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姐,我知道别人的家事我不该多问。但……今天这事,我也见到了,也算是注定的缘分。所以,我就想了解一下,傅总他姐姐……”钟思欣说得支支吾吾,但她态度谦和恭敬,并不是那么讨人厌。
可郝思嘉偏不喜欢她这种自来熟又多管闲事的类型。
她心里早已亮明态度——无可奉告,而面上却不能这么直接驳斥了钟思欣。
毕竟对方是蜂蜜传媒的顶梁柱,郝思嘉清楚自己这时候不能拆傅盛朗的台。
“她自己人生过得不大如意,一时想不开吧。过了会慢慢好的。”郝思嘉还百般客气地轻轻弯翘了嘴角,示意钟思欣不要往心上去。
中国俗话有道是家丑不外传,郝思嘉这么做,在别人看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钟思欣偏是不买账,“郝小姐,这是……不相信我吗?”
“这毕竟是阿朗的家事,等事情过去了之后,你自己问他吧。”郝思嘉不想浪费时间跟钟思欣纠缠,她把矛盾的重心甩到了傅盛朗身上,一了百了。
钟思欣垂眼轻轻笑了下,“郝小姐真是好太太。”
“过誉。钟小姐现在就要回去了吗?”郝思嘉慢条斯理地确认道。
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日后有的是机会。
“嗯,那这里就辛苦你了。还请你帮我转告傅先生,就说我改日再来探望。”
“好。”
郝思嘉与钟思欣背道而驰,她悄然回到病房里,并在门口暗自长舒一口气。
与人斗是她最不喜欢的事情,但从前也没少做。总有人背地里给她扎刺,说她学霸脸、高冷娘,各种不好听的花边外号取了个遍。她没亲耳听到的,就当是没有发生;她若是亲耳听到了,难免也会使一些反击的手段。
但郝思嘉深谙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她避开了和袁心的斗争,熄灭了和贝璃的战火,谁想到平地里又崛起一个钟思欣。
傅家人喜庆的年节过到这天,也算是到了尽头。
萧绘醒了,傅洁滢也睁开了眼,但医生的治疗建议让萧绘和傅盛朗都感到阵阵心焦。
傅洁滢被诊断出了严重的抑郁症。
精神疾病本就是比很多病症都麻烦棘手的问题,傅洁滢的自身情况又很不乐观,傅盛朗认为王子扬不再适合和傅洁滢住在一起,所以和萧绘商榷后,将王子扬接到28A住,还邀请郝天杰也搬进来,这样在他和郝思嘉都没有空回家的时候,起码还多一个帮手能照顾王子扬。
至于萧绘老太太,她始终认为女儿走到今天这一步,和自己失败的教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老太太坚持自己陪伴傅洁滢,她们母女安安静静住在老区大院里,由她陪傅洁滢度过这段难捱的日子。
谁也不知道抑郁症的治疗什么时候是尽头。
郝思嘉一点也不为不珍惜生命的傅洁滢感到遗憾,只为王子扬忐忑不平的命运而扼腕叹息。
傅洁滢这件事打乱了郝思嘉过年期间的计划,以至于彭灿主动打电话找她,她才记起要多和彭灿走动来往的这一安排。
彭灿这人对于郝思嘉而言,就像是贴心的大姐姐,彭灿为人大度,家境优渥,心态又好,郝思嘉信得过她,所以把傅洁滢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彭灿。
“真是有点麻烦哪。”彭灿拉了拉肩上的皮草,建议道,“像他姐姐这种情况,还是应该适当转移情绪重点。我知道一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她有诊所,但她的特长是在网上和病人沟通。有时候一些问题当面沟通效果并不好,但通过互联网社交渠道,反而能达成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着,彭灿就打开了她百宝袋般的背包,从其中的卡夹里抽出一张名片。
“这是她的联系方式,你收好,回去之后给你老公看,让他拿主意就行。”
郝思嘉收好名片,又连声道谢。
彭灿莞尔,“你别把这点小恩小惠当成多大的事,我还要感激你老公同意让王子扬和我们家涛涛一起去第五小学做伴的事呢。”
年后不久,孩子们就要开学,新一波麻烦又会接踵而来。
郝思嘉不禁抬起右手扶住额头,结果倒把彭灿逗笑了。
“你呀你呀,可不能还拿自己跟无事一身轻的小姑娘比了,看看别人在你这个年纪都当妈啦。”
郝思嘉苦笑,这下变成双手扶额了。
其实郝思嘉还是幸运的,她借着傅盛朗的关系,和古道热肠好管闲事的王璐璐也成了朋友。王璐璐家的孩子也在第五小学,因而王子扬转学的事情后来就变成了王璐璐和彭灿的任务,郝思嘉渐渐抽身得闲,也有空静下心来替傅盛朗分担傅洁滢这事的烦忧。
治病要从根源下手。
郝思嘉心知:让傅洁滢变得抑郁的,是她不合她意的人生。
“阿朗,傅洁滢跟王尔信以前感情很好吗?”
“嗯,是挺好的。”
从傅盛朗的回忆里,郝思嘉得知了傅洁滢和王尔信的过去。
傅洁滢还是学生时,也是个出类拔萃的角色,她门门功课都好,又是书香门第出身,光芒十分耀眼。
树大招风,傅洁滢念大学时遭到班级里小圈子的排挤,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她变成了形单影只的独行侠。
单单只是孤立也就算了,可小圈子里为首的女生还是容不下傅洁滢,见到傅洁滢独来独往,就觉得有更多的机会可以下手欺负她。
傅洁滢先后被同学推进学校的人工湖里,食堂盛汤的汤桶里,更严重的一次是在男生专用的泳池。
当时已经起了退学之心的傅洁滢据说从泳池里爬起来后都没有哭,她心如死灰的眼神看得一众男生都义愤填膺,于是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纷纷挺身而出,护住傅洁滢。
王尔信就是其中之一。相比起其他还懵懵懂懂、凭着心意走的男生要懂事成熟些,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喜欢上了傅洁滢,他要把她护在身后,永远不让她再受别人欺负。
郝思嘉眼中星辰熠熠,她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一听到这种青涩但勇敢的爱情故事便欢天喜地。
傅盛朗悠然浅笑,不急不慢地继续说,“之后他们就成了别人眼里最般配的情侣。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几乎形影不离。听说信哥还曾为了傅洁滢怒骂过那个欺负了她的女生。”
故事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毕竟结局显而易见。
王尔信和傅洁滢结了婚,但他们却在柴米油盐的熏陶里逐渐发现对方不是适合与自己携手走完一生的人。
唉。
郝思嘉憋了声叹息在自己肚子里,她不想传递负能量给傅盛朗,面上神情寡淡,木木的像是没反应。
“就没什么想说的?”傅盛朗全然不信她这副无欲无求的表情。
郝思嘉只好喃喃道,“男人的誓言果然不太靠得住……”
“他没有违背诺言啊。当初他想保护的是十九岁的傅洁滢。可傅洁滢变得太快了,我都感觉有点目不暇接。”
是吧。从傅盛朗的描述来看,王尔信从读书时起就是谦谦君子,而郝思嘉也直接接触过,确认他就是这样的人。倒是傅洁滢在故事里听起来那么柔弱,那么没有战斗力,简直无法想象。和敌对者拼个你死我活才是正确的姿态吧?
“她好不容易从被别人欺负的泥潭里爬了出来,结果却让自己也生出了那副欺凌霸道的嘴脸。”郝思嘉将头枕在傅盛朗肩上,“她算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对了,差点忘了——灿姐给了我一张心理医生的名片,我去拿给你看看。”
为了傅洁滢的事,傅盛朗去打听过不少医生。在决定将傅洁滢推到某一位医生面前之前,傅盛朗将所有的资源都进行了横纵向对比,争取将出现“治疗不成反而加重病情”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眼下,再加上彭灿推荐的医生,他又有得忙。
郝思嘉一看到那些通篇累牍的医生资料就头皮发紧,她没能从这方面帮上傅盛朗什么忙,却在另一反面有了主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傅洁滢的心结,不就是绑死在王尔信身上吗?
想于此,郝思嘉便悄然退出了卧室,走到阳台给王尔信打电话。
郝思嘉先向王尔信简单说明了傅洁滢现在的情况,并明确表达自己的目的。
“当然,我不是来求你跟傅洁滢和好的,这是你们的事,我无权干涉。我只是觉得眼下只有你说的话她能听进去,所以能不能请你来和傅洁滢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呢?”
听闻前妻患上了抑郁症,本来态度颇为生硬的王尔信放软了语气,“好,我来看一看她。”
择日不如撞日,王尔信挂了电话后便驱车赶往T市。
郝思嘉打完电话回房间时,见到傅盛朗睡着了,便没有叫醒他,独自出门去往老区大院。
萧绘得知郝思嘉的安排后,也觉得可以一试,她们相对无言地在客厅中坐着,而傅洁滢由始至终都在敞开着房门的房间里看电视连续剧,一集又一集,从未间断。
2个小时后,王尔信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