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机的闹钟声里,新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摸索着拿到了床头的手机,关掉了还在响个不停的闹钟,卷起被子还想再赖一会儿床。但是她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变得越来越清晰,她把被子一推,一下子坐了起来。
“天哪!”新叶望着窗外,“这么明媚的阳光!老天爷,你在搞什么??”她忍不住大声埋怨起这个不靠谱的老天爷。
她带着满腹的怨恨开始洗簌、收拾、吃早餐。等她拎着行李去前台办退房时,她看到凌松伟正拉着行李箱朝她走来。
“早。”他冲她微笑。
“早。”新叶不由自主地也回以一个僵硬的微笑。
“一会儿把我的行李跟你的一起寄存吧。这样从崂山回来咱们就可以一起出发去机场了。”
“好。”
办完了寄存手续,两人走出了酒店,灿烂新鲜的阳光立刻将他们拥抱住。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有树木青草的味道,晨风还有点凌冽,带来丝丝凉意。感觉还不错,新叶心想,既然必须要去,那就积极点,尽量把今天玩开心。
“我们怎么走?”凌松伟问新叶。
“去栈桥坐304。栈桥离这不远,咱们走路过去。”
“好。”
“我要是找不着路怎么办?”
“早点晚点到都没关系,走到哪里玩到哪里也不错。”
简直没要求得令人发指啊,新叶心想,居然用这么严肃的表情说出这么随和的话!
“不过前提是别误了下午的飞机。”凌松伟补了一句。
“哼。”新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道,“走吧!”
他们这次非常顺利地找到了车站,而且等了不一会儿,空荡荡的巴士就开过来了。
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乘客,新叶开心地找了第一排的座位坐下:“这个位置居然还空着,我喜欢坐第一排!”
“大概需要多久时间?”凌松伟问道。
“好像得一个半小时。”
“哦。”
接下来二人没再说话,新叶专心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她喜欢坐公交车在陌生的城市里转悠,仿佛看一场展览,整个城市都是布景,路上的行人都在为她表演。不过这一次的表演节奏有点快。
“这位司机师傅是在飙车吧?”在几次急停急开后新叶忍不住抱怨道。
“嗯。”凌松伟皱着眉头回答道,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前面的栏杆。
“啊——”新叶看着自己乘坐的公交车正在疾速逼近前面一辆越野车,她吓得叫出了声音。
新叶看见越野车的红色刹车灯亮起,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公交车在司机猛打方向盘以及狠踩刹车的同时狠狠地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林新叶感觉自己的头一阵剧痛,同时听见各种惊叫声响起,在整个世界变得漆黑之前,她看见了凌松伟紧张的目光盯着自己,隐约听见他在说着什么,可是什么也听不清。
等新叶再度睁开眼睛时,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在车里坐着了,阳光照在自己身上,温暖的感觉很奇异,她正要进一步分析自己所处的境地时,右前额一阵剧痛袭来,她忍不住伸手去摸,那里肿起了一个大包,所幸没有流血。
“你醒来了?”凌松伟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仿佛在很远的地方对她说话。
林新叶的神志一下子恢复了五六成,她立刻发现自己正被他背在后背上。难怪刚才感觉会那么奇怪。
她不假思索地喊道:“快放我下来!”声音一发出口,头上又是一阵强烈的痛感袭来。她忍不住哀号了一声。同时她感觉自己的右边肩膀也很疼,而且右手胳膊似乎已经不能动弹。
“等我找到车,马上放你下来。”凌松伟回答她道。
新叶看见马路对面是他们刚才乘坐的公交车,右侧车头已经陷进了路边的护栏里,一群表情既痛苦又愤怒的乘客在路边或站着或蹲着甚至躺着,事故公交车的后面堵得不行,排起了长长的车龙。他们自己身边也有不少人在拦车,有的人鲜血直流,看起来很是吓人。
“我们为什么要找车?要去哪里?”她神志有点恍惚地问道。
“当然是去医院啊!救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凌松伟回道,“真是麻烦,这里出租车很少,其他人又不愿意停车。”他的话语里透出焦虑。
就在这时,一辆道奇越野车停在了他们身边,凌松伟将新叶轻轻放了下来。林新叶双脚一落地,便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权,幸好凌松伟将她牢牢扶住,她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凌松伟略一皱眉,他一只手臂伸到她的肩膀下,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膝盖,轻轻一下将她抱起来。林新叶的头根本抬不起来,只能靠在他的肩膀上,虽然是在这种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仍然感觉不好意思,脸也不知不觉地红了起来。凌松伟将她安置在后排最左边的座位,然后下车去协助这位热心肠的司机将其他需要去医院的人扶进车里来。
车里很快拥挤起来,待凌松伟回来时,发现车内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他来到车子的左侧,打开车门,他低下头来对新叶说道:“我感觉我必须跟你一起去医院才行,所以你先克服一下眼前的情况。”
新叶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凌松伟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坐上了车,他尽量将林新叶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放自己的腿上坐好,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左侧肩膀上。林新叶此时此刻的心情实在是无法言说,她只觉得这种复杂的感受真是在她人生中前所未有,她恨不得立刻跳出车外,可是她又知道这实在是万不得已,她甚至觉得不去医院也没事,自己身上的疼痛一会儿就好了,并无大碍,可是凌松伟以及这位可敬的司机的好意实在叫人无法推辞。
随着司机一声:“希望警察叔叔别抓咱们超载。”车启动了。车外还有不少人站着,失望地望着他们离开。
所幸司机是青岛本地人,而且一路上畅通无阻,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来到了最近的一座医院的大门口。司机将车停好,在众人的感谢声中开始协助车上情况比较严重的人下车去往急诊室。这么好心的人现时真是少见了,林新叶心中满是感激。
凌松伟将林新叶抱下车来,他轻声说道:“我还是背着你吧,这样咱们能快一点,你也轻松一些。”
林新叶点点头:“辛苦你了。”
凌松伟小心翼翼地将新叶背起来,往医院快步走去。
急诊室的医生给林新叶做了初步检查,看了看她的瞳孔,检查了伤势,判断林新叶应该没有大碍。他给她在额头上擦了点消毒的药水。她的右胳膊脱臼了,所以不能动弹,医生马上找来了值班的骨科医生给她复位接好。他们让她胳膊动起来试试看,新叶抬了抬右手,虽然还很痛,但是已经活动自如。两位医生确定她没有别的问题后,让她去拍个头部CT。考虑到她是晚上的飞机,他们特意给她写了个小条,让她交给拍CT的医生,这样她很快就能拿到结果。
尽管头上还是一阵一阵地痛,但是林新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看到凌松伟也微微地呼了口气,紧张的神情放松了下来。凌松伟在附近给新叶找了个空位,他搀扶着她坐下休息,并让她在原地等着他不要乱动,然后拿着医生开的各种单据离开了。
林新叶望着他高大坚实的背影,心中感觉安心与感激。她突然想起了从前自己生病的日子,一个人在医院里孤零零的,不论有多难受都得咬牙撑着的情景。有人照顾的感觉多好啊,她心里想着,可是,以后病了还是得自己想办法,看来找男朋友这个事情自己还得积极主动点才行。她不禁又想起了陈泽然,她有点怨恨地想到在这个事情上他真是不知道拖了自己多少条后腿。其实也不是没有人追自己,可是他始终横亘在新叶与这些人之间,林新叶不自觉就会拿着他来跟其他人做比较,这样她很难给他们更进一步了解她的机会。
正当她这么东想西想着的时候,凌松伟回来了。
“我扶你起来,现在去拍CT。”他说完,向她伸出手来。
林新叶没有伸手,她想试着自己站起来,休息了这么久,她感觉自己好多了。可是她一使劲,立刻感觉头又晕又痛,她刚站起来,身体晃了晃又要落回座位。
凌松伟伸手扶住了她,他挽着她的左手胳膊帮助她保持住了平衡。
“我扶着你,慢慢走吧。”他的声音深沉温和。
放射室前排队的人还有不少,凌松伟找护士领了号后扶着新叶找了座位坐下。
两人一时无语,陷入了沉默。
“真可惜,没法去崂山了。”终于凌松伟开口说道。
新叶没有说话,她一心盼望着不去崂山,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实现了,新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这都怪我,”凌松伟接着说,“如果我昨天不说去崂山,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懊恼。
“怎么能怪你呢,”新叶说道,“这都怪那个司机啊!”正说着,她因为疼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如果感觉不舒服,你可以靠着我坐着。”凌松伟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已经好多了。”林新叶赶紧回答道。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护士叫了林新叶的名字。凌松伟将她扶起来,送入室内,按医生的要求帮助她坐好,然后走了出去在外面等她。
最终又等了半个小时,他们取到了片子。
医生仔细看过片子,结论是没有大碍。
“她现在状况不太好,站不稳是怎么回事?”凌松伟问道。
“她受到了比较大的撞击,大脑从被撞击的状态恢复到平常的水平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医生解释道,“如果能卧床休息几个小时,应该会有很大的帮助,睡一觉醒来也许就能正常行走了,医院里目前床位非常紧张,不太方便给你安排。另外,接下来几天也要多多休息。”
医生接着说了些别的注意事项,开了些药。
凌松伟扶着新叶离开医院来到了马路边上,来来往往的车里几乎没有出租车的影子,偶尔见到的也都载了客人。新叶感觉头还是晕乎乎的,精神也有点恍惚。她不自觉地抓紧了凌松伟的胳膊,努力保持身体平衡。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阳光变得强烈起来,在这样的太阳底下晒着,林新叶感觉头更晕了。
凌松伟望了望四周,发现不远处有家宾馆,宾馆的名字让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打定了主意。
“看来这里很难打到车,我们得想别的办法。”凌松伟轻声说道,“我们就近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吧,我看你还不方便走路,所以还是我背着你吧。”
林新叶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凌松伟背着她朝宾馆走去。林新叶歪着头靠在他的肩上,这是一个宽厚可靠的肩膀。如果此时此刻没有他在身边,自己该怎么办?新叶闻着他身上淡淡树木的味道,心里想着。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这种突发状况完全没有解决方案。