手,再三确认情况。
郝思嘉利落摇头,“我怕打草惊蛇,没有给敏莉打电话……”
“走,我陪你下去看看。”
傅盛朗空手就要出门,郝思嘉却眼疾手快地拿起插在门后边玩具篓里的棒球棍。
两人轻手轻脚从楼上走下,一路顺利地来到郝思嘉家门口。
客厅里依旧漆黑一片,傅盛朗小心推开门,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然而,主卧的门竟然也是半掩状态,里边明黄色的灯光在客厅的木地板上拉出一条斜长的影子。
傅盛朗和郝思嘉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着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动静。
“你现在,给敏莉打电话。”傅盛朗紧搂郝思嘉的肩膀,小声地在她耳旁发出指示。
郝思嘉应声点头,飞快掏出手机要拨号,余光却看到主卧投射出来的光线忽然被黑色的影子所挡住……
一声尖叫卡在郝思嘉的喉咙里,她手掌已经开始蓄力,随时准备面对恶势力展开攻击!
“嘉嘉?”陆敏莉被门口的两个人影也吓了一跳,不过好在她仗着卧室的灯,及时看清了不远处两人的面孔。
“敏莉?!”郝思嘉大松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处,“你怎么既不开灯又不关客厅门?”
陆敏莉拍了拍胸口,快步走去开了餐厅灯,同时解释道,“客厅灯突然坏了啊。大门——难道我忘了关?”
“幸好是虚惊一场。”傅盛朗本想勾住郝思嘉,不让她从自己怀里脱逃,但忽而考虑到陆敏莉的状况,又在半路上收回了手臂。
郝思嘉放下背包,然后将手里的棒球棍还给傅盛朗,“都是我冒失。”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傅盛朗连眼里的那点依依惜别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郝思嘉心领神会,也不远送,看他出去了便仔细把家门锁好。
“怎么你这么晚还没睡?”郝思嘉打量陆敏莉,发现她还没换上睡衣。
陆敏莉本来在喝水,听到郝思嘉这么问,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了一拍。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郝思嘉,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郝思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时嘴快没忍住,便脱口而出,“你该不是辞职了吧?”
“嗯。”
既然被猜到,也就没有什么好拖延隐瞒的。
陆敏莉拉着郝思嘉一同坐在沙发上,两两相视,却久久无言。
“昨天一天就把交接工作搞定啦?”郝思嘉疼惜闺蜜此刻的心情,不愿意再责怪她任性冲动,只得拣温柔的话来说。
杯中的温水在空调的低温下冒出轻薄的白汽,陆敏莉轻轻将它吹开,过一会儿,它又原封不动地袅袅冒出。
“我觉得特别累,我想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行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难道我养不起你吗?”
郝思嘉勾住陆敏莉的脖子,故意用轻快明朗的声音跟她讲述下午在仲夏工作室里商量出来的未来工作计划,以及今晚遇见郝天杰的前女友,还去看了她的秀场等种种小事。
也许是被郝思嘉所描述的情景所感染,陆敏莉也稍稍活泼了些,她枕在郝思嘉的肩头,甜甜的试问,“小梦想家,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婚礼给办了呀?”
“傅盛朗都不急,你着什么急。”郝思嘉红着脸撇嘴。
陆敏莉挠她痒痒,“我看着你还没嫁出去心烦啊!”
两个人笑闹成一团,寂静夜色里全是无忧无虑的笑声。
站在四楼阳台上的傅盛朗终于心安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傅盛朗就被电话吵醒,林雪阳神神秘秘地说张昊辰从国外寄了大礼物回来,要他亲自来收。
出门前,傅盛朗特意先去看了郝思嘉,她今天不打算出门,说是要在家里整理一些资料,要帮老师的工作室做一个设计草图。
傅盛朗离开后不久,陆敏莉也说要回原来公司拿点东西,也出了门。
家里又安静得像一汪止水。
郝思嘉用手绘板绘了一会儿图,起身活动时见到她曾经信手画的彼得,悄悄整理起来。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郝思嘉没有料到的是,她刚把那幅画藏进自己的重要画夹里之后,忽然听见楼上隐隐传来孩子的大哭。
等郝思嘉赶过去想确认情况时,只听见傅家客厅里吵吵嚷嚷。
“王子扬!”萧绘拔高了音调,似乎在力图制止王子扬干什么。
而王子扬的大哭声已经听不见,显然家里的一老一小在某件事上发生了意见分歧。
“阿姨。”郝思嘉不愿干等着,于是重重敲了敲门。
不多久,萧绘匆匆过来,见到郝思嘉了还皱着眉头,“你来的正好,你快劝劝那倔强孩子。”
“怎么了?”郝思嘉不明就里。
“唉。”萧绘扶住滑下来的眼镜,很是无奈地叹息,“刚才我发现彼得去了,就打算带它去宠物店火化。但子扬听了就是不肯,还说彼得会再醒来,抱着彼得就跑进房间里,怎么叫他都不肯出来了。”
郝思嘉挽住萧绘的手臂,让她先镇定下来。
“阿姨,死这个事情对王子扬来说太大,太难接受了。所以我们先别着急,慢慢跟他说。”
萧绘又叹一口气,“我明白。只是彼得总归是生病的猫,王子扬一直这么抱着它……”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么说显得极其不人道吧,萧绘没有再说下去。
老太太的心思,郝思嘉全明白,可现在问题的关键都在王子扬身上。
要如何说服他去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呢?
郝思嘉也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不要急,冷静想一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有了。
“阿姨,要不您先到我那里坐坐吧?”郝思嘉打算跟王子扬聊的内容,并不适宜让萧老太太听见,不管老太太是否会对她心生隔阂,为了更好的结果,总归还是要去试一试。
萧绘感到有些莫名,“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跟王子扬好好聊聊啊。”郝思嘉灵机一动,“但我不想让您看到我哭成泪人的样子嘛。万一您看不过去,心疼我,给我递纸巾,然后我一高兴一感动,哭不出来了,那不就彻底没招儿了么?”
说法有点牵强,但凭萧老太太的见识,她是明白郝思嘉意思的。
“好,那我带着电话,你一会儿给我打电话我就上来。”
说完,老太太从郝思嘉那里拿过钥匙便走了,没有半点犹豫。
萧绘的信任让郝思嘉既有欢喜,又有压力。她搬了一张小凳,倚靠着王子扬的房门而坐。
“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说空话,所以我没打算跟你描绘死了之后会去多美丽的天堂。”郝思嘉开诚布公地谈,就像门那边的人是陆敏莉。
“毕竟我也没有死过,我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死了之后会去哪里。”
“我想跟你说的,是我送我外婆走的时候,那种心情。”
要掘开自己心里的伤口,以自己的不幸来宽慰别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然不是什么聪明的办法。
然而郝思嘉坚信,再去面对一次,会让她自己变得更加坚强。她带着外婆的期冀而生活,正在努力长成她老人家一直苦心想栽培出的样子。
期间,郝思嘉的确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泪水涟涟,但她也收获了惊奇——再谈到过往不愉快的经历时,她不再是消沉的、不堪一击的状况。
“说了这么多,我都累了,但你明白了吗?”郝思嘉敲了敲门,“彼得教了你那么多,唯独没有教会你坚强,所以你就不能做个坚强的男孩子了吗?”
咔嚓。
郝思嘉的最后一句话宛若一个魔咒,话音刚落,王子扬就开了房门。
但他没有主动走出来。
郝思嘉等了几秒之后,才拧开门把进去。
王子扬面向门的方向而站,整个人哭得一抽一搭,眼睛又肿如核桃,小脸哭得通红,还一路红到了脖子根。看起来比上一次被送去王尔信家里时还要惨。
“彼得呢?”
他沮丧地抬手指向自己的床,“我让彼得睡在我床上了。以前我没肯让他睡……”
真心疼。
郝思嘉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掐了一把,疼得紧紧皱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